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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番外 平安故事谭 ...

  •   话说一日柳锦在书房里的书架上偶然找到了一本相册,翻开一看原来装的是一些徐白默学生时代的照片。

      相片里的人白白净净,还是一贯的沉静样子,只是脸上多了几分笑容,站在人群中对着镜头遥遥地望着。

      柳锦“啧啧”看着,捧着相册去寻另一房间里正坐电脑前上网的徐白默:“看看我发现什么了!嘿,白默,你看你那时多青涩,脸上线条也柔和多了,哪像现在总板着个脸说我这里做得不对那里态度不好的。”

      徐白默透过镜片瞟了一眼,柳锦忙将手中的相册递给他,坐在他身边指了指照片中的小人:“看起来和我没什么区别嘛。诶,这张照片里的人也是你?等等,这个人是周维,这个人是罗惠,所以……正当中这个披着白帽子脸黑得像块炭的人是你?”

      徐白默双颊飞快闪过一丝赧红,正巧被眼尖的柳锦瞧见,他狡诈地笑了数声,抱住徐白默使劲蹭了蹭脸:“真被我猜中了?瞧你那扮相难不成是要演一阿拉伯酋长麽?那脸黑得真……要不是周维、罗惠他们站你旁边,我准认不出来你。”

      徐白默从柳锦怀里挣脱了出来,接过照片仔细看,眼里俨然多了几分怀念,喃喃道:

      “不是阿拉伯酋长,是一个东方国家的王子。我们当年话剧社在你们H大也演出过这部戏,只不过你那时应该才刚进小学。”

      “是是,”柳锦好脾气地应和着,凑过头与徐白默一同看照片,“对了这部戏讲什么的,看你为这部戏艺术献身了不少嘛,跟我讲讲呗,你都不怎么跟我说你以前的事。”

      “这部戏我自己挺喜欢的,故事是我们社里一学妹创作的。”

      “嗯,你喜欢的那我更要好好听了。”

      徐白默被缠得没办法,只得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掐断了电脑电源。他望了一眼窗外,站起身道:“既然你今晚这么有兴致那我就试着讲讲看吧。冷不冷?外面都下雪了,我去倒杯热水来。”

      待徐白默端着两杯热水来时,柳锦一手接过杯子放桌上,一手搂腰将人拉进自己怀里:“这样就不冷了。”

      知道柳锦定不肯轻易放手,徐白默无可奈何便只能由之去,他先凝神再次看了遍照片,然后清清嗓子开口道:“这个故事的开头参照了《一千零一夜》的形式,经由一位男宠之口说出……”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度有一位荒淫无耻的国王,他好男风,派人从全国四处各地抓了很多壮硕的男丁进宫当男宠。可是他又总喜新厌旧,所有男宠只留宿一夜便被打发至后宫,从此永不见天日。时日一长,老百姓们自然都不乐意了,各地经常有人举旗闹事,可国王依旧我行我素。终于有位大臣看不过去了决定阻拦国王。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更何况忠言逆耳,国王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听从自己的劝告。正当大臣烦恼不已时,他手下的谋士出了个绝佳点子,于是,有一天大臣带了个姿色寻常的男人去求见国王。

      国王正与新来的男宠在席间打得火热,听说大臣为自己找了个会说故事的男宠来,一时间倒也起了好奇心,从王座上走下站男人面前看了又看。见其身形高大,长手长脚,长得普通倒也算不难看,只是身板略显单薄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一型,便很快又失去了兴趣,挥挥手让大臣把男人带下去。

      大臣暗暗推了男人一把,男人恭恭敬敬地向国王行了个礼:“听说陛下您觉得日子过得千篇一律,很无聊。我虽然比不上那些肌肉隆隆的男宠那样会讨陛下您欢心,但我会努力每天为陛下您讲一个故事以供您解闷。”

      国王瞥了男人一眼,男人毫不畏惧地抬眼直视,异色的眼瞳像是有股吸力般让人不由地移不开视线。国王很快又生了兴趣,坐在王座上托腮笑问:“很有勇气嘛……我问你,如果你讲的故事我觉得无聊怎么办?”

      男宠镇定地表示到时请国王任意处置自己。

      大臣见国王嘴角微微翘起便知大事已成,偷偷退下。国王招手让男宠走上前再度端详他脸庞:“不怕被砍头麽?这么有自信。”

      “是,我有信心让陛下您不无聊。”垂下的发丝挡了男人双目,那充满攻势意味的眼神隐了没人发现。

      当夜,国王迫不及待地唤男宠来到自己寝宫,一番云雨后,国王心满意足地倚在男宠怀里说我倒意外地挺中意你,所以放心吧,即使你的故事讲得不怎样,我也不会叫人砍了你的头,大不了让你同那些人一样搬去后宫住。

      男宠摇摇头起身,随后穿齐了衣服站在床边点亮了烛台。摇晃不定的烛光投射在他脸上,看上去忽明忽暗平添了一丝神秘感。国王起身靠在枕头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男宠靠着国王坐下,用略显低沉的嗓音讲起了故事:

      从前也有一个像我国这样的东方国家,那位国王在原配生病过世后又迎娶了一位新王后,并十分宠爱她。原王后留下一位王子,年岁尚小,却知书达理、沉稳镇静不似普通孩子那般爱玩。咳毕竟终究还是孩子天性,王子丧母之后多次试图亲近新王后,想在其身上寻找些温暖。可谁知新王后却因不是自己的孩子而对他十分冷淡,甚至有时冷嘲热讽抱怨他母亲一走了之留了个包袱扔给自己,说巴不得王子也像他母亲那样快点从自己眼前消失。

      王子也不是愚笨之人,自然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去自讨无趣。宫里没有同他年龄相近的孩子,而身为一国之君的父王总是很忙,即使有一些心疼他的侍女在其身旁照料他的起居,但因身份悬殊的关系,王子还是只能一个人独来独往,渐渐变得有些自闭起来。

      待到王子八岁时,王宫后院移植了一棵不知名的树来,树干挺拔,枝繁叶茂。特别是拿它与周边其他绿色植物一比时,看起来更是招摇得很。

      王子第一眼见到树时就喜欢上了,他蹲在一边看人将树种在坑里,等人都走光了他才伐生生地挪步上前摸了摸树皮。

      好高啊。王子仰头望,被枝叶缝隙间的阳光晃了眼。

      于是王子终于寻着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

      自此以后,他一有空闲就去树那边坐着,把一天中发生过的事全都说给树听。有时说话说得累了,他会靠树干睡一会觉;有时心情不好不想说话了,他就爬上树坐树枝上吹一会儿风,不过更多的时候,他总是在唧唧喳喳得说个不停,比树枝上蹲着的麻雀都来得吵杂。

      日子一天天地溜走,就这样慢慢过了五年,王子越长越高终于可以够着树的第三根枝干。然后某日傍晚,当王子如平常一样坐在树下看晚霞落满山头时,他听见身旁有个声音微叹了口气:“王子啊王子,你贵为下任国王候选,为什么总是这么寂寞?”

      王子先是惊讶地四处张望,然后才慢慢意识了过来,激动地抱住树问是不是它在和自己说话。

      树回答道:“每次都是你说我听,偶尔我也想回个话。那么请你告诉我,你真的没其他伙伴麽?”

      王子说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恰巧有一阵大风刮来,树的枝条全都抖了起来,树叶“沙沙”作响:“如果你真这样想,那我就陪着你吧。”

      王子听了这话欣喜若狂,他去树那里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了。往往王子叽里咕噜说了十句,树才会慢悠悠地回上一句,可是即便是这样王子也已经感到非常满足。谁知有风声传到王后耳边去了,当王子听到消息赶去树在的后院时已经来不及了。他见到的只有那被火舌吞噬的树及不断掉落在地上的焦黑色木炭,他听见的只有“噼噼啪啪”的木材开裂声,他眼眶里盛满了泪却忍住没流下一颗。

      我是为了你好,免得你被树精迷了心窍。王后用丝巾捏着鼻子如此说道。

      后院里没了那棵古怪的树,王后终于安了心也不再去找王子麻烦。王子又回到小时候那段灰暗的日子,甚至感到比那时更孤独无依。

      转眼又过了好几年,老国王去世了,成年不久的王子被推举为新国王,而原王后则被打发到宫外自力更生。

      新国王勤于国事,任人唯贤,再加上他自身宅心仁厚,故受到老百姓的一致拥护。

      若是提起老百姓对新国王唯一一点不满,那就是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却没有任何纳妾封后的意思,更别提子嗣的事了。

      有人联系国王小时候的事,猜想可能是与后院那棵被烧焦的半截树干有关系。一些欲讨好国王的官员送来了很多木头制品,国王当面不动声色地都收下了,而一回到寝宫就让人一把火全烧了。

      如此一来,国王性情古怪的传闻越传越广了,人们担心国王真如小道消息里说的那样被树精勾走了魂,民间人心惶惶起来。这时宫外来了一位打扮奇特的男子求见,说是能治好国王的心病,忙被宫里的大臣们引见给了国王。

      男子全身上下花俏得很,头戴一顶色彩斑斓的羽毛帽子。他见着国王弯了弯身,脱帽敬了个礼,把自己求见的意图又说了一遍。

      国王说我不相信你,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有能力让我心里快活起来。

      男子眨眨眼,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陛下,这句话我只能说给你听。”

      国王将信将疑地令左右守卫退下,男子俯身贴着国王的耳朵只说了几个字,却见国王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你怎么会知道?”

      “呵,这世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陛下,请随我去一个地方。”

      男子带国王来到荒郊的一片树林前,国王让守卫入口处等着,自己则由那男子领着走进了树林。

      “地方已经到了,它在哪里?”

      男子回头妩媚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线:“陛下,我在你要找的那棵树下等你。”

      还没等国王出声阻拦,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走投无路的国王举目四周,想要找到那棵令自己至今为之念念不忘的树,而对于一个从没出过宫殿一步的人来说,他觉得目光所到之处的树全都长得是一个模样。

      国王在林间奔了一圈,没见到那神秘男子,他觉得自己受了骗,于是决定打道回府。在快要走出树林时,国王突然想起了那时与树依偎着的回忆。

      树说,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我就陪你一辈子。

      国王站定了脚步,他握紧了拳头,折转身子决心一棵一棵树找过去。终于摸到最后一棵树时,他发现那个消失已久的神秘男子正坐在一树枝上朝着他笑得很开心。

      陛下我以为你早放弃了。男子口上虽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是不是这棵树?”国王急急地发问,他绕着树干走了一圈又一圈,“是你麽?是你麽?”

      男子轻轻从上跃下:“为什么陛下会认为那棵树还存在于这世上呢?它不是被火烧毁了麽?那半截树干可还在陛下您宫殿后院的那块土地上呢。”

      国王说,因为那是他的树,他知道他的树会永远陪着他的,树答应过自己。

      男子又是一笑,他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吹了声口哨,继而拍了拍手,只见他这么做之后,国王面前的这课树突然摇晃得十分厉害,如雷鸣般的声音洪亮地响起:“我的王啊,我的确是当年种在您皇宫后院的那棵树,可又不完全是。如果您要找的是当年和您说话的那棵树,他已经死了。”

      “当年和您对话的是附在我身上的树精。凡人单凭肉眼就无法看见精灵的,所以他只能通过选择附在我身上的方式和您沟通,而那时的我还不像现在这样有自我意识,所以您想要寻找的应该是那个树精。”

      “他在哪里?”国王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男子替树回答道:“陛下,正如这棵树所说的……他死了。”

      “可是精灵不是应该不会死的吗!就那么一把火,只是一把火他就……”

      “精灵如果灵力散尽的话,他也是会因此力竭而死的。”

      国王后退数步,他感觉自己心底最后一点的希望也破灭了。他仿佛回到那时在院子里看人点火烧树时的情境,心脏部位从心尖开始疼痛蔓延,就像活生生被人扯去一块肉般,却还只是咬牙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我已经是一国之主了,我不能哭出来。国王这么告诉自己,所以他最终只是微红了眼圈,下嘴唇隐隐有一层牙印。

      我想通了,所谓的树只是我童年的一个梦。童年没了也就不应该再去奢求梦的延续,更不应试图再去做同样的梦。国王换上轻松的口气这么说道,男子微笑着看着他,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国王不理会男子他转身继续说道,我喜欢那棵树是因为那时只有他会听我说话,可现在不一样,全国家的人都听从我的命令,我不会在意身边是不是还有着那么一棵树……而且这里周围有这么多树,听我说话的就不会只有他一棵,我需要的只是听我发牢骚听我讲心底话的一棵树,如果这段感情不再私密,那我还要它来干什么。

      “那陛下的意思是不需要这棵树了吗?”

      国王心想有必要表现自己的决然,所以他大手一挥说句“不需要”了。

      男子于是不再说什么,他意义深长地看了国王一眼,口里不出声地念了些什么,只见树根部分忽地窜起了火苗,不一会儿整个树就烧得只剩焦炭和残叶。

      国王心里悲恸万分,脸上还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走到树根残渣旁,径自黯然伤感了一会儿,身后的男子徐徐开口道:“刚才我说精灵一旦灵力耗尽就会死那是没错,陛下您要找的那个树精当年的确是死了。可精灵这东西神奇得很,他是靠人的精神力成长的。换言之,如果陛下的念力够强够长久的话,您的树精就能重新出现在您身边。”

      “正如您脚下的这棵树,”男子话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惋惜,“陛下如果能再有毅力一些就好了。”

      “我又一次把他害死了麽?”

      “可以这么说。”

      “是麽。”国王蹲下捡了块木炭凝视了许久,最后还是又放回废渣中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

      回到皇宫的国王与之前没什么变化,依旧沉默寡言,依旧没有娶亲的意思。但鉴于在他执政之下国家安定富足,百姓生活安康便也就渐渐不再去关心国王的私事,只偶尔与周边街坊的人闲聊时才会顺便提起议论几句。

      在外人眼里看来国王没有任何变化,可谁又知道孤独的国王每天晚上回寝宫躺在床上时,又会像小时候那样将一天发生过的所有事全都讲给树精听,即使这个所谓的树精并不存在,他还是会习惯地询问他意见,尽管得不到任何回答,他还是兴致勃勃地等上一小会儿再继续下一个话题。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树精,不能像以前那样再叫“树”,叫他“树精”又好像故意拉远了双方之间的距离,所以他总是这么以这种方式开始:“喂,那个我说……”。

      这个习惯保持了多少日子呢,国王不知道,他唯一能确保的是他每天晚上都会这么呼唤树精,和他说上一个时辰的话。

      嗯,坚持这么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他会出现的。

      国王等啊等,他已经不是青年了,时针拨得飞快,他两鬓生出了白丝,他额头爬上了皱纹,他的腿脚变得不灵便了,如果对方站得离他太远他就会看不清楚说话人的脸。还好自己听力还行,国王,或者现在可以称他为老国王,心里十分庆幸这一点。

      万一他回来了,我至少还能听得见他的声音。

      老国王坚信自己身体就如年轻时一般健壮,他认为自己一定能坚持活到树精回来的那天。

      我们都很愿意看见这个故事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可事与愿违的是,没过几年老国王突然一夜之间卧床不起,即使之后他偶尔也能慢慢地下床走动几步,但实际上病情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请来的医生叹气表示已经回天乏术了。

      老国王被安置于自己寝宫的床上,他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老国王即将过世,可由于老国王一生并未留下任何子嗣,所以选立新国王的事占去了如今人们大部分的注意力。

      也是,没人会再去多关心老国王的事,反正也是白费气力。

      老国王不怨他们,他也乐得一人呆房里。他瞧见下人为了省事已将棺材寿衣之类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放在角落里堆着,仿佛就等老国王一死就预备套他身上。

      老国王想笑,干哑的嗓音就如窗外的老鸦叫那样令人厌恶。他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决心索性再为下面的人省去些麻烦事,他扶着床头柱下了床,去棺材上取了寿衣穿上。

      他小心翼翼地跨进棺材,两手置于胸口,合上眼等着死神降临。脑海里转过他这一生中发生过的很多事,眼角竟渗出了泪,沿着颧骨滑了下去。

      他想这是自己人生的最后时刻了,反正也没人在屋里看着他,就爽爽快快地让自己哭一次吧。

      老国王闭着眼无声地哭着,大把大把的眼泪滚落至棺材内层木质底板上,很快洇出了一大块水渍。

      他觉得很委屈,他又感到很后悔,他扯开嗓子“呜呜”大哭了起来。

      老国王哽咽着与树精说着临终前的话,词不成句,时不时被打嗝声打断:“其,其实我一直不想当王子,当王子没什么开心的,没有朋友,没有人真心听我说话,不开心……其实当年我很,想阻拦王后,我也想让那神秘男子快点住手,不,不是因,因为事后知道你当时就附在那棵树上……只是因为,因为我那时已经是国王了,我,我是国王了啊,我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我不愿意让别,别人知道那片树林里曾经有着那么一棵树,在那里曾经有着那么一个树精……其实,其实我知道,你回不来了,我等了这么多年我也终于认命了,或许,你也不愿再回来了,我害了你这么多次,但我,我其实,我一直在想着你,我……”

      说到这,老国王猛地一口气没吊上来,剧烈咳嗽了起来。却听另一边,那张老国王在上面躺了几十年的床板突然“咯吱咯吱”噪声大作。

      空气中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叹息声,老国王的眼泪止住了。

      “那树精来了吗?”

      徐白默笑笑:“你和那个听故事的国王问了同样的问题。”

      男宠的眼睛缓缓对上国王的一双眸子:“陛下您觉得怎样呢?”

      “不知道。不过那个老国王还真是痴心啊,竟然一等就等上了一辈子。”

      “陛下您呢?您会不会为人做到这个程度呢?”

      昏暗中男宠的眼睛特别亮,异色的眼珠漂亮得就像猫眼宝石,国王起了一阵寒颤,伸手拉男宠贴近自己:“怎么回事,突然觉得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漂亮的那个。”

      “假设树精真的出现了,如果陛下您是老国王的话,您认为为什么树精会出现呢?”男宠嘴唇一开一闭,“我很期待陛下您的答案。”

      “柳锦你觉得为什么树精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徐白默偏头问柳锦,“不听到你的答案我就不往下讲。”

      “诶?”柳锦挠挠鼻子,见徐白默默不吭声地瞅着自己,像真在等自己的答案一样,便也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末了他尝试地回答道,“要我说的话,大概是因为真心吧。”

      “先假设那个神秘男子说的话全是真的话,老国王等了树精一辈子,他的精神力理应足够让树精复活了吧?可是他还是没有出现。而老国王在男子面前曾表示过想‘放弃’了的意愿,违背了两人之间的约定,树精大概失望了,觉得自己不被需求了,所以也就不愿再陪伴老国王了吧。可老国王最后说的那席话,很真诚,又很大胆地将自己的思念传达给了树精……啧,话说这不是我经常使的招数嘛!果然白默你也比较吃我这一套,嘿嘿。”

      “我和你才认识两年,你别搞得像把我所有的事全都摸透了似的,有事没事别乱扯到我身上来。”

      柳锦的手开始不规矩地摸来摸去:“你是说我和你不熟?嗯?白默,我对你很熟哦,我对你全身上下都很熟悉……喏,比如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两人在沙发翻滚了好一会儿,徐白默终于得了机会将柳锦压在身下:“一开始是你说要听故事的,现在又不好好给我安分点,你年纪不小了别老这么不正经。”

      柳锦探手伸进徐白默睡衣内,在其后背摩挲画圈:“我俩都正经了谁来保证我的‘幸福生活’呢?故事可以以后再讲嘛,现在还是作这个比较恰当……啊啊,好好,我收手,我把手收回来了啊。”柳锦扁扁嘴,将手抽出在徐白默眼前晃了晃,“别这样嘛,难得有气氛,大不了你继续往下讲咯,我乖乖躺着不动手。”

      听了这话徐白默好气又好笑,瞧他那委屈样倒像是自己以大欺小,谁知一不留意他立马被窥伺已久的柳锦按到椅背上截住嘴唇咬。

      柳锦心满意足地松开徐白默,手放膝头端端正正坐得笔直:“好了,现在我学你正经了。”

      “……你还真是……”

      国王当时没有立即回答男宠的问题,但是他每天都会把男宠叫到房里,让他给自己讲新的故事,而关于树精的那个话题他总是避而不谈,再也不曾让人替自己带新的男宠来。

      就这样过了一年,国王下令遣散了后宫的那些失意男宠们,独留了会讲故事的那个。那晚情事过后,两人依偎在床头,男宠突然说道:

      “陛下,你不想知道那个树精故事的后续麽?”

      “嗯,想知道。”

      “那你还记得我问你的问题麽?”

      “嗯,记得。”

      “那么陛下的答案是什么?”

      “还需要我亲口说出来麽?我原以为这一年间发生的事已经够清楚了。”

      男宠嘴角上扯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他第一次主动地吻上国王的额头:“您是我一人的陛下,我也是你一人的。”

      老国王泪眼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长得如何,只觉一只冰凉的手覆上自己脸颊,继而依旧是一记叹气声。

      “是你麽?”老国王弱弱地发声道,深怕惊跑了好不容易等来的精灵。

      “是我。”

      “你为什么突然出现了?”

      “因为你快死了。”

      “我能见到你是因为我快死了麽?”

      意外地树精没有立即回答,老国王急了抬高声调又问了一声,只听树精如此说道:“我和你不同,我感觉不到死亡的痛苦,但是每一次被抛弃时情感缺口会都震裂到我无法承受的程度。靠着你这么多年的呼唤,我终于又能重新凝聚成形。我选择附在你床柱上,每天听你絮絮叨叨讲着身边的事,我不敢和你搭话,我害怕再一次被抛弃……可是刚才我想通了,对,你和我不一样。世界上只有一个你。世界上却有很多个我,我可以借人们的念力复活,而转世之后的你则不会再是你。”

      “一想到你死后我就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就烦躁得再也无法沉默下去。如果你不在了,那支撑我的呼唤也就不存在了,既然这样,那消亡又何以畏惧?大不了再一次被背叛,只是这一次大概是回不来了吧?我耗尽了全身灵力,决心在消失前让你见见我的真实模样。”

      老国王眼珠一个劲地盯着树精看,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发不出声。

      树精彷佛理解了他的意思,轻声笑道:“没关系,我不是说了麽?如果你需要我,我就会陪你一辈子。既然你都不在了,那我也就不必继续维持灵力了。”说着,他也跨进棺材,躺在老国王身边,一手越过其脊背牢牢圈住,“放心,你是我的王只有你一人才能见到我。”

      “我会遵守约定陪你到最后。”

      老国王的视力早已退化,不足以支撑他看清心目中描绘过一万次的树精他实际相貌,但是这都无所谓了不是麽?他知道树精正陪在他身边,他感觉皮肤凉凉贴着什么东西,他甚至能听见耳边传来的微弱的呼吸声。

      于是他咧开嘴笑了,接着沉沉地睡去。

      男宠温柔地将国王全身衣物褪去:“从我还没进宫时我就等着这一天,我其实很久以前就已经见过您了,只是没有机会靠近您。那时起我在心底许了一个愿望,而现在愿望成真了,我亲爱的、唯一的王。”

      柳锦张口含住徐白默耳垂,牙尖啮咬:“故事是不错,但并不是原来的那个版本吧?呼,算了,虽然我仍然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故事会让你打扮成那样,我甚至怀疑要不是你被人耍弄了,被迫换上那装扮上场演出……但是明显今晚你讲的这个故事更能勾起我兴趣。”

      “你,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我以为……”难得说谎的徐白默舌头小小打了结,支支吾吾地为自己争辩了几句。

      “白默,别老把我当小孩子哄嘛,要知道只有我才能完全看穿你呦。嗯,难得你今晚特意给我讲了一个有关守候的童话故事,那么,我也不能辜负你的一片心意。仔细听着。咳,如果你真的需要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就像那个树精做的那样。”

      “嗯。我也会”

      桌上两杯同款的马克杯并排而立,一杯写着“徐”,另一杯写着“柳”,两道热气并作一缕,袅袅盘旋着上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番外 平安故事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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