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自己的宫2-自娱自乐》一页疯牛

16、第 16 章

　　“你说什么？”控制住头脑里令人发狂的念头，俊浩紧紧的攥住在赫的衣领，质问道。
　　毫无反抗的，在赫任由自己处在被动的位置，“别激动，今晚的这个，不是她。”

　　被卡住的喉咙先是差点窒息，又立刻顺畅起来。
　　带着狐疑的神色，俊浩松开手，问“到底怎么回事？”
　　发梢上的水不断滴着，沿着面颊顺流而下。“永杉那丫头，得了SLE。准确的说，是复发。“

　　天气，大雪。
　　7201,特护病房。
　　门虚掩着，在伸手推开门的一刻，俊浩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犹豫了。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里面那个永杉。
　　他印象中的永杉是微笑的，阳光的，倔强的，无理的，吵闹的，灵动的，健康的。
　　不是里面那个有系统性红斑狼疮5年病史，现在又发病合并感染的，躺在病床上的，无力的，脆弱的永杉。
　　站在身后的在赫叹了口气，移身到他前面，开了门。

　　一个女孩正半躺着靠在枕头上看书，见到来人，条件反射的抬起头。
　　屋里光线很暗，惟一的照明就是病房特有的床头灯，但这并不妨碍俊浩看见永杉脸上的那只粉色的蝴蝶。
　　以鼻翼为中心，向面颊呈伞形扩散的红斑。
　　任何一个医学院的初学者都会清晰无比的指出：蝶形红斑，系统行红斑狼疮特征性皮损。

　　看见来人，永杉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招呼着：“是你们啊，坐。”
　　在她挪动身体的时候，书本从她腿上滑落，永杉试着弯腰去捡，俊浩立刻上前，把书拾起来。重新放到她腿上。
　　永杉动手翻，却怎么也不成功，动作笨拙的像孩子。
　　“别看了。”在赫走了过来，从她手里抽出书，把永杉的手塞进棉被。
　　“都冻成这样，还想看书！”他训斥道。
　　于是永杉乖乖的半躺着，保持着双手在体侧的姿势。头却偏向床头的书。
　　“不如，用念的。”俊浩抓过书，发现其实是本相册，封面是《向日葵》，
　　粗粗的翻看一遍，里面几乎全是风景，秀丽，壮美，大气磅礴，山不是韩国的山，水也不是韩国的水。
　　看样子，是在中国拍的。永杉只出现在其中的几张，大多是与人合影，没有单独的东西。
　　和她合影的女孩，看起来年纪要大些，两人搭着肩，笑的无忧无虑。年长的女孩，看起来相当面熟。
　　带些疑惑的，俊浩向病床上的永杉望去，对上她的眼睛：“是慧明。”就像说一个远在他乡的朋友。

　　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只有用心体会，才能明白。
　　本是一个姐姐对挚友的诚挚拜托，加上了彼此的身份背景，就成了一出正宗的宫廷剧。
　　这样的结局，对委托人，被委托人，都谈不上公平。
　　真理就像包子，赤裸裸。俊浩打算加一句，真理就像最普通的包子，很简单。
　　他看着眼前这个不施红粉就面带红妆的家伙，说：“律，在英国过的很好。”
　　于是他们开始聊天，俊浩问，永杉答。
　　最后的时候，永杉坚持要俊浩把相片贴到墙上，黄山，桂林，成都，西安。。。

　　出了医院大门，俊浩看见满天的飞雪像盐似的撒个不停，一股寒意从心里透出来，怎么捂也捂不热。
　　他隐隐想起来刚才探视的时候，有些感到不对劲。
　　拾书时碰到的冰凉到几乎没生命的手指也好，交谈几句就要喘气的辛苦也好，
　　都不曾让他心慌。只是心疼而已。
　　呆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面对已经冻成冰糖葫芦般坚硬的灌木。
　　他想起来，从见面到说再见，他都没见永杉笑过。
　　她过去眼里那种像阳光般温暖的，充满希望的光，像盏蜡烛，被一阵狂风吹过，灭了。

　　“疾病相关性抑郁，也是复发。”在赫的手搭过来，
　　“我们未必帮的了。”
　　“未必帮的了。”俊浩对这句话的认识随着日渐频繁的降雪逐步加深。

　　踏着积雪走向医院的道路，日复一日的给永杉送去复习材料，即使知道她参加考试的几率为零，
　　俊浩仍然坚持着，他觉得必须作些什么来填补冰冷病房里回荡着的寂寞。
　　他开始讲冷笑话，收集八卦，甚至强迫她看漫画书。
　　似乎是默许，永杉的父母来的少了些，白天就像特地留给俊浩。
　　于是俊浩干脆把温书假都搬进病房来过。

　　常常是一边看书，一边念给永杉听，然后在听到输液泵的警报后呼叫护士来换瓶。
　　终于，在永杉肺里的积液往下掉了两个肋间距后的一天下午，当俊浩在“嘟嘟”的警报中回过神来时，
　　他注意到了女孩嘴边的异动，
　　“笨蛋”，永杉说。
　　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微妙上翘的角度，在俊浩看来，却如亲见摩西分红海，耶酥复活，真主降临，菩萨显灵。。。

　　眼睛鼻子没来由的发酸，俊浩急忙撇开脸，害怕会有东西流出来。
　　压抑了两个星期的苦闷和无助，在小小的微笑面前。
　　如吸血鬼见阳光，灰飞烟灭。
　　永杉啊，总算见你笑了。

　　持续了两周的抑郁症状随着身体情况的好转，出现了缓解。

　　冷笑话有了听众，八卦依旧是被批判着接受，漫画书还是不美型的不看。
　　看着眼前的家伙慢慢的露出獠牙，大三最后一门期末考试在雪后第二天的晴空里结束了。
　　跳着被冻麻的脚，站在密闭的窗口，俊浩突然想起个笑话。
　　“从前，有个大侠，他的心很冷，剑也冷，于是。。。你猜后面怎么样？”
　　“怎么样？”
　　“于是他冷死了。哈哈～～～～～是不是很冷。“
　　“呵呵，这个算什么。我这里也有一个。”永杉来了精神，坐起来。
　　“有个人掉到井里去了，身上只有一把剪刀，他想这下死定了，这时，上面传来上帝的声音，‘把绳子剪断。’那人听话的把绳子剪了，然后上帝说‘现在你才死定了。’“
　　讲完，永杉就夸张的笑趴下了。俊浩陪着笑了阵，发现永杉的声音小了下去，趴在枕头上，手捂着胸口。
　　“怎么啦？”俊浩紧张的扶她起来。
　　“没事，”永杉摆摆手，“大概是呛到了。”
　　话是如此，手却始终放在心口，喘了好一阵才停。

　　过了一阵，永杉抓出新的像本，要俊浩把里面的东西贴到墙上。
　　看日期，都是到韩国以后照的。
　　技巧也比之前要成熟许多。
　　夹杂在众多色彩斑斓的景物中的，一张永杉的全身照吸引了俊浩的注意。
　　背景昏暗，人物模糊。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这张是谁照的？”俊浩笑问道“技术可不怎么好。”
　　抱着枕头的永杉懒懒的，“是律，除了那个白痴，还有谁能把我照成这样，真是可惜了我最新的单反啊。”
　　“对了，”她像想起来什么，艰难的从枕头下抽出一本《小王子》，捏住书背抖了抖。一个信封掉了出来。
　　“俊浩啊，这是给律的信，有机会替我交给他。”
　　“是什么？”俊浩认为自己有些明知故问，“告白信么？”

　　“呵呵。。。。”永杉笑起来，“你想哪去了，是上次的事，我想尽快把真相告诉他，反正他都不在国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自己的身体都这样了，还在记挂身处千里之外的人，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不该是自己么。
　　为什么你，那么善良。
　　“律说，他现在过的很好。别担心。“俊浩指了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是吗？。。。还是告诉他比较放心。“永杉依旧固执的伸着手，
　　“这样吧，东西我先保管，等你好了，再交给他。”俊浩接过信，折好，塞进书包的内袋。

　　见俊浩认真的态度，永杉松了口气，“俊浩啊，谢谢你。“她很郑重的道谢起来。
　　“谢什么？”

　　永杉把手放在被子上，双手交叉的握住，上身微倾，盯着俊浩的眼睛，用更加真诚的语气说道：“真的，非常感谢。”

　　一封信就能让她郑重成这样，想来，是收信人很重要的缘故。但是。。。

　　俊浩有些慌乱，即使是自己的心意被对方看透，他也不希望对方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说什么，你是好人之类的敷衍的话。

　　但是，永杉的眼里没有一点悲悯，没有一点随便敷衍的味道，她相当的庄重，就像托付的是整个生命。
　　然后俊浩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覆上他的右手，是永杉的左手，
　　指节有些肿胀，因为循环不畅，泛着青紫。
　　同样平静的，俊浩把自己的左手也盖上去。“要注意保暖。”

　　永杉点头，又笑起来，她指着墙上的照片，说道；“每次看到这些照片，就觉得自己很幸福，我才２３岁而已，就到过那么多地方，认识那么多可爱而又善良的人，中国人都很善良，他们都很照顾我。回到韩国也是，有你，有在赫，还有慧明，律。你们都是好人。我真的很幸运，能够遇上你们。”
　　她深深吸了口气，“真的，很谢谢你们。”

　　“永杉哪，你要快点好起来，到你３３岁，４３岁的时候，一定能到更多的地方，见到更多善良的人。我会为你祈祷。”

　　“什么？你入教了？什么时候？”永杉惊异的发现身边的无神论者又少了一个，表情甚是焦虑。

　　“因为看见了天使，”俊浩握紧了掌中的冰凉，“我要为天使祈祷。”

　　“傻瓜，每个人都是天使。”
　　。。。

　　门啪的一声被推开，在赫单手撑在门口，“呀，冻豆腐，我也要吃。“

　　“切～～”在两人异口同声的鄙视中，在赫大摇大摆的晃进来。

　　他抓住永杉的手，无限憧憬的把脸靠上去，才碰到就哇的跳起来，“冻死我了，这还是人手吗？你这家伙。。。循环不好就不要显摆嘛，又不是什么美女，再怎么装都没用的。“

　　永杉抓起枕头就是一阵狂扁，在赫哈哈大笑，“本性难移，本性难移啊。俊浩，还不走，再晚就会被狼外婆抓起来吃掉哦。”

　　身后的门传来钝器撞击的声音，可能是比枕头更有攻击性的物体。

　　“哎呀，真是吓死人了。”在赫摸摸胸口。

　　“有你那么说话的吗。“俊浩感到明显是被无辜牵连的，还想责备几句，在赫递过来一样东西。居然是他的书包，难为在赫能在如此混乱的形势中，虎口拔牙，精确的取出东西。

　　他拍了拍俊浩的肩，“很迟了，回家吧。那家伙晚上会吃人的。”

　　“知道了。”俊浩接过包，准备出门，反正回去是不能了，“帮我跟她说声再见。”

　　“好。。。如果她没杀了我。”

　　听见俊浩的脚步隐隐消失在楼梯口，确定他已经离开，在赫快步转身回到病房。

　　轻轻的敲门，“是我，他走了。”

　　里面没有回答，推开门，看见女孩趴在床沿，紧紧的捂住嘴，急忙把垃圾桶拿过去。

　　永杉几乎是立刻就吐了出来，胃液混合黄绿的胆汁。整天都没吃东西，在迟一点，恐怕就会在俊浩面前露馅。

　　“很辛苦吗？”

　　“唔。。。”永杉才想说话，又开始反胃，已经没什么东西可吐，但就是控制不住。

　　“要坚持住啊，“现在的在赫，完全没有刚才的盛气凌人，而是一个合格的医务工作者的样子。

　　“禽兽。”女孩刚停止反胃就开始反击。

　　“是，我是禽兽，吃点粥吧。”

　　“我要吃泡菜。”

　　“不行。”

　　“那要喝咖啡。”

　　“不行。”

　　。。。　。。。

　　“这样啊，”永杉咳嗽着坐起来，“要限盐，限水么？”

　　“嗯。”

　　“肾也出问题了啊，还以为这次能好运点。”

　　“没什么的，现在情况还没那么严重。”

　　“你骗谁啊，当初就是为了这个才学医的，tmd."

　　。。。　。。。

　　合并多脏器的损害，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跪在圣主像前，俊浩紧紧交叉的握住双手，

　　上帝，请不要急于收回你的天使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