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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乱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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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队员排成一列——”赤木颇具气势地一吼,纠正了某个自大的红毛脑袋自诩队长接班人的站位,他注意到了安静走进篮球场的少女。
回应对方的点头示意,深名强装镇定地回应篮球队员们不自觉集中而来的目光,并报以礼貌的一笑。列队里,有现在才知晓消息的惊奇的樱木花道,也有看起来面色不改的流川枫。
“哦!柚子——”从地窗往里探的其余四人一起呼喊了一声。
“学生会的深名,偶尔会在社活时间记录情况。”木暮自动接下了解说的责任。
姗姗来迟的是魅力四射的球队经理井上彩子。
伴随实时大声自报家门的新入队的少年,深名翻开了名册。
看到熟悉的名字的感受。
紧张和期待。
“我们今年的目标是夺取全国冠军!!”
赤木队长这样说。熟悉他的队员们与彩子确信地点点头。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
明明知道只要付出努力就会有收获。
明明知道实现目标之前有着必经的道路。
但还是忍不住会放弃。
不论践行那份坚持的过程是目标明确还是漫无目的。
选择安逸永远是一时的优选。
因此深名柚子一度很羡慕樱木花道。他是那种认准了一条道便会闭着眼走到底的类型。特别是在能够获得哪怕微不足道的乐趣的时候。
“花道逃跑了。”水户洋平哧溜溜地吃了一口炒面,坐在对面的深名柚子半口麦茶差点喷了出来。“水煮蛋不吃给我。”背景是深名家附近的人气中华料理店「我家食堂」,据说曾上过某知名电视台的美食评论节目。不过据专业食评家高宫望先生判断,此店的分级不过为「普通」。
嘈杂的人声几乎淹没了深名的疑问,眼角挂彩的水户少年不知道刚经历了怎样一场家常便饭式的乱斗,压着水煮蛋在桌面上反复碾出细碎的裂纹。
似乎看深名柚子着急是很有趣的消遣,少年悠哉游哉地清空了炒面盘,又用熟鸡蛋消解左眼挨了一拳的淤青。
少年露出一个让深名觉得很熟悉的微笑。
那一刻她莫名觉得,好像是从一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另一个自己」拥有高中男生特有的那种笑容。
他说:“你相信吗?”
深名本来相信了。但她现在也笑起来。
“什么嘛…那家伙。”
大概是狼狈地逃跑,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黄昏逢魔时不仅与超自然现象很搭配,提溜着书包在电线杆前说再见的高中生,似乎也能与这片浓厚的色彩融为一体。
“…结果你确实是跑来蹭饭的嘛?”
“多谢款待~”水户洋平摆摆手,“我家老太婆终于愿意让我回家了。只是没煮我的饭——”
少年不是不知道。
那又如何呢?
“今天可能会辛苦一点,柚子。”白鸟颂腋下夹着街区近日派发来的传阅资料,另一只手在手帐本上飞速地记录着,“街区委员会组了个临时的安全委员会,好像不得不去。”
“你放心好了。”将新上市的怪奇口味洋芋片码在伸手可得的货架高度,深名柚子掏出围裙口袋里常备的原子笔,俐落地在清单表上打了个勾,“正好我来得比平时稍早一些。”
“那么、我走了。”提起皮挎包的白鸟店长关上了休息室的门,透过视窗朝她挥手。
“路上小心。”
工作日的顾客比节假期间还多上几分。在便利店总能遇见形形色色的人。
一身酒气、还能夹着移动电话听从妻子安排来购买寿喜烧用大葱的上班族,在灯泡型号间纠结的家庭主妇,结束漫长部活时间的身上冒着热浪的中学生。
静下心来观察,也是一种难得的消遣。
下一个客人是许久未见的流川枫。身上带着氤氲湿气的少年大概刚从淋浴中脱解出来不久,正式进入篮球队后,他已经将补充训练的地点转移到了校舍体育馆。
“你好啊,流川。”少年低垂着眉眼,接过找零时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
「欢迎光临——」
“你,给我站远点。”不速之客依旧受到机械感应器的欢迎。
隐隐透着寒光的尖刃朝着体格高大的少年。
这个季节,口罩墨镜全套防范花粉症的路人并不少见。
可惜来者不善。
运气真差。
“嘛,虽然开店没过多久,但公司统一要求更换新型的报警器。”白鸟店长叉着腰递出螺丝起子和扳手,可以看得出矮身拆除报警器的副店长实际上对这种工作并不熟悉。
这是上一个轮班深名柚子亲眼见证的场景。
少女皱着脸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
遭受刀刃威胁的少年安静地看了她一眼,依从闯入者的指示慢慢退到五步外的冷藏柜前。
“把收银柜打开。”隐约能从低哑的嗓子判断来者是中青年。
深名柚子深呼吸两下打开了收银柜,短暂朝玻璃门向外投去的目光落入了持刀者的视野。
对方似乎深谙被劫者的心理,口罩下布满胡渣的脸挤出一个怖人的冷笑。随后近乎癫狂地猛踢了一脚柜台,深名颤着手一惊。
男人一字一顿地将刀光晃到了她的脸上:“叫、你、别、乱、看。”
“知道了…开好了。”生怕激怒这个情绪不稳定的来犯者,深名小心翼翼地从柜台挪动了出来。男人转动着刀刃的方向站进了她本来工作的位置,开始往随身的挎包里填塞纸币。
心跳飞快。深名不知道进入她视线死角的流川枫是否想好了脱困的方法。
而从这个角度,她恰好看见了转动的休息室手把,和视窗里未注意到情况而脸上带笑的白鸟颂。
不要——
“不是叫你滚远点别动吗?”挡在休息室门前的流川枫冷着脸,与他对峙的是填满了包袋仍不失警觉的成年男性。此时才发觉这个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拥有着突出的身高与相貌,男人冷哼着摆弄着刀具朝他靠近。
“看你这样子…是学校里的人气角色吧?”墨镜后藏污纳垢的双眼挤成两道细缝,“现在不该是你这样的人…出风头的时候吗?怎么了,一个屁都不敢放?”而最糟的情况是,少年未能完全用身躯遮挡住的视窗中人影一晃。
男人猛地扭过头,眼里溢满了疯狂与愤怒。
“哦。是你啊。”剧烈地耸肩甩开试图阻拦他的身后的少年,男人冲上前狠厉地甩起一个巴掌。“…你报警了?你敢报警?!”
未能来得及避开的深名结结实实地挨了成年男性全力的一耳光,径直跌向货架。
倒塌的货架引起了巨大的震响。本想就此逃离的男人慌张地朝外看去,却已经望见了零星聚集而来的住民。
“笑死了笑死了…”男人大概已经料想到自己人生中第无数次堆叠起的失败已成定局。而他的选择是,转身朝那个他所一直厌恶的形象挥刀而去。
“真羡慕你啊。”他说。
流川下意识抬起小臂护在身前。
刀刃仅是在坠落时划开了皮肤。
细密的血珠成串地在凶器落地的脆响后滴落。
“哎…想吐…”甩掉手里的扳手,不需要深名柚子摸索自己的伤口,血已经漫过眉毛在脸上蜿蜒了。一时因轻微脑震荡记忆有点模糊的她看看眼前倒地的男人,又抬头看看眉头紧皱的流川枫。
大脑一片空白。
非要说的话,撞货架可比挨巴掌疼太多了。她想。
是不是此时失去意识昏倒在地比较符合美救英雄的壮烈场景?
可是她还挺清醒。
为考验求娶的五个男子的诚心。辉夜姬便委托自己的养父、即老爷爷赞岐造麻吕同家宅外各显技艺妄图引起辉夜姬注意的男子传话:诚心与否,且看这五人能否愿意为她取来她最喜欢的物什,谁能取得,便可验明男子对她的诚心。如此辉夜姬才愿意嫁予那人为妻。
五人便各自觉得这是个好方法,自视神通广大,区区女子所好之物,欲取得又有何难?
赞岐造麻吕便向各位传达了他们需要为辉夜姬找来的宝物:于石竹皇子,是天竺的佛钵;于车持皇子,是东海蓬莱之玉枝;于右大臣阿部御主人,是唐土火鼠裘;于大纳言,为龙头珠子;至于中纳言石上麻吕,便是燕子子安贝。
这几位王公贵族闻说了辉夜姬之要求,纵使瞠目而自觉无望,却总要硬着头皮想出纳娶辉夜姬的手段来。
月晕朦胧。夜色也依从着她朦胧。
“这个时间了,家里人会担心吧。”病房里只亮着盏微弱的夜灯,搬着折叠凳坐在床边的流川枫脑袋一点一点,不住地打着瞌睡。
“…我自己住。”所以没关系。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深名柚子缩在医院带着微妙气味的被窝里,声音递出来好似染上鼻音,少年眨巴两下眼睛、直起身强打精神。“为什么…管我叫「前辈」?”
“…叫错了。”对方倒是速答。
“那天、去医务室的那天。”不知是否是困意影响,少年的吐字有些含糊不清,“是在高年级的楼层遇到你。”是她与草翦薰学姐谈话的时候。
“…好没惊喜的答案。”却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头昏脑胀的深名揪起被子角让自己彻底埋入古怪气味的深处。
“…为什么还要爬起来。”
睡眠拉扯着深名的耳朵,少年的问询遥远得像粘稠的雾气。
“……”
“…因为…因为…”
流川望着病床上轻轻蠕动着回答问题的一团被子。
“打篮球的…怎么能被…那样的家伙…伤到手啊…”
空气归于寂静。
翌日有雨。
几次被赶出楼层的呆瓜五人组最终还是趁着深名柚子隔壁床的病友去检查,鬼鬼祟祟地摸进了病房。
“柚子啊,你隔壁床的那个女孩子到底有什么问题啊——”没想到这群人还能凑出钱买个还算像样的果篮。高宫望不出意料地拆出一只苹果,不带削皮地啃起来。
“对啊、尖叫什么嘛。”樱木花道气鼓鼓地径直坐到了床边,“我心里已经有晴子小姐了欸。”
“可能单纯觉得害怕吧。”深名柚子嘿嘿一笑。
水户洋平忙不迭为深名播报今日校内新鲜事的概要:“听彩子小姐说,柔道社的社长,好像铁了心要花道加入。非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青田前辈吗?”接过野间忠一郎贴心给剥开的香蕉,少女嗷呜一口,口齿不清道,“我觉得他还蛮有男子气概的。对待女孩子也很温柔。”
“哼。”樱木花道有声地表达抗议。
“那结果如何?”
“蛮稀奇的。对方还拿了晴子的照片诱惑花道,是个高手。”大楠雄二透过病房的窗户眺望了一番雨中的街道,浠沥沥的雨点毫不留情地击打着窗面。
“当然是拒绝咯。”红发少年不引为意地摊开手。
“还说什么‘因为我是个篮球手‘咧!明明是个只会蹲在角落挨打的篮球白痴!”高宫回忆起天天遭遇纸扇攻击的樱木便想笑到眼角湿润。
“你!说!什!么!!”挥舞起拳头的樱木即将暴起。
“喂——你们这群家伙怎么还敢在这里胡闹!!”护士姐姐暴起更恐怖一点。
在几个人夹着尾巴溜走之前,深名扯住水户洋平的衣角,有点扭捏地望向墙角:“哎,怎么说…不要忘记来看望我。”
“幼稚。”水户洋平拍拍少女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