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俱芦洲》孵蛋的蜗牛

5、第 5 章

　　杨无谰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但似乎被掌气波及，被反噬的那股内息又四处乱窜，当场呕出一口鲜血。

　　“杨贤侄无事吧？”年过半百的巴瀚依旧精神矍铄，后头还跟着一大帮子人，看来是裘万里搬来的救兵了，其中还跟着云陵宗的弟子，见自家大师兄吐血，赶紧上前搀扶，想着这魔教中人如此厉害，能叫大师兄受伤。

　　杨无谰平了平气息，说道：“我无碍，倒是这地上的几位并非魔教中人，平白挨了巴掌门一掌。”

　　巴瀚一顿，本以为这云陵宗的小子会对他感激涕零，哪知一开口就挑他的不是，说道：“即使非魔教，在这紧要关头，袭击你的也绝非正道良善，杀了也不足为惜。”

　　杨无谰眯了眯眼，显然认为巴瀚有杀人灭口的嫌疑，云陵宗的弟子知晓自家师兄脾气，眼看就要吵起来，赶紧截了话头，说道：“如今商议如何攻打魔宫要紧，需得见一见罗无袖的那几个弟子才是。”

　　这次武林盟的左右两位护法刀剑双绝也在其中，一名绝影刀，一名无相剑，两人也是在上一届刀剑会中难得与杨无谰打了个平手的一流高手。

　　“我等奉盟宗之命，前来辅佐诸位武林正道伐魔诛邪，还请各位往清净僻静之所聚一聚。”左护法无相剑开口，前来的各派代表自然听从。

　　云陵宗的弟子小心翼翼地把凛霜剑从柱子上拔下来，回纳刀鞘再交给杨无谰，附在耳边说道：“宗主已经让天竺长老赶回，想必明日就能到小镇，师兄还是先养伤吧。”

　　杨无谰挺意外，这天竺长老是他亲姑姑，三个月前去了蜀中看望花家的两位长辈，听说是身体不健，本来他娘亲是想自己去的，奈何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怕她吃不消，便委托了外出办事的杨天竺顺便走一趟，这一去仨月，期间变故突生。

　　在三宗中，云陵宗不像其余两宗是脱胎于世家贵族，门下弟子不多，宗门高手很少，除去宗主杨青，剩下能排的上顶尖高手的，也就剩下宗主的亲妹妹杨天竺，江湖中出了名的铁娘子，性子说一不二，杨无谰脾气这么爆，起码有一部分是学他小姑的。

　　而云陵宗之所以在江湖中名气更显，也是杨无谰在他们这年轻一辈中实在过于耀眼。每年的刀剑会几乎是杨大公子的演武场，尤其是十六岁时刚出云陵宗初次参加刀剑会，那时候说是名动整个江湖都不为过。

　　之前他还在担心，若他们父子两都往万波山除魔，云陵宗无人能守，必有忧患，听闻小姑回来了，这下倒是放了心。

　　“对了，你们回头查一查这个罗无袖，还有他的弟子秋连绝。”杨无谰拿回剑，“这事也是难说明白，应该还有另外一拨人在找他们，具体是为了什么，还不清楚。”

　　“那秋连绝和其余弟子呢？”

　　杨无谰语气一顿，似闷闷不乐，说：“他们这拨人扮作客栈伙计，将秋连绝带走了，我没拦住。”

　　云陵宗的弟子：“！”大师兄这么凶残都没拦住吗？

　　看到自家宗门弟子震惊的眼神，仿佛受到了人生最大质疑的杨无谰又接着说：“想必那几个弟子也被带走了吧。”

　　云陵宗弟子：“！！！”那我们这次议事该怎么办，重要证人都不见了！

　　杨无谰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一脸鄙夷的回道：“魔宫所在我已知晓。”

　　还好还好。弟子们立马松口气，不愧是大师兄，果真靠得住！

　　过于熟悉自家师弟内心戏的杨无谰：......

　　这次议事辈分最高的是巴瀚。一盟三宗五派只有沧海一派是以掌门身份前来，由他主持自然无人置喙，先前那一掌也是拿出实力震慑，纵使现在江湖派别林立，尤其是最近几年新秀层出不穷，但五派依旧能立江湖之首，好歹是有数十年基业的。

　　“万波山乃魔教藏匿之所已成确凿，但此山波峰连绵，一山连一山，是易守难攻之地，不知诸位有什么高见？”巴瀚坐在后厢高座，左右两列各自坐满人，连武林盟的左右护法刀剑双绝也只能屈居下座。

　　这小小客栈的聚齐中原武林的大人物，也是难得一见，巴瀚一开口询问，底下自然纷纷响应，各种意见都有，一时间好不热闹。

　　杨无谰代表云陵宗坐得也不近，他毕竟只是小辈，若是他小姑亲临，定是不满这安排，都快排到门口了，还议个屁事。

　　心底嗤笑一声，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诸位前辈暂且听我一言。”

　　巴瀚一听他说话就浑身不适，上回一盟三宗五派的议事就是被这小子搅糊了，虽然重新再开了一回，宗主杨青还客客气气的赔礼道歉了，说是小儿意气重，幸得各位掌门不计较。好在除魔之事终于成定局，但谁知道这些人在瞎折腾些什么。

　　除了五派格外看杨无谰不顺眼，其余大大小小的门派其实还挺看好他，毕竟这位杨大公子出身名门，是云陵宗的门面，样貌绝佳，武功更是年轻一辈的翘楚。

　　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杨无谰此人是把前一句做到了极致，后一句也反到了极致。

　　“魔宫所在我已听罗无袖门下弟子言明，此处群山掩映，山路崎岖，又有迷阵布下，贸然闯入恐有不妥，不如引蛇出洞。”杨无谰多少也明白五派除魔卫道的真正心思，尤其是在斩盟宗向他提过天一生水这事后，这除魔之事就变得格外敏感。

　　一本功法相传两异的教典，既能让人冠绝武林，也能让人走火入魔，不管怎样，只有拿到手才能一探究竟。

　　于是局面就变成了谁能杀了魔头，谁就有资格拿到这本传言已经烧毁的秘籍，知道内情的五派却不怕公之于众，因为到时整个江湖就是最好的见证。

　　“那如何引蛇出洞？”有人问。

　　杨无谰说：“武林盟念其曾为盟宗亲传弟子，不愿他真正堕入魔道，希望他重回正道，能与盟宗好好谈谈。”

　　“事到如今，林固旭还有什么良知，他杀人如麻，多少弟子死在他手上，他怎么会答应会面？”
　　“应不应是他的事，我们给了他选择。”杨无谰正了正神色，说：“魔教到底有多少人我们并不清楚，不明不白就攻打，就是送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从罗无袖门下弟子处得知魔宫所在，主动权便在我们这边，若此举能规劝一部分魔教弟子弃恶从善，也是好事一桩。”

　　巴瀚听后，思索一番，说道：“杨公子说的有几分在理，既然你提到了罗无袖那几个弟子，老夫也从寄雁口中了解了此次事件的原委，不妨让这几位侠士出来见见吧。”

　　云陵宗站着的几个弟子心里暗叫糟糕，这巴掌门真的是在他们大师兄的雷池来回不停奔波啊。

　　杨无谰生得一双桃花眼，不笑时也含情三分，平日里叫人看得胆寒，不敢直视，此刻却眼眶湿润，眼尾潮红，委屈得不行，似快淹了在场众人的同情心，语气还软软的，说：“此事还请各位前辈恕罪，是我学艺不精，害秋师兄被一群贼人掠走，我还被贼人所伤，好在巴掌门及时赶到。”

　　身后的弟子简直震惊，这绝对不是他们师兄！那个经常在演武场血虐他们的师兄才是真的！

　　听完前因后果的在场江湖人士只能感概，谁能想到，“一剑霜寒，云岭雪飘”的杨大公子也有失手的时候，纷纷安慰这不是他的错，是那些贼人太狡猾。

　　武林盟的右护法绝影刀听杨无谰受伤了也有些吃惊，说：“这群人来历不明，我也不曾见过，也不知与魔教有何干系，要是巴掌门那时手下留情，还能问个一二。”

　　说者可能无意，但听者绝对有心。巴瀚自认好歹也是一方豪雄，沧海派名气甚大，听到小辈如此怀疑自己，出言说道：“诸位都看在眼里，老夫是见杨公子遇难才出掌解围，怎可信那些贼人，他们说自己不是魔教中人，难道就不是了吗？魔教狡猾，行踪隐匿，说不定还有奸细藏于我们之中。”

　　这一番话激起千层浪，各门派也怀疑起自家人来。

　　老匹夫。杨无谰心里念道，不过脸上演得是一脸恐慌。他向来随性肆意，今天倒是把受害者这个身份坐实了。

　　就在众人像无头苍蝇一般毫无头绪，会议又陷入一滩乱糟糟的沼泽，一声笑霎时传遍大堂。

　　是女子的爽朗笑声，能有此深厚的内力女豪杰江湖上屈指可数。一看来人，一身紫衣披青袍，提着一杆长_枪，容貌秀丽，却无女儿家的娇媚姿态，倒是英气逼人，年纪大约四十不到，气势却是浑然，不敢叫人轻看。

　　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铁娘子姗姗来迟，抱拳说道：“若真有魔教奸细，我杨天竺绝不留情。”说着，手中长_枪一转，枪尖银光流转，院角处大约有两人高的山水假石登时被一枪捅破，碎石迸溅，这力道若是捅在血肉之躯上，哪还有命。

　　就是变相的说：奸细下场，如有此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