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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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钥匙的来历，苏荷衣渐渐地记起来了。
最初是因为苏浚淘气，总是笨手笨脚打坏东西，苏正卿心疼那些文房宝物，家中便定制了一批紫檀盒子用来盛放贵重物品。所有匹配的钥匙，理应都在苏正卿的手中存放着，怎么会出现在苏浚的手里？
再次联想到父亲今日早晨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苏荷衣便想的通透了。
这把钥匙，其实是父亲要转交给自己的。
因为，有一个盒子，一直被端端正正地放在苏正卿的书房内，从未被打开过！
这下子苏荷衣便觉得奇怪了，那盒子里面，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值得这样遮遮掩掩，不好直接告知与人？
来到了静悄悄的苏府，苏荷衣进了侧门，脚步飞快地朝着书房走去。一时间，她竟然忘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大活人。
苏府的下人已经大多跟着家主搬出了府宅，留下看守房屋的，不过几个老弱仆役。她快步走了一阵，穿花度柳地来到了书房前，迎面却走来了一个瘸腿老仆，眯缝着眼，哑声道：“小姐怎么又回来了？”
苏荷衣知道这老头是家中旧人，虽然忠心可靠，但脑子却是有些毛病的。
因此，只是简短说道：“张伯，我回来取点东西。”
张伯“啊啊”了几声，迷茫的脸上突然露出警惕的神情，“老爷不是把家私都取走了吗？”
苏荷衣懒得与他分辩，看那书房门近在咫尺，便直接要绕开他走过去。
“您让开，什么物件我自己看就是。”
“不行，老爷吩咐俺好好看着这里，就不能叫你过去！”
张伯偏要挡着她，生气道：“俺分明记得你早就出阁了，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还能回娘家要东西？”
说着，手中的拐棍还一指她身后，“还带着这小厮进后院，去！二门外头等着去！”
“张伯，你糊涂了。”
苏荷衣浑身一凉，转头一看，背后的人不是独孤霆又是谁？
但这张伯眼花耳鸣，脑子里一团浆糊，唯有早上主人家下的命令。一时之间，竟然将堂堂圣上看做了二门外头不懂规矩的小厮，还一副恨不得拿拐杖打人的表情。
独孤霆挑了挑眉，还没说话，她就一个箭步就上前拦住那拐棍，忙冲着他摇头。
“这老人虽糊涂，却是在家中做活四五十年的老伙计，圣上且饶他一命！”
又转头，对张伯无奈道：“怕是昨晚喝的酒还没醒吧？我明明早就说过要来拿几册书，怎么又混忘了？”
她一脸平静，倒是让那老仆也渐渐信了几分，只是看着独孤霆依然有些狐疑。
“找书么？那小姐自去找吧，但他不能进去。”
“为什么？”
张伯大声道：“俺又不认得他是谁！”
苏荷衣简直要被这死脑筋的老头儿气的头晕，舌头打结道：“你连他都不认得？这是……这是姑爷！”
话出了口，连她自己也不由得脸红。
倒是张伯惊了一跳，看着独孤霆眼带惊奇，还拄着拐杖绕了他半圈。
“俊后生！”
老仆笑眯眯地说道：“怪道旁人说小姐有了个好出路！”
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一边拐着脚步，一步一步挪走了。
看着他佝偻背影，苏荷衣无奈地摇头叹气。
她是懒得与这老仆吵闹，幸亏这几句话就把他说走了，不然还多得是罗唣不休呢。
伸手刚想去推门，苏荷衣还未触碰到那桐油门扇儿，一只大手便从后伸出，一把就将她白皙的手按在了手心里。
苏荷衣像是被蜜蜂扎了一下，身子就往上一窜，顶到了独孤霆的下颌。
皇帝拔下那碍事的长钗，蹭了蹭她的脑袋。
“姑爷？”
这怎么还斤斤计较起一个称呼了？
苏荷衣的手虚虚的按在了门上，被独孤霆覆上她的手背，将她盖得严严实实。
不仅如此，还手指交扣，彻底将她拿捏住了！
苏荷衣觉得那只手顿时失去了力气，连轻轻的一扇木门都要推不开。她避开了眼神，垂眸小声道：“刚才就是随口一说，不是冒犯圣上……”
“随便糊弄一下那老仆就算了，为什么偏要说是姑爷？”
独孤霆盯着她的侧脸，不依不饶道：“入宫就是入宫，但你家中仆人却只知道你出阁……哼，朕看你就是早有预谋，觊觎朕的后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天降一口黑锅，苏荷衣无言以对。
她怀疑独孤霆今天脑子不太对劲，好像是方才骑马中了暑了，居然有些轻重不分起来！
“……臣妾没有。”
“欲擒故纵，朕会好好考虑。”
独孤霆嘴角一撇，手上一用力，“吱嘎”一声就推门而入。
博古架子上除了几本旧书和几件摆设，几乎搬空，苏荷衣眼神扫过，心底紧绷的线总算是松了下来。
那不起眼的木盒，果然还在！
这东西是苏正卿刻意留下的，里面是什么？
她双手颤抖地拿下盒子，吹了吹上头的浮灰，取出钥匙将它打开了。
里面是一叠书信。
苏荷衣愣愣地看着信封上整整齐齐的人名，手指控制不住地抽动起来。
“怎么了，是什么机密？”
见她怔愣不语，独孤霆慢悠悠地凑过来。
苏荷衣深吸一口气，将那叠书信捧在手里，宛如捧着一块豆腐般小心翼翼。
“圣上先看！”
独孤霆随手接过，但是随着翻看，他的神情也逐渐冷肃，逐渐结成了一片冰霜。
这些信件，竟然是王定安写给南越王、南越使臣、夏嫣然等人的书信！
信中提到的每一个时间节点，都在独孤霆的脑海中逐渐回想，很快，他就发觉，王定安在秘密地勾结南越王进攻、侵袭边境，已经长达十余年！
“怪不得……朕每次改革吏治、颁布新法，南越便来进犯边境。世上怎会有如此之巧的巧合？”
他冷哼一声，手中的信件被大力捏皱。
独孤霆十八岁登位，但二十加冠后方才亲政，他早有准备面对“恩师”的背后捣鬼。
但即使重来一次，他也没有想到……王定安为了自身的荣华和地位，竟然丧心病狂到了与南越相互勾结。
即便如此，他还总是指责他“穷兵黩武”“妄开边衅”！
呵……何其虚伪。
正当他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手中文书之时，耳畔突然传来“扑通”一声，是苏荷衣已经跪下了。
一个极为标准，极为卑微的大礼，她直直地跪在独孤霆面前，将额头紧紧地贴着手，贴着冰冷的地面。那声骨头与地面的碰撞声，听的人牙酸。
独孤霆微微回了神，克制不住地上前一步。
他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荷衣方才还安安静静地靠在他身旁，为何……又在他面前跪下了？
情急之下，独孤霆伸出手要去拉她，但苏荷衣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
她微微颤抖道：“王贼勾结他国，戕害百姓，实属大逆不道，而臣妾之父藏匿了王贼罪证，臣妾……死罪。”
独孤霆的手僵住了。
一时间，房间里谁也没说话。
父亲为何给她钥匙，苏荷衣此时心里已有了了解。
苏正卿性情迂阔，放不下王老对他曾经的“恩”，因此手中分明握有这么重大的证据，却不敢轻易拿出交给圣上。
但他同样放心不下苏荷衣，才会在发现无可挽回时，将这个发现罪证的机会交给她。
至少，这样能够换取女儿一人的平安……
真傻。
苏荷衣眼眶发热。
她这时候才渐渐明白了，原来苏家上一世死的不算冤。
苏荷衣一直以为都是她犯了蠢，被夏嫣然所害方才连累了整个家族，没想到……原来苏家与南越，确实有所勾连。
努力了这么久，她还是……谁也救不了吗？
她吸了吸鼻子，静静地伏在地上跪着，等待着独孤霆的“判决”。
半晌，一只手搭在了她颤抖的肩上，那重量比一片羽毛更轻，几乎算得上是一种温柔的触碰。
“起来。”
皇帝的声音低声说：“法不外乎人情。”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人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