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行处是天涯》瞳如漆

19、镜花水月

　　第十九章 镜花水月

　　月圓之夜，湖州城內。

　　月色清明，周遭寂静无声，远远小巷里传出更夫打更的声音，夜已深了。

　　骆逸背上负着伤重的顾横波，借着房舍的掩护匆匆朝前掠过。身后有追兵，还不止一个，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逃了这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甩脱了他们没有。背后的人气息凌乱，自己肩膊上满是从她身上流出的血。骆逸忽的停了下来，在一株生长在高墙边的粗大桂树的隐影里把顾横波放了下来。

　　“等我先进去看一看！”骆逸小声在顾横波耳边说。黑暗里那女子沉默点点头眼睛闪闪发光，看样子伤得虽重却依旧冷静毫不慌乱。骆逸放下心来，转身轻巧翻入院子。

　　这是一个被弃置的院子，一派萧瑟景致。院子后是一个已经破败不堪的小楼。骆逸四处检视了一番，确定这里没有其它的人。骆逸站在楼内茫然四顾，明亮月色下到处是蛛网灰尘，窗棂都已经破损耷拉下来。这里，原来不是这样的！骆逸心下伤痛，仿佛看见师傅坐在桌后手中拈一枝玉萧，笑得云淡风清。

　　骆逸轻身从窗口掠出，几个起落回到树下的顾横波身旁。却看见她屑靠在墙根已然陷入昏迷。骆逸小心背上她送进小楼去。

　　“你就是骆逸？”包扎好肩头伤口，顾横波幽幽醒转来。

　　“顾－－”看样子她是师傅的相识，骆逸不知道叫她什么好，一时有些尴尬，“你－－觉得怎么样了？”

　　“你是玄哥的徒弟，叫我姑姑就好了。挨这几下还死不了。”顾横波微笑了一下，肋下疼痛难忍，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那鬼君是何方神圣？师傅为什么会认识你的？你为什么要杀他？”骆逸心里充满疑惑。

　　这废弃小楼是湖州错剑堂，骆逸的师傅就是错剑堂堂主白至玄。骆逸至今还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前师傅会突然性情大变将他逐出师门。他不但打伤了一众说情的师兄弟，还给自己安上了个偷学《无量神功》的莫须有罪名，天知道！这个什么《无量神功》自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骆逸生平最恨有人说自己偷东西，特别是这个人还是自己最敬的师傅。当下磕头立誓再不用本门武功，转身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生活了十二年的错剑堂。

　　“你的事情，你师傅都跟我说过了。他有苦衷，你不要怪他。”

　　“还盼姑姑解惑，师傅现在也不知道生死，我－－我－－心里难受得很。若不是我插手，那鬼君只怕早就死在姑姑剑下了。”骆逸眼眶泛红。

　　“这也是命运安排。”顾横波凄然一笑，“鬼君20年一次胎息闭关。这是唯一可以伤他的机会，错过了，就只能再等20年了。”

　　“他练的什么功夫这样邪门？我看他也不过少年容貌？”骆逸惊讶不已。

　　“那你看我呢？姑姑今年也有48岁了。这魔功叫天蚕大法，能青春永驻。”顾横波抬高脸庞，一张面孔玉致光滑，一丝皱纹也无，看上去也就双十年华，美艳不可方物。可现在骆逸知道了她的真实年龄，再看这张美丽脸庞却不由感觉怪异难受了。

　　“姑姑也练这魔功吗？”骆逸皱紧眉头。

　　“是！我也练了这魔功！一年前，玄哥就把我藏在这个小楼上。”顾横波留恋眼神缓缓扫过周遭。“他赶你们这些弟子离开也是不想让你们有危险，那时候他已经决心要跟我回鬼门杀掉鬼君了。

　　“可恨我跟了鬼君20年，他闭关时仍然谁也不信任，自己离开了鬼门，我若能再早一点追踪到他就好了！”顾横波嘴角露出苦笑，“谁能料到他会躲藏在镖车里呢？”

　　“练这功每月十五必须饮生血！若无生血养护，这容貌就是水月镜花。很可怕是吗？”顾横波痛苦的皱紧眉头，背靠着墙壁竟然靠不住，人软软的滑了下去。

　　“你－－你怎么了？”骆逸一把扶住她下坠的身躯，看样子她越来越虚弱了，心中猛然想起今天居然正是十五月圆之夜，骆逸焦急。

　　“怎么能帮你？”看她在臂弯挣扎，银牙咬破红唇，显然是正在经受极大痛苦煎熬。

　　“要血吗？喝我的可以吗？”骆逸伸出手臂放在顾横波唇边。

　　“你真是个好孩子！”顾横波扭转头拒绝，“玄哥让我喝他的血，我一伤再伤他，他现在为了我命都没有了。我本也不想活了，跟他一起去还好些啊。你自逃命去吧！不要管我了！”

　　你－－你要我跟你一起死吗？与项定山洞里的对话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骆逸眼露汹涌怒潮，“姑姑说的什么话？师傅武功高强，谁说他就一定是死了的，现在就放弃，谁帮我去救他呢？骆逸摸出靴旁小匕，寒光闪过手腕鲜血流淌。那顾横波鼻端嗅到生血的腥甘香味，眼中神思忽的恍惚，喉中低吼一声扑将上去。

　　＊＊＊

　　天色微曦，湖州城北的早市内已经很热闹了。长街上一个白衣俊俏青年急匆匆的往前走着，身后跟着一个眉眼灵动的黄衫少女。那少女蹦蹦跳跳的，一下左边摊子看看一下右边摊子瞧瞧，肩头还蹲着一只可爱小猴。这两人正是项定和小表妹唐菲。

　　“项哥哥，我们在这湖州等了一天了，骆逸他们押的镖怎么还没到啊？早知道我们不走水路直接骑马去赶他们还好些呢！”唐菲嘟着小嘴问项定。可项定只是阴沉着脸不做声，好像有人欠他钱似的。

　　“啊呀～这个可真有趣！项哥哥快来瞧！”唐菲拿起旁边一个摊子上的吹糖人兴奋的唤项定过来。

　　“别玩了！我们还要赶路呢！”项定神态微愠。唐菲扁扁嘴，这个死板的项哥哥！跟他出来真是无趣死了！

　　“这湖州一点不好玩！那我先回客栈了！”唐菲停下来竟似打定主意不走了。

　　“可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咦？陆猴子！”项定一把拽住身边走过的一个瘦小男子。这个应该是无敌庄新招的镖伙，这次押镖跟骆逸一起出门的，他们到了吗？想到马上要见到骆逸，项定心里一慌。

　　“是－－是项少侠啊！你－－你怎么会来湖州的！”陆猴子吃了一惊。

　　“你们几时到的？其它镖众呢？”项定放眼四望，并没看见其它人。心下顿时又释然又失落。

　　“其他人都跑散了！我－－”陆猴子瞧瞧四周放低声量，“我们这趟镖好生邪门啊！遇见了妖怪了！”

　　“你胡说什么？！”项定皱眉一把推开他。那陆猴子见项定不信，忙把前因后果发生的怪事细细讲给项定听。

　　“那骆逸呢？”项定心里焦急不已。

　　“我们跑的时候，骆镖头还在跟那红衣女子缠斗。后来过了许久我跑回去就什么人都不见了。这样回去没法交代啊！我想了想来湖州府等几天，看其他人会不会来。”

　　“这趟镖是要送到湖州府哪里的？”项定强压心头翻涌的恐慌。

　　“湖州府南御道帮，可我昨天去问了，人家一口咬定没托过镖。你说这事邪门不邪门？”那陆猴子想到其他兄弟生死未卜也觉得有些伤心。

　　“你赶紧回无敌庄报信去！菲菲，你跟他一起走！”项定吩咐道。

　　“我－－”唐菲待要出言反对，看项定脸色难看得可怕，她低下头来小小声的说，“我不走！我也担心骆哥哥！我留下可以跟你帮忙啊！”

　　“这事出蹊跷。我要仔细探查，可能会有危险！菲菲你也不希望我还要分心出来照顾你吧？”项定皱紧眉头，一脸严肃。

　　“那我回客栈乖乖待着哪里都不去！项哥哥你不用照顾我的！”唐菲抬起小脸一脸的期盼。

　　“我现在先去御道帮看一下。菲菲马上回客栈去！”看她一脸坚持项定也只好放弃。“陆猴子！你赶紧出发！”

　　三人各自離開向三個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