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爱》独舞桔梗

13、 心疼的是谁

　　之后的那一段日子，邢少婕没再见到许鸥娉，就在某天清晨，她好像忽然消失一般，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没有告别的话，就这样，忽然不见了。那屋子里除了床也没有什么家具，只是当推土机轰隆隆地开过来，邢少婕才觉得自己最后的栖身之所也没有了。手上只有一只小布包，那是她全部的家当，里面也仅仅几套换洗衣物而已。
　　这些冯祁都看在眼里，甚至拆违的当天，他远远地躲在车里看着这一切，邢少婕瘦小的身体在那片荒芜的废墟中显得格外单薄，任凭身边机器声轰鸣，她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冯祁不明白，为什么邢少婕不愿意回头，即使被逼无奈，总也是默默地忍受，好像不会抱怨一样。被林怡君变相的从家里赶出来，也只是一言不发的走掉，住进这个破旧的危房；现在这个仅有的栖身之所也被推到，变成一堆废墟，冯祁倒是很想看看，这个世界上只剩她孤身一人，她还能怎样。甚至他的心中在不停地渴望，来找我吧，只要你开口，我就能让步。有时候冯祁会觉得自己有一点心理问题，为什么偏偏要和邢少婕过不去，希望看到她无助的样子，甚至是哭泣，最好是愤怒，然后自己再去哄哄她。可惜这一切都是自己荒诞的想象，她会无助，会哭泣，会愤怒，但是这一切都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会来找他，但是不是求饶，这一切都让自己充满了挫败感。冯祁有些烦躁，摁灭手上的半支烟，然后就开车离去。
　　他想冷一冷她，其实也是变相的让自己冷静一点。他对赵俊安说过：“你见过熬鹰吗？把老鹰放在笼子里，几天不给吃不给喝，最后奄奄一息了，还得服你。”赵俊安笑而不答，冯祁说起来让赵俊安觉得没有说服力，只幽幽地问了一句，冯祁就不再说话，赵俊安问：“你舍得吗？”
　　是的，没错，冯祁舍不得，当然他只会在心里这样说，甚至他没有一点点勇气将邢少婕的身世和她讲清楚。他在害怕，怕她知道这一切之后那些不可预计的后果。而他自己也没有那么洒脱，要是他不再是冯祁，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借口再和她纠缠下去。
　　他一刻也不敢松懈，必须知道邢少婕究竟在做些什么，而父亲私下的安排，除了读书需要的昂贵费用，似乎也都被她拒绝了，邢少婕的影子在沉默的日子里显得越发地单薄。除了白天读书，一下课就往外面跑，每天几乎到凌晨才回家。终究还是冯祁熬不下去，他苦笑着，不知道究竟是谁在熬谁。秋天来的很快，晚上已经有微微的寒冷，冯祁终究忍不住，拦住了飞快跑着的邢少婕。
　　她更瘦了，本来就小的脸，只剩下了巴掌那么大，眼睛却越发地亮，就陷在小小的脸蛋里，冯祁抓住她的胳膊的时候她居然也没有挣扎，只那么看着他，看的他心里有一点害怕。原本准备好的，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温热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也不知怎么地，脑子发热，血直往脑袋里涌，接着就冲口而出：“你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
　　邢少婕不说话，只是长久地沉默，初秋的深夜那么凉，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T恤，身体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冯祁的手掌那么温暖，被抓住的那只胳膊突然间恢复了知觉。
　　然后，邢少婕只淡淡地说：“有点冷。”
　　冯祁大喜过望，这个算是这些年来她说过的最动听的话了，他尽量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让自己的脸显得无动于衷，手里却麻利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劈头盖脸朝邢少婕丢过去，然后迅速把脸撇向一边。
　　邢少婕把衣服接过来，然后又规规矩矩地放在冯祁的手上，转身上楼。
　　冯祁不依不饶地跟在身后，邢少婕怎么走，他也怎么走。漆黑狭窄的楼梯，里面弥漫着的是一种腐朽的气息，本就狭小的楼梯间，里面还堆满了不知哪家哪户清理出来的杂物，扶手上湿湿黏黏的，摸上去就觉得恶心，冯祁倒不是有洁癖，但是此刻他觉得，这个地方，连许鸥娉那个被推到的院子都不如。
　　邢少婕住的地方在这幢破旧老楼的顶层，是原先顶层住户加盖的铁皮棚。她进去之后并没有将门关上。而是站在屋子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