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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10 ...

  •   他失血之后手指尖发凉,可还是比我的暖和一些。于是他又把他包得跟木乃伊似的右手也覆了上来,用两只手把我轻轻握住,我低着头没做声,只是看着他手背上新鲜的输液贴。

      然后他说:“梁初,你晕血。”

      他那语气不咸不淡的,一下子我也分不清这是个问句还是个陈述句。但我没工夫管它什么句子了,也没什么区别,总之这事儿是够丢人的。
      我哑然,目光飘向别处。赵知砚忽然笑了一声,握着我的手掌翻转朝上,然后松开。

      变戏法似的,我手心里就多了颗糖。

      我愣愣地望着我的手,可能是这一上午发生的事情太多,我脑子木了,还没缓过劲来。
      赵知砚还在笑,见我没反应,又把那糖拿回去,要帮我捻开。

      他现在就剩一只手还能用,要他这个受伤的照顾我这个四肢健全的,这下子更丢人了。
      我抢过糖,自己撕了塞进嘴里:“我在大厅听他们讲得好吓人,我以为你要没了。”
      他挑起眉:“你看我现在有事?”
      我低着头,用指甲把那张糖纸压平:“我还听说你抢救了好久。”
      他无语:“只是缝了半个多小时的针。”

      ……我好像懂那个成语了,叫什么来着,啊对了,三人成虎。

      我不说话了,翻来覆去扯着那张糖纸,它随光影闪着彩虹色的亮,在我手里哗啦啦地响。
      沉默持续了有一会,赵知砚冷不丁问我:“你会折千纸鹤吗?”
      “啊?”
      他看着我的手:“折一只送我吧。”

      我们在走廊里又坐了一阵,后来警察调完监控,来找赵知砚做笔录。
      这次事情影响不小,也是他们中心医院以前医闹发生太多次了,今天就像个导火索似的,有围观的患者拍了视频传上网去,立刻就受到关注,到现在记者摄像已经在医院外边围了好几层。

      我搀着赵知砚避开人群,从急诊溜回胸外。
      其实他腿没受伤,自己是能走的。只是他的脸和嘴唇都没什么血色,惨白得吓人,步子也不太稳,我总觉得他随时都会虚脱昏倒。

      我下意识紧紧抓住他还算健全的左臂,赵知砚也没拒绝,我们就那样默然上了楼。
      他回办公室拿些东西,胸外主任一脸沉重地来看了看他的伤,他们聊了一会,后来赵知砚开门出来了,远远抛一样东西给我。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是他的车钥匙。尖锐的金属磕到我指骨了,好疼,怎么这人被捅了还能有这么大力气。
      我捧着钥匙抬头,赵知砚正朝我走过来。这几分钟过去,他脸色好一些了,甚至不知怎么,我还在他眼里看见些隐约的笑意:“走吧,回家。”

      我很久没开车了,走在路上我自己心里都发憷,赵知砚倒是很信任我,一上车就歪着脑袋睡了。
      他右肩有伤,就只好朝左斜倚着。他的脸面向我,我就总觉得他在看我,可每次转过头又都见他闭着眼睛,垂着睫毛一动也不动。

      那是个周日的晌午,下午一点多钟的样子。
      笔直的马路上车辆不算多,两旁是枯哑光秃的行道树,淡水般的阳光从车前窗洒进来,赵知砚在我右边安静地睡着。

      我陪着他折腾了大半天,到现在都还没吃午饭。我不由得又斜了他一眼,这人睡得好香,什么都不担心似的,只是睡着了还在皱眉,我想大概是伤口在痛。

      我无声叹气,车子开到楼下,我熄了火,把赵知砚捶醒。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我抓着胳膊带上了楼。

      他侧腰和后背有几道刀口,进了门不敢弯腰,在玄关处扶着墙艰难地换鞋,看着怪可怜的。
      他也没手去关门了,冷风就从门缝里灌进来。于是我又侧身越过他,伸手把门拉上:“中午想吃什么?”
      他随口说:“订外卖吧。”
      “外卖太慢了,”我说,“我做吧。”

      赵知砚正慢慢往客厅走,听见这话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我。
      我说:“上次闵雪来的时候,我把调料都买齐了。总不能用一次就浪费了,后来我就买了些菜,这个月都是在家做着吃的。冰箱里有剩的米饭和排骨汤,我热一热,很快就好。”

      其实我也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跟他啰嗦这么多,俗话不是说什么“君子远庖厨”,我叽叽呱呱这些,赵知砚肯定不会感兴趣的。
      后来我又想,或许是我潜意识里觉得这毕竟是他的家,我在这里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最好还是跟他这个主人报备一下。

      这么想着,索性我把这个月里做过的食材都给他汇报了一遍。
      用他的电饭煲熬了什么粥,拿他的高压锅炖了什么汤,我掰着指头,报菜名似地说了长长一串,赵知砚则冷静地看着我,嘴角在抽搐:“你真能吃。”

      我冷脸打住,他动动喉咙,又说:“听得我都饿了。”

      闵雪我都拿得下,他赵知砚算老几?
      我把冰箱里的剩菜拿出来,东拆西补地凑了三四盘,又拿排骨汤做汤底,打上蛋花做了个蔬菜汤,不到十分钟我就把他面前的餐桌给摆满了。

      赵知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菜,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我递给他一双筷子,他刚要接,我又抽回来给他换成一把勺子:“不好意思,忘了你右手报废了。”

      他隔着饭菜的热气望向我,忽然笑了。他拿过勺子开始吃,因为身上有伤,他动作幅度不大,坐在桌前微倾着上身,一口一口地吃米饭。
      他嚼得很静,低着眉眼,也不说话。不知怎么就给我一种在看小朋友吃饭的错觉,我没忍住,笑出了声问:“好吃吗?”

      他点点头,脸颊还是鼓的:“很好吃。”
      我那该死的胜负欲又上来了:“比外卖好吃吧?”
      “嗯。”

      又过了半晌,他抬起头,很真诚地补一句:“谢谢。”

      其实我也就是把剩菜倒在一起炒了炒而已,他这么客气,反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我含糊而心虚地说句“不客气”,抓起筷子也开始吃饭,吃着吃着我才忽然意识到,赵知砚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能对我平静和善持续这么长时间过了。

      我跟赵知砚结婚三年多,刚开始我们明确合作关系时,倒是也有过那么一段相敬如宾的日子。
      他感恩我救他于水火,所以对我客客气气的,每月我陪他去一趟碧秀园,晚上他就请我去附近新开的馆子吃饭,偶尔有新电影上映,他会去买两张票。

      我们融洽地共处了几个月,到后来贺老太太情绪稳定了,这人就开始卸磨杀驴了。
      我记得也是那阵子他做了几个高难度的手术,发了文章,在业内的名气大了,事业开始上坡。他回家越来越晚,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回来,也早就累得没精力再跟我客套,于是我们的沟通从那开始就止于问候,再说多就烦了。

      我想我也能理解他,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明确说过了,他没打算结婚,实在是老太太急了,他没法不结婚;而我是他认定的结婚最佳人选,那年我跟人分了手,回到这座城市时无牵挂也无依靠,一切都要放下,一切正要从头。

      我们的婚姻就是这种情况下互相选择的产物,那么自然,他没必要也没心情对我有多大的耐心,也当然了,我并不指望也并不期待他对我有多好。

      我们就这样旗鼓相当地过着,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好像谁都没多得什么好处,也没有互相亏欠。
      我也已经习惯了他对我的冷淡与那份各自安好的距离感,直到今天这份距离感被打破了,他在我因为晕血而发冷的时候忽然握住我的手,给了我一块糖。

      ……你问这是为什么?这还不好猜吗。
      很快我就想明白了,一定是因为赵知砚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他让人砍成了个筛子,不是残废胜似残废,接下来不短的时间都得指望我在生活上对他施以援手。
      受制于人了,所以只好暂时按捺住他那脾气,夸我,哄我,感谢我。

      男人,往往就是这么自私,功利,且毫无底线。

      我嚼着一口菜,多亏那菜塞住了我的嘴巴,才没让我冷哼出声。
      不过赵知砚并不知道我在心里骂他,他还在专心品尝我做的汤。他拿着勺子静静地喝着,过了一会,他问我:“你是一直都晕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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