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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C16 ...

  •   我好不容易休一天班,家里也不清静。
      一大早赵知砚的两个同事就提着水果来了,刚一进门就嚷嚷,说昨天夜里转来个重症,他们抢救到凌晨,这不刚做完手术准备回家,路上顺道过来看看他。

      我看他们都挺年轻的,跟赵知砚年纪差不多。
      进了门也都不客气,跟我问了个好,然后就像在自己家似的把外套往沙发上乱丢,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聊病例,一会又看看赵知砚的伤。凑在一块嘻嘻哈哈的,看起来是很好的朋友。

      他们聊得很热闹,我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恰巧闵大小姐来找我讨论“第一次送男人什么礼物好”,于是我坐在一边跟她发消息。
      后来我把闵雪都打发走了,客厅里这堆人还没聊完。我实在无聊,决定把他们拎来的柚子挑一个剥了。

      我偷偷瞟着那些花里胡哨的塑料袋,还没出手,已经有人注意到我。
      是跟赵知砚并排坐着、进门时自称“小周”的那位:“左边两个是沙田柚,我挑的;中间两个是文旦柚,李哥挑的;右边那俩是暹罗柚……呃,老刘今天实在走不开了,拜托我俩帮着买的。”

      好家伙,六个柚子一个比一个大,在墙角排了一排,跟俄罗斯套娃似的,目测吃到明年也吃不完。
      我在心里吐槽,而赵知砚就好像听见了似的,也没好气说:“你们这群男的不会买东西就别买。我手还缠着呢,送这么多柚子怎么剥?”

      “这不是看见超市柚子降价嘛,便宜又大个,送礼最合适。”小周笑嘻嘻道,“再说你剥不了还有嫂子呢,哎嫂子,你挨个尝尝哪个好吃,先尝我买的哈,左边那俩。”

      给剥就不错了,还挨个尝?做梦去吧。
      我没做声,默默拎起一只沙田柚开刀,一边琢磨着要建议赵知砚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他的朋友都是这么个鬼德性。
      正剥着皮,一旁的李医生忽然说:“我总觉得嫂子有点面熟。”

      我抬起头朝他望去。

      他觉得我面熟,可我却压根不认识他。我们有些困惑地对视着,片刻之后,他醒悟地“啊”一声:“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年冬天,公交站……”

      我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小周听了却猛地一激灵。他赶紧探过脑袋,盯着我的脸仔细看了半天,慢慢地,他嘴巴越张越圆:“还真是!”
      他一拍桌子:“李哥,给钱。”

      李医生狠狠翻个白眼,很不情愿地开始掏兜。我给这两人搞得一头雾水,赵知砚也皱眉道:“什么意思?什么钱?”

      “我俩打赌来着。”小周兴奋地说,“你记不记得?那天咱们说好一块去吃火锅的,半路你突然就变卦了,非说有点急事,要赶那辆4路车。我不信,说你肯定是看上车里那女的了,当时为这事李哥还教育了我一顿呢,说我思想龌龊。”

      小周看着我,笑得合不拢嘴:“怎么样李哥?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医生闷闷地往茶几上扔几张百元钞,赵知砚黑着脸骂他们有病。
      小周一边往怀里揣钱,一边冷冷说:“不过赵知砚,真有你的。合着那天你就是约会去了,第二天还死活不承认,现在结婚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让我们见见嫂子,你说你能不能做个人!李哥,是不是?”

      那两人一合计,转眼间赵知砚成了群殴对象。
      我听着他们边打边骂,指控赵知砚不够意思,恋爱时瞒着他们,结婚了也瞒着,忽然有天开始就不准他们再来他家蹭吃蹭睡了,他们纳闷好久,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家里有人了……

      我抱着柚子离开战场。

      不过这回我决定站赵知砚,换位思考一下,眼前这两位上蹿下跳的,再加上那个骑摩托的,如果这仨人是我朋友,跟人一夜宿醉然后冲动闪婚这事儿,我也会选择闭嘴。

      闹腾到将近中午,周子铭跟李岩峰走了。
      赵知砚感谢他们还没不要脸到留下来蹭午饭的地步,我也终于松松神经,开始收拾乱七八糟的茶几。
      结果没多久,我俩同时听见若隐若现的摩托车声。

      褚霖是踩着饭点来的,刚进门,赵知砚一个抱枕摔在他脸上:“你们几个放过我行吗?”

      褚霖眼疾手快抓住抱枕:“你别自作多情好吧。我是来找嫂子的,顺便给你换个药。”
      他把“顺便”俩字故意咬重,说完也不搭理赵知砚的脸色,朝我挤眉弄眼的,招着手让我过去:“嫂子你来你来。”

      他神秘兮兮地把我拽进卧室,还反锁上门。客厅里赵知砚的声音很愤怒:“褚霖你给我滚出来!”
      “不用管他。”褚霖压低声,“嫂子你快告诉我……”

      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神热切而期待:“我想送一个女孩新年礼物,送什么比较好呢?”
      “……”

      这人到底还是蹭了顿午饭才走,要不是急诊一通电话把他叫回去,我估计他吃完饭还得在这睡个午觉。

      美好的周日刚过去一半,我跟赵知砚已经筋疲力尽。
      好在接下来一整个下午都无事发生,我窝在飘窗看书,他打开电脑读文献。中间我剥了两瓣柚子丢给他,他咬了一口,然后酸得五官拧在一起,我则远远地笑着直不起腰。

      赵知砚受伤在家的这段日子,我们之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一是他四肢不健全之后整个人老实许多,没以前那么讨厌了,二是我这人心地善良,偶尔有不耐烦的时候,看看他那倒霉样,也就懒得再计较。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那群神奇的朋友。
      每次什么小褚小周的来家里一趟,我就开始思考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遭此报应,他们人一走,我跟赵知砚就像劫后余生,珍惜当下还来不及呢,吵架什么的,免了免了。

      周日结束,我又回公司上班去了。
      离春节越来越近了,这座城市的年味也越来越足,大小路边的行道树上都挂着成串的红色宫灯,我放假那天是大年二十九,还很应景地下了场大雪。

      我的老板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终于做了个人,看着窗外肆虐纷扬的雪片,准我们提前一小时下班回家。
      可雪太大了,我忘了带伞。听着外边马路上此起彼伏的鸣笛,天气恶劣的年二十九,交通早瘫痪了,大概也打不到车。

      我裹紧了外套下楼,已经打算顶着风雪走七百米去公交车站。
      临出门,我对着大厅的落地玻璃戴帽子,双手揪着帽边抬起头时,猛然间,我望见马路对面那个沉默而熟悉的人影。

      其实我也是有些不确定的,隔得太远我看不清,再者他也没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可他确实就在我的注视之下,撑着伞慢慢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了,临到跟前我仰起脸看他,赵知砚穿得不算太厚,鼻尖冻得发红,一呼一吸间漫起白茫茫的雾气。

      “你怎么在这儿?”
      他说:“顺路。”
      我笑了:“你去哪了就顺路?”
      他略微顿了顿,说:“去了趟碧秀园。”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那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
      “因为……”他瞥一眼手里的伞柄,神色平静,“咱们家就只有你这一把伞。”
      “……”

      我跟这个没伞的穷人一起朝车站慢慢走去,我被那飘摇的大雪困在了他身旁,我跟他挨得很近,他的左臂轻擦着我的肩。
      赵知砚捏着伞柄一路没说话,他把伞举得很稳,只是指节有些发白,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因为用力太久。

      上了车,他收起伞,拂一拂右肩的雪。我望着他的右手,才刚拆了纱布没几天,看得见刚愈合的新鲜疤痕:“你的伤都好了吗?”
      “差不多了,”他说,“只剩肩和背上那两道,还得过阵子再拆线。”
      我点点头,他想起什么,又说:“对了,明天晚上我要值班。”

      我静了片刻。
      然后毫不留情地爆笑出声:“真的吗?明天是除夕啊……你这么惨吗?”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胸外这阵子本来就忙得什么似的,好不容易过年了,谁能愿意再值大年夜的班。
      那么最佳人选自然就是这位在家闲了小半个月的了——

      我捂着肚子直笑,赵知砚则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笑。等我笑够了,他说:“我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
      “我想说,”他看向前面,车窗外的灯火斑斑驳驳地映进来,他的侧脸浸在错落的阴影里,“明天晚上,你来医院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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