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苏特乙女]西西里黎明》diavolo真走运

55、失乐园

　　方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等到我已被他抱上了大床，才突然又想起情报网的事还没谈。

　　——倒不如说，里苏特有意在引导我结束特蕾莎的话题，他只是用了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就将我的注意力转移。

　　“情报网有漏洞。”我不合时宜地急急说出，打断了他流连在我脖颈间的缠绵旖旎。

　　里苏特挑了挑眉，我看不出他是早有预料，还是真被惊讶到，只见他沉默片刻，手却没闲着，在我脊背上游走，寻找我的内衣系带。

　　“特蕾莎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也知道特里休是前任老板的女儿。”

　　里苏特解开了我的内衣系带，我的后背还未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凉意，就被一团再熟悉不过的温暖所笼罩。他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甚至力度大到我有点喘不过来气，我和他胸膛相贴，和他肩膀相靠，仿佛下一秒我就会消失一样。

　　真奇怪。

　　“里兹……”我愣愣呢喃，“你为什么……不肯回答我呢。”

　　“情报网的事目前是加丘在负责，我一定会查清楚波吉亚那边的信息。”他在我耳畔低语，言辞恳切坚定，“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好吗。”

　　但他不是询问的语气，我只能听出不容抗拒。

　　——还有背后莫名的、深深的无奈。

　　“我……”我一头雾水，被他的态度所惊愕到，“那么……如果我继续插手，你会怎样做？”

　　“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直截了当，我忽然觉得此刻的他，才是我当初在西西里认识的那个杀手里苏特?涅罗。

　　我一时语塞，已毫无兴致，便顾不得他为我营造了这方港湾，轻轻推开他的手臂，用被子把自己裹紧躺下。

　　原来这么多时日所付出的努力，到头来还是白费功夫。

　　他根本、根本不愿意我与他在真正意义上“并肩同行”。

　　他只需要一个能安分守己的妻子，一个能给他家的温暖的后盾，而不是一个冲在前面的战友。

　　他是担心我的安危，是顾虑到错综复杂的势力，他也知道我是倾向于快速行动的性格，但他本质上还是拒绝我共享他的命运。

　　我忽然觉得一切都回到了原点，甚至比原点还糟糕，因为我已经踏进来了。

　　“别跟我耍脾气。”他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轻抚我的头发，却最终没有让我直视他一眼，“我从没不信赖你，但这些对你太危险——这句话我以前经常说，后来我以为我们都有能力来解决，现在我觉得，危险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所以，把这些交给我就好，你安心做学术，安心毕业，不用再管组织的事。”

　　“那你一定要等到危险到我身上时，才允许我插足吗？”我闷闷道。

　　“……”里苏特叹息一声，“事实上，危险已经发生了，不是吗？”

　　“所以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切断我的信息链？”我仍旧有些郁闷，“我和加丘也是家人，我也可以去问他，而且我和布加拉提还有特里休一起遭到了特蕾莎的攻击，我们对她的布置更清楚……”

　　他打断我的话：“你是不是也需要发现，自己和布加拉提小队接触的有点过多了？”

　　闻言，还未等他下一步动作，我直接转过身盯着他：“我和他们接触，也是因为我需要掌握尽可能多的信息。”

　　“但是我也跟你说过，你是教父夫人，要保持分寸。”他沉声道，“若你只是有目的去接近他们倒也罢，但现在你明明知道乔鲁诺对你并非一般感情，明明知道他可能另有图谋，你还是和他们保持紧密联系，是否对我来说是不忠的表现？”

　　我被他的话噎住。

　　我无法反驳，是因为一方面我确实是出于对里苏特地位的考虑来加紧和他们的联系。

　　……而另一方面，在和布加拉提他们相处的时候，我也真的感觉很轻松很快乐，他们没有再顾及我的身份，在经历了这么多后，只把我当做朋友，没有掺杂任何利益成分。

　　更进一步说，我没有在他们身上感受到暗杀组那份杀戮与冷血。虽然我与暗杀组早已命运相连，但他们骨子里的决绝完全不同于护卫队给我的那种感觉。

　　尽管我不想显得自己似乎对他们有些内心深处的不认同，但事实上，我无法否认。

　　“我其实担心……”他也躺下身，和我在同一床被窝中睡下，“担心最后当他们真正有所行动的时候，我却不能使你全身而退。”

　　“我明白。”我的声音有些湿润，“里兹，无论如何，请相信我一直爱你。”

　　“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他顿住一瞬，伸手抱紧我，“还有，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们回不到从前……”

　　“那就离开我，不要有任何犹豫。”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闻言我惊呼出声，“你想干什么？不是说了我们要共进退吗！哪怕你不让我更多干涉组织的行动，你至少也要让我知道是否有变故发生啊。”

　　“不是。”他果断否认，“只是因为变数太大，所以如果有那样一天，至少你还记得我曾经的样子就好。”

　　“我也不知道那时，我会以什么方式呈现在你面前。”

　　这是他今晚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醒来时，枕边的水渍早已淡褪，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果不其然发现身旁已是空荡荡一片。

　　自从他坐上那个位置之后，我们连喘息的机会也所剩无几。哪怕是订婚典礼后的温存，也被阴谋和算计逐渐冲淡。

　　真的只是身旁空缺了一个人吗……我自嘲地扬了扬唇角，用指腹缓缓摩挲身旁的床单，那里只有一点残存的温度，再过一时半刻，恐怕连柔软被褥被压出的褶皱也要消失殆尽了。

　　——就像从未有人在此待过。

　　难道我们真的……不得不分道扬镳吗，那些承诺、愿景，真的都要屈服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吗……生平第一次，我是如此感到无力。

　　我们明明彼此相爱，却走得格外艰难。

　　心情正沉重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一阵振动，我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来电是乔鲁诺。

　　回想起昨晚里苏特的话，我面对按键迟疑了片刻，然而也仅仅是片刻，我最终还是接过电话。他一大早找我，大概率和组织离不开关系，我不能因为个人情绪耽误正事。

　　“出来走走吧。”少年清亮的声音化作电波传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我在听筒这边瞪大了眼睛，还未组织好语言去询问他是如何得知的，就听见他轻叹一声，接着道：“好歹我们也这样熟悉了，我不可能在布加拉提和特里休回来之后还猜不到你的情况。”

　　一时语塞，我凝滞片刻：“……但你……”

　　“这可不像平时的你了。”他的声音听来有些邈远，“如果连你自己都感到吃力，为什么不让自己停下来休息休息？”

　　……该说他真的很会洞察人心吗？

　　“之前我们常去的那个街区，现在在办文艺复兴艺术展览，我猜你会感兴趣。”他继而又轻轻抛出一个我难以回绝的诱惑，“你不是想知道波吉亚家族的兴衰变迁么？说不定这里就有答案。”

　　这话听来着实玩味。乔鲁诺给我抛来的不仅是一枚伊甸园的苹果，还是被长蛇缠绕、涎着毒液的苹果。

　　亚当夏娃没能抵抗智慧和求真的诱惑吞下了苹果。

　　我也是。

　　我不可能抵抗真相。

　　“……几点钟、在哪里见？”我问，“这件事里苏特知道吗？”

　　“我在楼下。”他的语调忽然轻快上扬，就像追逐日光在树叶间蹦哒的黄鹂鸟，“他还不知道——你还是趁他还没将布加拉提小队严加监视，抓紧时间吧。”

　　“……”我一时沉默。

　　乔鲁诺溢出两声轻笑：“待会见，希望今天的展览能让你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