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和我仇人跑路了》刀上漂

2、吃瓜

　　星期五的下午，只上了三节课就放了学，因为这天要放月假。
　　八班班主任是姓高，因为眉毛很淡，站在投影仪前时，看上去跟没有眉毛似的，被学生们取了个亲切的外号，叫高无眉。
　　高无眉身上有着一切中年妇女该有的特点，啰嗦，爱操心，别的班级都放学了，她坚持说了五分钟车轱辘话，才放学生们走。

　　钟霖走出教室时，看见陈洵单手拎着外套，正在走廊上等着他。
　　他走过去，陈洵习惯性地揽过他的肩膀，许多人偷偷摸摸地递来关注的目光，陈洵立刻冷下脸，转过头去。
　　“看什么看？”
　　他凶名在外，学生们不敢和他硬杠，纷纷低下头去，避开他的视线。
　　钟霖打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
　　陈洵哈巴儿狗似地跟上来，同钟霖发牢骚：“靠，高无眉话越来越多了。”
　　钟霖点点头，又问他：“在21班过得怎样？”
　　陈洵哈哈一笑：“你还不知道我，老子人见人爱，已经把21班收编了。”
　　这个钟霖相信，因为不久前他打闻朝时，钟霖发现了几个脸生的人，应该就是21班的。
　　想起这件事，他对陈洵说：“以后别打闻朝了。”

　　“为什么？”
　　陈洵瞪大眼睛，显然是十分惊讶。
　　“没为什么，”钟霖淡淡道，“已经高三了，你难道还想背个处分？”
　　陈洵怒道：“他要敢告老师，我废了他。”
　　“就算他不去，也会有别的人去，打了他这么多次，够了。”
　　钟霖有些烦躁起来，尽量控制语气，对陈洵说：“都高三了，你老实点儿吧，别惹事了。”
　　“我还不是为了你，”陈洵有些委屈，“要不是那个小人告密，你爸能把你打成那样儿？妈的，老子那天是不在，要是在的话，能让你受欺负？”
　　钟霖感到好笑，瞟他一眼。
　　“怎么着？你要在，能把我爸打了？”
　　陈洵满脸无所谓：“你爸怎么了？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打你。”
　　钟霖听在耳里，既有些好笑，又有些隐隐的感动，陈洵就是这样，一个傻小子，没什么心眼，对人好都是直眉楞眼的好。
　　他随手摸了把他那头扎手的短发，神情温和下来。
　　“小洵，真的，别打闻朝了。”
　　“知道了，”陈洵郁闷地揉了下鼻子，“我什么时候没听过你的话？”
　　钟霖笑了：“去吃饭吧。”
　　陈洵一下就来了兴趣：“我知道一家台湾卤肉饭店，特好吃，我带你去。”
　　“那走吧。”

　　吃完卤肉饭，陈洵要送钟霖回酒店，他被他爸打之后，就没回过宿舍，也没回家，一直在酒店住着。
　　“干脆我今晚在你那儿睡，不回去了。”
　　“你不怕你爸敲断你的腿？”
　　钟霖反问他。
　　陈洵的爸爸是一名律师，对他的管教极严，自从因为那件事，被高无眉叫去学校后，更加注意儿子的一举一动，回家都设置了门禁时间。
　　记起自己老爸的铁血手腕，小混混陈洵也露出了头痛的表情。
　　“那要不，你去我家？”
　　钟霖失笑，摇摇头：“饶了我吧，我也怕被你爸敲断腿。”
　　不止他爸，连同他妈，他爷爷奶奶，叔叔伯伯，现在一起把他视为老陈家的公敌，勾引陈洵不学好的混蛋，钟霖要是敢去，他家一准儿变成犯罪现场。
　　“那我送你回酒店。”
　　钟霖抬手看了下表。
　　“快到你门禁时间了吧？”
　　“迟一点没事儿。”
　　“不用，你回去吧。”
　　钟霖招手拦了辆车，把他推进出租车，搭着车门道：“到了给个信儿。”
　　“我给你打电话。”
　　钟霖点点头，替他关上车门。
　　出租车疾驰而去，他在原地看着，直到车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转身，往酒店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到十五分钟，钟霖找了巷子里一家叫“迈迈网咖”的店，走了进去，他找到吧台，里面空无一人，四处望了望，也没见着老板。
　　钟霖拿着身份证，无意识地在吧台上敲了几下，心想，要不换个地方？

　　信用卡早就被他爸停掉，身上的钱仅仅只有微信和支付宝里的一点余额，住了快一个月的酒店，他就只剩下一百五十一块五毛，要支持他这三天的开销，连招待所也住不起了，可供选择的，只有24小时营业的网吧和肯德基。
　　和肯德基比起来，网吧的座椅还是更舒服一点。
　　钟霖垂着眼，看了下吧台上贴着的价格表，一小时五元，如果包夜的话，一小时只要四元，可以说很便宜了。
　　他花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决定，还是再等等。

　　吧台内侧，地上放了一只鼓鼓囊囊的灰色书包，钟霖随便看了一眼，觉得这书包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费力想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嗓音。
　　“上机吗？”
　　钟霖转身一看，不由得露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里？”
　　闻朝看见是他，一时也有些愕然，不过他很快收起表情，走进吧台。
　　“上不上？上就把身份证拿来。”
　　钟霖把身份证递给他，闻朝接过，放在读卡器上，熟练地在电脑上操作，看他这架势，应该是来网吧兼职的，钟霖心想。
　　“坐什么区？”
　　闻朝又问。
　　钟霖回过神，反问他：“有什么区？”
　　闻朝头也不抬地说：“黑房区，电竞区，沙发区，单人区，最低五块起。”
　　“沙发区多少？”
　　“六块。”
　　“那沙发区吧，包夜。”
　　钟霖果断道，也就贵个一块钱，没必要为了省一块钱，在椅子上凑合一夜。
　　没一会儿，闻朝就给他开好了机子，他把身份证还给钟霖。
　　“26号。”
　　钟霖接过身份证。
　　“谢了。”
　　闻朝没理他。
　　他讨了个没趣，也不计较，自顾自去找26号机位了。

　　刚登上机，陈洵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钟霖戴上耳机，改成语音接听。
　　“喂？”
　　“你怎么不和我视频？”
　　陈洵在那头不满地抱怨。
　　“别被你爸妈看见。”
　　“我在房间里，锁着门呢。”
　　钟霖不想说这个，故意转移开了话题。
　　两个人扯了几分钟闲篇儿，陈洵终于发现不对劲。
　　“阿霖你在哪儿呢？怎么那么吵？”
　　钟霖回答他：“楼下散步。”
　　“我听到好像有人骂脏话。”
　　“哦，没事儿，”钟霖淡淡道，“两拨跳广场舞的阿姨为了抢地盘，吵起来了。”
　　陈洵：“……”

　　钟霖一边听陈洵说着他在21班新认识的人，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起不远处的闻朝，26号机位正冲着吧台，他只要歪一下头，就能看见闻朝在干什么。
　　比如现在，他正在泡方便面，水应该是还没开，于是他百无聊赖地靠在柜台边，等着水开。
　　闻朝个子高大，肩膀宽而阔，就这么双手撑在柜台上的样子，实在有些赏心悦目，钟霖看着他，脑子里不自觉勾勒出一幅人物线稿，连陈洵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陈洵喊了他几声，钟霖才回过神来，一看闻朝已经泡好方便面，朝着……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阿洵，就这样吧，先挂了。”
　　陈洵一愣：“啊？就挂啊？喂？喂……”
　　电话收了线。

　　钟霖赶紧闪回自己的电脑后，随手点开了一个游戏。
　　闻朝端着方便面，经过他身边，放在他隔壁，一个国字脸中年男人桌上后，又转身走回了吧台。
　　钟霖偷瞄了几眼，又收回视线，吐出了一口气，实在有些不明白，他刚刚是在紧张个什么。
　　想不通，正好看见，刚刚随便点开的游戏是绝地求生，他有账号，干脆玩起游戏来，谁知玩了一局还不到，突然听见身边那个国字脸骂了声“靠”。
　　钟霖侧头看去，看见他从吃了一半的泡面桶里，夹出一袋佐料包。
　　“……”

　　闻朝被喊了来。
　　国字脸夹着那袋被汤底泡的油腻腻的佐料包，恨不得戳到他脸上。
　　“你看看，怎么泡的面？老子吃到一半儿，看到这玩意儿，还怎么吃？”
　　闻朝从善如流：“那我再给你泡一桶。”
　　“放屁！”国字脸没好气，“这是一桶泡面的事儿吗？老子汤都喝了，这塑料袋泡在汤里，多不卫生，说不定我回去就闹胃病。”
　　泡过塑料袋的水，是有多毒？能吃死人吗？这人就是存心找茬儿。
　　闻朝也不耐烦了，木着脸看着国字脸。
　　“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赔钱！”
　　“你要多少？”
　　国字脸比出一只手：“最少五百，这是去医院检查的钱，还没算上精神损失费。”
　　游戏已经到了倒数第二个毒圈，战斗逐渐激烈，枪声接连不断，钟霖操纵游戏里的自己，让他趴在一处草丛里，同时降低了耳机音量，正好听见国字脸这句狮子大开口的话。
　　这是碰上讹钱的了。
　　他有些幸灾乐祸地想。

　　听了国字脸要的价，闻朝点点头，直截了当地给了他一句话。
　　“没有。”
　　“……”
　　钟霖听得一乐，险些笑出声。
　　国字脸沉下脸：“小伙子，别给脸不要脸，泡面忘拿佐料包，你敢说你没做错？”
　　闻朝又点点头：“有错，但是我没钱。”
　　“……”
　　仿佛还嫌不够似的，他又火上添油道：“我顶多给你一桶泡面的钱。”
　　这人也太憨了，生怕不会得罪人似的，往枪口上撞，只怕等会儿就会吃个亏。
　　钟霖在心底腹诽。

　　果不其然，国字脸男人听了他的话，暴跳如雷，左手猛地一挥，红烧牛肉味的泡面桶被他打翻，剩下的泡面、红汤一股脑儿地往旁边泼来，钟霖万万没想到，自己就是吃个瓜，都能遭次横祸，一时反应不及，被浇了个正着。
　　油腻的红汤在他的胸口、小腹，还有……裤子上蔓延开来。
　　“……”
　　钟霖花了好几秒，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他眨了眨眼，喃喃道：“我日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