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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赤蝴是认主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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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落碧山盘丝洞,曾是一座世外仙山。山上芳草鲜美,花团锦簇。鸟兽们自得其乐,生灵间和谐相处。四季艳阳高照,瑞气缭绕,年年风调雨顺,处处生机勃勃。
自从千年前七个蜘蛛在此处修炼成精,这里就变成了一方魔域。
七个美貌女妖在这里修行,吸食日月精华,吞噬生灵真气。
这里也是曾经的蜘蛛王夜罗的后宫,夜罗与七个蜘蛛精在此寻欢作乐,作威作福。
方圆百里的生灵们迫于淫威,敢怒不敢言地苟且偷生。
有点本事的纷纷投亲靠友,搬离此地,另谋生路去了。
无处可去的,留下来也销声匿迹,蜇伏起来,不敢露头。
几个女妖对外弱肉强食,于内争风吃醋。生生把好好的一座世外桃源般的落碧山,变成了乌烟瘴气,阴风凄凄的鬼魅修罗场。
好日子持续到两百年前昆虫界大会那一天。
那一天,夜罗瞧见了新上任的蝶王离尘,一时间惊为天人。
离尘那绝世风采让夜罗一眼成痴,念念不忘。当即疯狂地对其展开一系列变态追求,再也不曾回过盘丝洞。
七个蜘蛛精成了弃妇,几百年来凄凄凄惨惨地守在盘丝洞里,天天翘首盼着夜罗回心转意。
几次派手下小蜘蛛精去请,夜罗都不曾理会。
烦了这般没完没了的痴缠之后,干脆吩咐守着丝罗夜殿的蛛精,以后但凡有盘丝洞来的小妖,一律轰了出去。
越是如此,几妖越不甘心。夜罗身上那股子邪魅之气让她们欲罢不能地迷恋不已。
可是夜罗是高高在上的蛛王,不甘心又能如何?只能盼着哪一天他清醒过来,想起她们的好,重温旧梦。
等待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好在妖精的寿命不像人类一样那么短暂,不信等不起。
时间在蜘蛛精不住自欺欺人自我安慰中,咻地过去了二百年。
一 都是贪杯惹的祸
好酒!昆虫王醉眼朦胧,忍不住又倒了一杯。喝一杯赞一声,转眼一坛便已见底。
倒了又倒,直到酒坛底朝上口朝下,再也流不出一滴。
怪只怪这几坛玫瑰露太好喝了。
刚入喉中,一股浓郁的花气便翻腾了上来,萦绕在口里久久不散。让人欲罢不能,不知不觉便有了几分醉意。
这几坛美酒还是前任蛛王夜罗上供的。
如今夜罗已死,新上任的蛛王又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家伙,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喝到这等好酒了。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伤感,眼前一黑,趴在座上。
手里的杯子碎了,杯子碎片扎进手掌,血,流了出来。
一下跌入梦境。
恍惚间,看到一个黑衣人走入殿中。
仔细一看,竟是夜罗!
昆虫王大惊,挣扎着想站起来,骇然发现自己竟动弹不得。
你不是已经死吗?昆虫王问道,却发不出声音。
别来无恙啊大王。夜罗没有张嘴,昆虫王却感觉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就这么盼着我死么?夜罗阴恻恻地问。
没有,怎么会呢。昆虫王感觉自己干笑道。
可惜啊,令你失望了,我没有死,所以特地来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昆虫王诧异地问。
托你的福,我才没有魂飞魄散啊。
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我的罗魂网就是你赐给的啊。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昆虫王疑惑地问。
就是上次我给你送玫瑰香酒的时候啊,您老人家留我一起喝酒,不小心喝多了。
一高兴便拿出罗魂网显摆,还教我怎么使用术法,忘了吗?
你故意灌我!
呵呵呵,我早就听说您有一门很霸道的法术,有机会见识见识,怎么能不趁机好好学习学习呢。
你……
你还告诉我,罗魂术不得传人。否则一旦失败,术主也会遭到反噬,与施术者同命相连。如不想办法救他,定会日日魔音穿脑,饱受怨念折磨,生不如死呀。
忘了告诉你,那日你醉得不醒人事,我顺便取了你一滴血带走了。
这样无论我消失多久,只要见了你的血,便会被召唤回来。
所以你说,是不是该感谢你啊?哈哈哈哈。
昆虫王拼命挣扎想醒过来。
没用的,进你梦境前我顺手施了个结界,把你锁在梦里了,除非我离开,否则你不可能清醒。
放心,我说完就走,有件事还需要你去办呢。
什么事?
你想个办法让我消散的魂魄凝成实体,死而复生。
这……我办不到!
办不到?那你就等着被罗魂术反噬吧!哈哈哈哈,我走了,你好好想想。
昆虫王一激灵,满身大汗从梦境中醒来。
“吓死我了!”他擦擦汗。
梦中的情境太过真实,历历在目,好象真的一样。
突然间额头里像有根线狠狠抽动了一下,剧烈疼痛起来,一个诡谲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脑袋:“我,夜罗,以命起誓,罗汝之魂,罗魂不得,魂飞魄散!”
昆虫王一下子从宝座上滚了下来!
二 孽恋
才几天功夫,昆虫王便被折磨得形销骨立,不成样子。
都是贪杯惹的祸!
昆虫王第一万次后悔!
故事要从一段孽恋说起。
夜罗,上一任蜘蛛王。
离尘,上一任蝶王。
千百年来,蝶族和蜘蛛族本来也算相安无事。
坏事就坏在昆虫界两百年前那次大会上,蜘蛛王看到了新上任的蝶王,惊为天人。
被蝶王绝代出尘之姿迷了眼,疯狂迷恋上了蝶王,进而展开了一系列的变态追求。
几度纠缠未遂后,恼羞成怒,开始使出各种手段,要逼他就范想据为己有。
昆虫王几次居中调解未果,也就不想再费心神,反正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清闲。
毕竟整个昆虫界弱肉强食的事情时时刻刻都在上演,每天告状的事数不胜数,官司断不完,头都快炸了。
这种求爱未遂引出的纠纷倒是第一遭,反正至今也没引出什么激烈的事端,暂且做壁上观好了。
哪知道就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失职,酿成大祸!
夜罗求爱未果,反倒成了昆虫界的笑话。
恼羞成怒之下,竟使出极端手段。
用法术封了蝴蝶谷,造成蝴蝶谷内蝶精死伤无数,逼得蝶王出谷去找他算帐。
谁知正好落入夜罗圈套,受了重伤,下落不明。
此事惊动了四时之神,将夜罗抓去问罪。
削去蛛王之位,打入凡间做一只普通蜘蛛,从基层重新开始修炼。
事情如果就此结束,倒也省心。
谁知道夜罗执念太深,得不到离尘誓不罢休,竟然早早留了一手。
从昆虫王那里偷走罗魂术,以命起誓,结成罗魂网,在离尘受伤坠入凡间的地方将他困住。幸亏凡间一名叫花蝶舞的女子用血破了夜罗的结界,将离尘救下。
夜罗却因此遭到罗魂术反噬,魂飞魄散。
痛苦的教训告诉昆虫王,要时刻筑牢不能贪不能腐的防线啊!
呜呜呜,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该死的夜罗,居然那么早就开始算计自己,要拉自己当垫背了。
昆虫王第一万次诅咒夜罗!
三 反噬
头好痛!
昆虫王以头抢地,恨不能用刀把脑袋剁了下来。
罗魂术反噬的威力太霸道了,饶是他这个修行了几千年的老妖也抵抗不了。
刚开始他还试图运功与之相抗,哪知不动则已,一运气反倒更加痛的要命。
要知道这个术法本来就是他的,加上夜罗施法时在里面加了他的血,已经与之血脉相连,反噬时怎么会少了他一份?
可是昆虫王知道,如果答应了夜罗的要求,助他起死回生,那便是逆天行事,一定会遭到天遣!
可是不答应……
真的真的太痛了,魔音日日夜夜在脑海中折磨着他,头痛欲裂,实在受不了了!
就这样,苦苦抵抗了七日之后,昆虫王终于放弃挣扎,决定投降。
一刻也受不住了。
可能是夜罗见他迟迟不肯答应,不断催动反噬之力,让他一天比一天难熬。
再继续下去,不用天遣,小命先没了。
暂且答应了夜罗,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瞒天过海,躲避上面查办吧。
这罪,真不是一只虫子能受得了的!
昆虫王弹指,挤出一滴污血,眼前一黑,又一次跌入梦境。
一睁眼,便看到夜罗讥诮的脸。
尊贵的王上,召唤我何事啊?
昆虫王垂头丧气地说:少废话,快说,怎么样才能让你复活?
呵呵呵,这么快就想通了?我还以为还要让我再等上一阵子呢。
算你识趣,要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已经快耗尽了呢。
你……
昆虫王刚要发怒,又生生忍了下来。
别废话了,快说该怎么做!
很简单啊,我把妖魂凝炼成一颗聚魂珠,你想办法护着,用法力加持,让我在里面修练成形。
七七四十九天后,便可大功告成,我便不会再找上你,从此各自相安。
你依旧做你高高在上的昆虫之王,我的事也不会再牵扯上你,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
这个老东西,早答应何必受这么多罪!
死蜘蛛,我信你个鬼!
二妖各怀鬼胎,同时在心里恶毒地咒骂对方。
那你先解了我这咒法,头这么痛,我什么都没办法做。
好吧,我先给你去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等事成之后,我成形之日,就是你脱困之时!
你!
哈哈哈,想跟我耍花招,你还是再学学吧!
昆虫王咬牙切齿,在腹中把夜罗的祖宗十八代千刀万剐了一遍,却也无可奈何。
小命在人家手里攥着,现在也不敢得罪。
定了定神,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应该在哪里布场,总不能在我这里吧?
更不能明目张胆找其他昆虫界精灵来帮忙,人多嘴杂,定会走露风声的。
夜罗也犯了难,昆虫王说的不无道理,这件事容不得丁点闪失,一定要找一些可靠的人帮忙才行。
可是,要知道自己这些年飞扬跋扈,欺凌弱小,根本没交下什么靠谱的朋友。
性命攸关的事,更不可能有人会鼎力相助。再说,也不放心交给旁人。
这是自己唯一重生的机会了。
找谁呢?
找谁好呢……
是啊,一定要万分稳妥才行,万一露出点蛛丝马迹,岂不让人发现抓住把柄,那就坏事了。
昆虫王用触角搔着头,为难地说。
心中却暗自高兴,最好找不到帮手,让你死翘翘算了!
蛛丝马迹?
蛛……丝马迹?
蛛?
蛛!
有了!
夜罗脑中灵光一现,知道该找谁了!
怎么把她们给忘了。
四 盘丝洞的希望之光
赤蛛百无聊赖地用手托着腮,半躺半卧在蛛网上。
好无聊,好寂寞啊。
几百年了,就这样天天数着指头过日子,死气沉沉的,心都快变成石头了。
恨了几千次,怨过几万回,可还是难消心头的渴望。
怨恨过后总是又想起夜罗的邪,夜罗的坏,夜罗的魅,夜罗的狂。
好几次耐不住寂寞,下山抓了些人类青年回洞。
可是一个个不解风情,见了她们吓得要死,抖成一团,实在让人倒胃口。
索性吸食了他们的阳气之后,扔到后山,如今早已变成了一堆堆白骨。
尝试了几次之后,便没了兴趣。
那些凡夫俗子,哪里比得上夜罗的挑逗手段?现在每次回想起来,还忍不住让人脸红心跳,浑身燥热不已。
矛盾的思绪反反复复,日日夜夜纠缠,一次次要把她逼疯。
想来其他姐妹亦是如此。
当初为夺宠争风吃醋,时常搞出些妖娥子来,嫉妒的样子丑态百出。
是不是因此惹得夜罗生厌了,才离她们而去?
现在想想,懊悔不已。
只要夜罗肯再回来,姐妹们发誓,一定不再作妖,和平相处。好好伺候他,让他天天痛痛快快地在盘丝洞里逍遥快活。
可是,后悔也没用,夜罗都不肯再见她们,派去的小妖连丝罗夜殿的大门都进不去就被赶了回来。
啊啊啊啊……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赤蛛揪着自己的头发,第N万次狠狠地咬紧牙关,方能暂时平息心中的烦燥。
“启禀小主,洞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
“来人不肯说,只说见了小主自会知道。”
“搞什么鬼,赶出去,什么人都来,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赤蛛心情正烦闷,没好气地说道。
“是!”小妖得令,出洞赶人。
半刻功夫,小妖又转回来。
见赤蛛刚要发怒,小妖忙道:“小主息怒,来人说是夜罗王上派来的,问小主还是不见吗?”
“夜罗?”赤蛛闻言猛地一下坐起身,不敢相信地问道:“他是说夜罗王上派来的吗?”
“是。”
“怎么不早说!”
话音未落,小妖眼前一花,赤蛛已经一阵风地冲出洞外,速度之快,堪比闪电,留下蛛网兀自晃动不休。
盘丝洞外,一个面目普通的小蝶精负手站在那里。
正在四下张望,咻的一声,一道影子出现在眼前,不由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一个身穿红衣的美艳女妖站在面前。
刚要开口,女妖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迫不及待地问道:“夜罗在哪里?是他让你来的吗?快说!”
蝶精被勒得满面通红喘不气来,差点翻了白眼,口里嘶嘶地叫着说不出话。
挣扎着用手指了指被赤蛛抓住的领口,赤蛛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
重获自由的小蝶精大口大口喘了几下,弯腰咳了几声,才缓过气来。
妈呀,这也太猴急了,难怪夜罗会找她们几个,看这红衣女妖的态度,绝对是对夜罗死心塌地没错了。
这就好办了。
本来他还担心此行不利,无功而返呢。
那他就真不知道还可以去哪里,安排那个活祖宗了。
小蝶精施了一礼,禀告道:“小的是蝴蝶谷蝶王座下的蝶精翩翩。
几日前,蛛王大人去蝴蝶谷作客,不小心中了蝶王的暗算,被蝶王打伤。
小的受过蛛王好处(这倒是实情),不忍心看着他就这样魂飞魄散,所以冒死将夜罗大人救下。
大人临羽化前告诉小的,他十分后悔当初离开盘丝洞。
如果能重生,定不辜负各位小主的深情,愿永生永世与各位小主厮守,再也不离开半步。
他让小的把他的魂魄送到盘丝洞,说死也要死在这里,也要守着几位小主。”
“真的真的吗?夜罗真的是这样说的?”赤蛛惊喜万分,不敢相信。
天啊,地啊,定是姐妹们的痴心感动了上天,夜罗终于,回心转意了!
赤蛛喜极而泣,太好了,几百年总算没白等,终于把主子盼回来了。
“那夜罗现在在哪里?咱们姐妹要怎样做才能救回他?”赤蛛迫不及待地问。
小蝶精把手一翻,一粒青色的珠子出现在掌心。
用另一只手一指,一缕白丝从指尖飞出,瞬间在青珠表面形成一个蝶茧,把青珠包在里面。
蝶精把茧交给赤蛛,嘱咐道:“这是凝魂珠,夜罗就在这里。
几位小主用法力加持七七四十九天,不断输入妖力在这茧里。
等他的元神在里面修炼凝聚成形,便可破茧重生了!”
赤蛛接过蝶蛹,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没错,是夜罗的味道!真的是夜罗没有错了!
宝贝地捧着蝶茧,赤蛛仍似做梦一般,生怕一不小心用力弄破了,又成了空。
“夜罗大人的话已带到,小的告辞了,免得出来太久,被蝶王起疑。”
小蝶精躬身告退。
赤蛛无暇挽留,千恩万谢地捧着蝶茧,转回洞府。
一阵黑烟闪过,小蝶精消失不见,昆虫王现出真身。
笑话,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这个锅,就让蝶族去背好了,以后出事,也不要查到我头上来!
他特意变化成蝶精的模样,封印夜罗用的也是蝶族的茧术。
他真是太聪明了!
昆虫王不由得佩服自己。
这样,就算以后夜罗闹出什么事端,也可推得干干净净,没有证据,谁能怀疑到他头上?!
离尘,不要怪我,这本来就是你们两族之间的恩怨,自然应该由你们自己解决!
昆虫王狞笑着理直气壮地转身离去。
五 盘丝洞蛛死网破
“姐妹们,结起七蛛锁魂阵法,助王上重生!”赤蛛高声吩咐道。
“是!”
橙黄绿青蓝紫六妖齐声答应,欢欢喜喜地散开,与赤蛛一起按北斗七星的阵式分踞七个方位。
叉起腰,七条亮晶晶不同颜色的蛛丝从七妖脐中飞出,交织成一幅诡异的八卦形图案,将巨大的蝶茧罩在里面。
蝶茧通身泛起白色妖光,开始源源不断地从七妖体内吸收能量。
妖光越来越炽。
七妖的内息如江河决口般倾泻而出,妖力飞快流失,难受得差点想要放弃。
但一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心心念念了两百年的夜罗,重温往日销魂时光,就算精疲力尽也甘之如饴。
于是更加奋力催动内息,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蝶茧。
四十九日后。
七妖形容枯槁,花容失色,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风情万种。
若不是对夜罗执念太深,一股强烈的渴望支撑着,早已收功放弃。
这也太费妖力了。
七妖感觉蝶茧无底洞般填不满,有自主意识一样贪婪地自动吸取她们身上妖力,如蛆附骨,沾上便摆脱不得,差点将七妖榨得油尽灯枯。
谢天谢地,四十九日这天终于到了!
赤蛛首先感觉到茧里,夜罗的气息越来越浓,不由惊喜万分。
紧接着其他六蛛也不约而同地感受到茧里的变化。
莫非王上要回来了?
七蛛精神一震,一阵狂喜,默契地同时拼命催动内息,将最后一股妖力注入蝶茧。
蝶茧开始胀大,周围泛起乌光,闪烁不停。
眼看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被撑得几乎透明。
隐隐约约的,能看到里面有一条黑色的人形影子。
不大一会儿,蝶茧便被撑破了一条裂缝,一道刺眼的光茫从裂缝中透了出来。
紧接着“呯”的一声,爆成碎片,夜罗的妖气扑面而来。
一身黑衣的夜罗,闭目盘膝坐在那里。依旧俊美,依旧邪魅,依旧狂狷。
七妖收功不及,被气浪震得飞了出去,齐齐呕血。
夜罗浑身妖气流转,妖光闪烁不停,半晌才熄。
慢慢睁开眼晴,夜罗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瞧见地上七个不复美艳的蜘蛛精,看看周围,恍如隔世。
半天终于想起来,这是曾经住过的盘丝洞。
只是这七个又丑又老,形容干枯的老妖婆是谁?
夜罗疑惑地想。
“夜罗大人,您终于醒了!”
七蛛见到心心念念了两百年的主子,喜极而泣。
顾不得耗力太多,身体虚弱尚未恢复,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围拢过来。
“你们是谁?”夜罗忙不迭地躲开,一脸嫌恶地问。
“主子忘了咱们姐妹了吗?”
夜罗定了定神,脑海中前尘往事一一回笼。
原来是她们。
只是为何变成这般让人恶心的老丑模样?
“王上,以后就留在盘丝洞,让姐妹们好生伺候您好不好?您两百年没回来,可把姐妹们想死了呢。”七蛛之一的紫蛛两眼闪着痴迷的光,嗲声嗲气地说着。
“留在这里?”夜罗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脑海中浮现七妖成精前毛绒绒丑陋的真身样子。
心里一阵恶心,眼中飞快闪过厌恶之光。
“对呀对呀,咱姐妹救了您,耗费了全部修为呢,您可要好好补偿咱们才行哟。”蓝蛛趁机撒娇邀功。
七妖太兴奋了,径自沉浸在美丽的幻想之中,没注意夜罗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见过了离尘的绝代风华,再看看这几个同类,无论变幻得如何美艳,仍觉得丑陋不堪。
何况因为妖力损耗太多,无力驻颜,七妖已不复昔日美貌,看上去苍老得像老太婆一般。
“本王还有事要办,事成之后再回来。”夜罗拖延道。
迫不及待地起身欲走,却被绿蛛拉住衣袖。
“您要去哪里?又要丢下我们了吗?”
好不容易才把主子盼了回来,万一一去不回怎么办?
想起这两百年冷清煎熬的日子,忍不激灵灵打个冷战。不行,说什么也得把夜罗留下,那种日子一天也不想再过了。
七妖同一个念头,不约而同伸出手,紧紧拉住夜罗。
“放开!”
夜罗脸色一变。
“不放!除非您答应留下再也不走了!”
“找死!”
夜罗大怒,没人敢威胁他!
正好自己刚凝炼成实体,还没有恢复以前的法力,不妨就让她们奉献奉献好了。
反正大功告成,她们也没什么用处了,留着还会继续痴缠不休,摆脱不了,只会让人生厌。
“你们就这么想永远和本王在一起啊?”夜罗笑问。
“嗯嗯!”七妖闻言大喜,以为夜罗改变主意了。
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寒意,愚蠢到根本没意识到马上就要大祸临头,犹在叽叽呱呱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这二百年来的思念之情,幻想着可以继续从前的美好时光。
“那我就成全你们!”
如你们所愿,把你们的元神吸收了,是不是就算让你们永远跟着我了?
别怪我狠心,这可是你们自己要求的!
啊?
“什么意思啊?”
紫蛛傻傻地问。
“就是这个意思!”
夜罗伸手一把抓她,张开口在她头顶用力一吸,一缕紫色的元神便被吸了出来,伸长脖子,喉头一动吞了下去。
味道还不错!
夜罗舔了舔嘴巴,意犹未尽。
感觉功力恢复了一些,贪婪的眼神扫过其他几妖。
活生生的紫蛛眨眼之间就在夜罗手里终结,变成了纸片一样的空壳,衣衫散落地上。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六妖震惊得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趁她们没反应过来,尝到甜头的夜罗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接连吞了绿蛛和蓝蛛的元神。
连吞二蛛,功力大增,其他三蛛抵抗两下便被擒住,照样生吞。
只剩下赤蜘。
赤蛛往日最受夜罗宠爱,本以为能看在往日恩情网开一面。
见夜罗眼里冒着红光,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赤蛛大惊,料是无法幸免,定然要落得同其他几妖一般下场,回过神来转身便跑。
“想逃?”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脖颈一紧,被夜罗抓住,提了起来。
“你不能恩将仇报,咱姊妹刚刚才救了你……”
赤蛛拼命挣扎。
“不能?在我夜罗这里,有什么不能的啊,宝贝?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那就证明给我看,是不是真心的,嗯?”
“求求你饶了我吧,好歹我们曾经恩爱一场,你都忘了吗,以前我们是何等快活……”
“你给我住口!凭你们几个贱货,哪配得上本王!除了离尘,这世上没有人配得上我一根手指头!真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赤蛛被勒得两眼暴突,手脚不停地挥舞。
看着地上其他六个姐妹的尸体,不禁流下了悔恨的蛛泪。
“我们耗尽全部内力救了你,你不但不知感恩,还不念旧情,恩将仇报。我们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
“哈哈哈,蜘蛛本来就是冷血动物,你忘了吗?”
“你还有良心吗?”
“蜘蛛也是有心的,只是本王的心,你们不配得到!”
赤蛛不甘心就这样坐以待毙,用尽全力想最后一博。
无奈这些日子为了救夜罗耗损太多真气,加上此时的夜罗吞噬了橙黄绿青蓝紫六妖的元神,法力大增,强弩之末的赤蛛如何是对手。
夜罗双手一收,赤蛛便被提在空中,任凭摆布。
看着地上六个妹妹的空壳,不禁心胆俱寒,绝望之中一丝求生欲望又起。
夜罗邪魅的眼泛红,不顾赤蛛再次涕泪交加地苦苦哀求,张开口,对准她头顶一吸,一缕红色的元神便被吸了出来。
“你……好……狠……”
赤蛛最后吐出几个字,面孔扭曲,气息绝于夜罗手下,暴突的双眼死也不肯闭上。
夜罗心满意足地将赤蛛的元神吞了下去,冷酷地看着她变成了一具干瘪的空壳。
厌恶地随手抛在地上,转身狂笑着离开盘丝洞,看也懒得再看一眼地下的七具躯壳。
盘丝洞里,怨气冲天,数百年不散。
离尘,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一次,我要把你做成标本,日日把玩,方解我心底之渴,方消我心头之恨!
花蝶舞,等着,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六 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缘份
花纲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携夫人下江南游玩途中,居然有这么大收获。
虽然一直说女儿最好不要嫁人,永远陪着自己就好,那都是因为找不到能匹配宝贝女儿的合适人选的借口。
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心里可急了呢。
父母再疼爱,也不能陪伴女儿一辈子,女儿家总要有个归宿。
这下好了,终于可以对女儿的终身大事有个交待了。
花老爷简直要等不及回去向女儿炫耀了!
事情要追溯到几天之前。
夫妻二人游玩途中贪看美景,忘了时辰,一不小心和随从走散。
不觉天色已晚,精疲力尽,饥渴交加。
正愁今夜要饿着肚子露宿于荒郊野外之时,花老爷眼尖,欣喜地发现一处庄园,上面写着罗园二字,于是喜枚枚地扶着夫人奔了过去。
快到近前,花夫人一把拉住他。
“老爷,且慢,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花夫人担心地说。
不知为何,她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花老爷收住脚,定睛仔细看了看,失笑道:“夫人多虑了,你看,此宅门前很干净整洁,不像荒宅鬼屋,定是有人居住,时时打扫的缘故。”
“可是……”
花夫人还想再说。
“别可是了,难不成你真想露宿在野外啊?我可舍不得让夫人受这个罪,老爷我会心疼的。”花老爷拂着夫人的脸,半认真半调笑地说道。
花夫人脸一红,便不再说什么了。
成婚十几载,都老夫老妻的了,还是禁不住老爷偶尔的调逗,也真是没出息。
想当初就是被老爷的幽默风趣,温柔多情迷住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老爷在自己心里的魅力不减,反倒日益增长。
每每被他温柔的眼神望着,就会忍不住意乱情迷,心神荡漾。无论他说什么,都不由自主地从了他。
花老爷走近前扣动门环,听见里面有人问道:“谁啊?”
“过路之人,想请主人行个方便,借宿一夜。”花老爷答道。
“稍候,等老奴禀过主人再说。”
里面脚步声去了又回,紧接着,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出来,施礼道:“主人有请。”
花老爷回礼道:“讨扰了。”
拉着夫人的手,一起走进罗园。
管家在身后将大门合上闩起,然后前面带路。
进了门,是一条望不到头的青石小径,两边都是树木。
可能是天色太暗的缘故,树影婆娑,如同鬼魅张牙舞爪,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头皮发麻。
没来由地花夫人心头的不安又起,下意识地抓紧老爷的手。
提心吊胆地穿过长长的石径,终于看到灯光,来到主宅门口。
管家停下脚步,躬身道:“主人就在里面,二位请进。”
宅子,在外面看没什么异常,进到里面,却让人不由自主瞠目结舌。
这哪里是寻常人家,简直就像皇帝的宫殿一般!
便是花老爷身家殷厚,见多识广,也不免被里面的气派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屋子里摆放着名贵的红木家具,随处可见的古董珍玩。
地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屋内亮如白昼,却不是因为点了蜡烛,几颗硕大的夜明珠随意摆在一边当火烛照明。
单单是这几颗珠子,便已价值连城。
就连屏风都是玉的,上面雕刻着花鸟。
说不出的奢华,吓死人的讲究。
非富可敌国人家,难有此等气派。
这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饶是花老爷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也不免心生几份畏缩。
生怕自己鞋子上的尘土踩脏了看上去就很名贵的地毯,忍不住把脚往回缩了缩。
此时的他竟有一种后悔的感觉。
早知道这里面如此富丽堂皇,宁可在外面找个山洞将就一宿,也好过此时手脚都无处摆放的窘迫感觉。
“主人,客人到了。”
身旁的管家毕恭毕敬的禀报声,拉回了花老爷的神志。既来之则安之,不管了!
定定神,拱手道:“主人家请了!我夫妻二人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想借宿一夜,还望行个方便。”
“老人家客气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碧玉屏风后传来,随着笑声,一个身穿黑衣的年青男子走了出来。
花老爷抬头一看,不由得眼睛都直了!
马车摇晃,马蹄得得,花老爷做梦一般,没有一点真实感。
若不是转头看到花夫人面若寒霜板着脸坐在一旁,他简直忘了自己是谁。
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好痛!终于有一点真实感了!
“夫人,我们不是在樟洲游玩吗,怎么会在马车上?”花老爷疑惑地问。
花夫人咬着嘴唇,恨恨地望着他。
还好意思问?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忘了吗?
昨晚在那个诡异的罗园借宿,主人家殷勤款待,吃过丰盛的晚饭之后,花夫人因旅途劳累,早早地由丫环领着在客房安歇了。
留下花老爷和主人意犹未尽,相见恨晚地非要畅饮一夜,不醉不休。
天快亮了,才烂醉如泥地让人送回到客房。
这还不打紧,要命的是据说花老爷因极度欣赏那个罗府主人,已然在酒桌之上拍板,一口应承将女儿花蝶舞,许配给那个叫罗野的陌生人了!
借着酒意,居然还手舞足蹈地向花夫人请功,夸耀自己给女儿找了一个天上难寻地上难找的好夫婿。
天知道连人家的底细都不晓得,轻易就把宝贝女儿卖了,这不是喝酒,分明是被灌了迷魂汤了!
想起昨晚异样的感觉,花夫人简直坐立不安,一刻也不想多留。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之后,花夫人顾不得老爷还未完全酒醒,摇醒他,坚持要告辞而去。
心想着二人喝醉后的话应该当不得真,侥幸着也许醒来后全都忘了。
如果这样那是最好不过了。
哪知道刚打开门,便看到那个罗公子神清气爽地守在门口,一见到花夫人就恭恭敬敬地大礼参拜,口口声声自称小婿,任凭花夫人如何推托也不肯改口。
罗公子一再挽留,见花夫人去意已决,只好命管家备了马车,车上还装了数不清的奇珍异宝。
不仅如此,罗公子还坚持定要亲自送夫妻俩返家,一同前往花府,说是登门下聘!
可怜花夫人被两个婆子半请半押架上马车,不由分说,踏上归途。
听完夫人讲完原由,花老爷终于想起来,昨晚似乎、好象、可能有这档子事。
看着夫人冷若冰霜的脸,不由心生几分忌惮。
成亲这么多年,夫人一向都是温柔可人,笑脸相迎的,夫妻之间的感情更是深厚得像一对鸳鸯,脸都未红过,更别说吵架,从未见过夫人如此生气的样子。
不过一想起罗公子的仪容相貌,言行举止,谈吐风度,出身家世,那真是无与伦比的满意啊。
错过这次下一次不一定再有这等好运。
庆幸自己借着酒意试探,得知罗野竟还未娶妻。
大喜之下,脑袋一热,脱口说自己膝下有一小女待字闺中,性情温柔,才貌双全(天知道自己有多心虚),愿许配公子为妻。
本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罗公子竟然一口应承下来。
还说自己虽然家大业大,但是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可以入赘花府,做上门女婿。
此等好事,天上掉元宝啊!
花老爷差点当即跪地叩谢上苍。
定是祖宗佑护显灵,才让他遇到这么称心如意的女婿人选,刚好了结了他搁在心里很久的一桩心事。
两个人当即就改口在酒桌上以翁婿相称!
想到这里,花老爷涎着脸干笑道:“夫人莫恼,是为夫的不是了,不该不和你商量就自做主张,定下了舞儿的婚事。
可是夫人你想想,罗公子这一等一的相貌,人品,家世,错过了恐怕舞儿再也找不到这么称心的夫婿了。
若不是恰好遇到,怎么也不可能结到这门亲事,这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吗?天赐良缘啊!”
“可是老爷,这位罗公子的底细我们都不知道,应该打听清楚才行啊。
你只是听他的一面之词就草率决定,女儿的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啊。”花夫人忧心忡忡地说。
“呵呵,女人家就是心细。夫人放心吧,为夫一见这罗公子就心生好感,说不出的投缘。相信为夫的眼光不会错的,想当年,我还不是第一眼见到你就认定你了吗?”
花老爷深情地望着夫人,轻声细语地哄道。
花夫人被老爷哄得发不得脾气,按下心里隐隐约约的不安。
但愿如此吧!
只是,女儿那一关怎么过?女儿的性子她知道。
但愿罗公子能入了女儿的眼吧。
七 你是我的解药,我是谁的劫
花蝶舞闷闷不乐地坐在池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里的草,逗弄着池塘里的鱼。
好无聊!
离尘走了,说是回去处理一下家中的事务。等花父花母外出游历回来,就上门提亲。
好想他。
才一日而已,感觉好象过了好久好久。难怪人们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个儿真的是体会到这相思的滋味了。
好想他啊。
头昏昏的,全身没有力气,是相思成疾了吗?这才过了一天而已啊。
花蝶舞扔下手里的草,强打精神,回到闺房。
花蝶舞病了。
朵儿派人请了城里最好的郎中,也诊不出什么病。
整天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没精打彩,两眼无神,魂不守舍。
东西也不吃,水也不喝,短短两天便瘦得尖了下巴。
丫环朵儿急得团团转,老爷夫人不在府里,这可如何是好?
谁也不知道此时他们游历到何方逍遥快活。
这二人眼里只有彼此,女儿长大以后就开始享受二人世界,整天在外面游山玩水不亦乐乎,简直忘了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
虽然府中下人都忠心耿耿,还有几个武功高强的女师傅看家护院,毕竟无人主事终究不妥啊。
朵儿严重怀疑,当初老爷夫人聘用那几个武林高手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脱身享清静!
就像现在,一向活蹦乱跳的小姐突然间病倒了,让人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老爷夫人,你们在哪里啊?赶紧回来啊!
可能上天听到她的祈求了,就在朵儿躲在门外偷偷抹眼泪的时候,突然听到丫环杏儿在外面大呼小叫。
“朵儿姐,朵儿姐,快来!”
朵儿擦擦眼泪,不放心地往房内看了一眼,见小姐昏昏沉沉地似睡非睡着,暂时没什么动静,便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走下楼去。
“杏儿,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不怕打扰到小姐啊,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朵儿责怪到。
“老爷夫人回来了!”杏儿喜枚枚地说道。
老爷回来了?这下好了!
朵儿大喜,提起裙摆,快步向正堂跑去。
一进门,看到花父花母,朵儿便跪在地上,忍不住哇的一声哭道:“老爷,夫人,都是朵儿没照顾好小姐,小姐病了!”
“舞儿病了?”闻言花母一下站起身,着急地问道:“怎么回事?是染了风寒吗?请了郎中看过没有?”
“城里最有名的郎中都请遍了,可是还看不出什么毛病。”
“老爷,我们快去看看舞儿!”花夫人急得眼泪快掉下来了,顾不了许多,拉着花老爷便要走。
“岳母且慢,小婿略通医术,可否让小婿为小姐诊上一诊?”
“真的吗?那太好了……可是,未过门的夫妇,成亲前见面不太好吧?”花夫人犹豫。
“哎呀夫人,人命关天,舞儿的性命要紧,顾不了那么多了,何况贤婿又不是外人!”
花老爷迫不及待地拉着罗公子便往外走去。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罗野就是莫名的信任。
留下朵儿一头雾水。
什么贤婿,岳母?小姐什么时候许配人家了?
还有,谁来告诉她,这位浑身散发着阴寒之气的公子是谁啊?
锦帐低垂,只露出一节白玉般的皓腕。一干人等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眼巴巴地看着罗野诊脉。
只见他眉头紧锁,时而摇头,时而喃喃自语,众人的心情也随着他的表情忽上忽下。
良久,罗野小心翼翼地把花蝶舞的手臂放回帐中,用被子盖上。
花老爷得意地看了花夫人一眼,用眼神无声地炫耀:看看,我没选错人吧,这个女婿多体贴啊。
花夫人瞪了他一眼。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个闲心显摆。
“舞儿怎么样了?”花夫人着急地问道。
罗野面有难色,好象有点无法启齿。
花夫人让其他丫环下去,房内只留下花夫人花老爷,和贴身丫环朵儿。
“舞儿到底生的是什么病啊?”
“恕小婿直言,小姐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怪异的东西?”罗野问道。
花夫人看向一边的朵儿。
朵儿搔搔头:“好象没有耶。”
“真的没有吗?你再好好想想!”罗野的目光射向朵儿。
朵儿不由激灵灵打个冷战,这目光阴森森的,好象……好象……
对了!
“小姐前阵子打死了一只很大很大很恶心的蜘蛛,救过一日蝴蝶!”
又一道寒光射了过来,朵儿噤若寒蝉地闭上嘴。
“这就对了!那只蝴蝶是个蝴蝶精,舞儿小姐就是中了他的邪,才会被勾了魂魄,变成这个样子。”
“这不是恩将仇报吗?该死的家伙!”花老爷忍不住跳脚骂道。
“幸亏回来的及时,得赶紧想办法施救,不然离魂太久,以后非傻即痴,无药可医。”
谢天谢地,花老爷不由得再次佩服自己的英明决定。如果不是自己结了这门亲,今天怎么能刚好能救女儿的命,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罗野掐指一算,面色一变,叫道:“不好,那个孽障,此刻就附身在后院池塘那条红鲤鱼身上,若想治好小姐的病,必须以之做药引,速随我来!”
众人跟着罗野来到池塘边。
罗野看了一下,让众人退后。
他双手结印,掌心飞出一道道光圈,射向水面。
满头黑发飞舞,全身衣衫被真气鼓得膨胀起来。
嘴唇翕动,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念什么咒语。声声刺耳,让人头痛,众人都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耳朵。
池水开始翻腾冒泡,不大一会儿,浮上来一条遍体通红的鲤鱼,背上有一个白色的蝶状鳞纹。
“就是它!”罗野用手一指,指尖飞出一道白光,击中红鲤鱼,鲤鱼一打挺,向水塘深处潜去,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这可怎么办?难道要淘干池子里的水吗?那要多少功夫?我女儿恐怕等不及那么久啊!”花老爷急道。
“不用担心,小婿自有办法。若要制服此妖,非小姐亲自动手不可。”
“可是,小女病在床上起不了身啊,再说她又没有法力,如何能降服它?”
“无妨,我自有办法。”
罗野念动咒语,摊开手掌,掌心赫然出现一把鱼竿。
八 花钓鱼
花蝶舞迷迷糊糊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走下楼。
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前走,一直走到池塘边。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接过罗野手中的鱼竿。
鱼钩,闪着诡异的乌光。
花蝶舞似乎有片刻的清醒,晃了晃头,好象在奋力对抗什么,想把鱼竿丢出去。
罗野柔声哄道:“小姐乖乖拿好鱼竿,去,把那条鱼钓上来。”
“好。”花蝶舞乖乖地点头,不再挣扎,顺从地走到塘边,把鱼钩抛了出去!
鱼钩入水,划开一道涟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外扩散,在水面上形成一个个同心圆,仿佛自有主见般在水面乱窜,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有花夫人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为什么,想制止却开不了口。脑海中好象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突然间,池塘中间的水面泼刺刺向四下翻开,一条背上带着白色花纹的红鲤鱼被钓了上来,拼命挣扎,差点把花蝶舞拽入水中,吓得众人一阵惊呼。
花蝶舞也不知哪里来的神力,居然双手用力一提,看上去几十斤重的鲤鱼就这么被她拖上了岸,在地面上无助地蹦着,徒劳地想重回水里。
花蝶舞牢牢地抓住鱼竿,让这条鱼动弹不得。
鲤鱼渐渐挣扎得没有了力气,身上的鱼鳞在岸边的石头上磨蹭得掉了好几片,眼神悲哀地望着花蝶舞,似乎在怨恨着她的狠心。
可惜花蝶舞已神智不清,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绝不能让这条鱼逃了!
岸上众人一齐欢呼,但是看到鲤鱼的惨状,又不禁心生恻隐。
“哈哈哈哈!”罗野突然狂笑道:“离尘,这一次我看你往哪里逃!
眼睁睁被自己心爱的女人亲手捉住,是不是很刺激啊?哈哈哈!
等一下,我就把你和这条可恶的鱼一起炖了,我要亲眼看着你被你心爱的女人吃下肚去!哈哈哈哈!
那感觉一定非常非常过瘾,非常非常解恨!哈哈哈哈!
跟我夜罗作对的人,注定没有好下场,这一次,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葬在心爱的女人腹中,也算是个好归宿吧?
我精心为你挑选的这个墓地,你可还满意?
就是不知道,这个女人清醒之后,知道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还把他吃掉了,会不会痛苦到发疯啊?
哈哈哈哈,别怪我狠,这是你们欠我的!”
说一句,狂笑一声,随着笑声,一阵黑烟过后,得意忘形的罗野,不,是夜罗现出真身,向地上兀自挣扎不休的鲤鱼走去。
“贤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花老爷不明所以地拉住他。
“呸,谁是的贤婿?你真正的贤婿是他。”
夜罗恶狠狠地指了指地上的鲤鱼。
“这才是你的宝贝女儿自己给你选的好女婿。”
啊?
花老爷一头雾水。
“不明白?”
夜罗好心解惑道:“他是蝴蝶王离尘,我惦记了两百年的人。我费尽心机想得到他,就在差不多快成功的时候,被你的宝贝女儿给破坏了。
不但功亏一篑,还害得我魂飞魄散。
幸亏当时留了一手,这才有机会起死回生。
你说,我能不好好谢谢她么?啊哈哈哈哈!”
夜罗得意地再次狂笑。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你事先计划好的?”
花老爷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当时对他毫无戒备,莫名其妙的心生好感,原来是着了他的道了!
“不错!”夜罗得意洋洋地说。“不然,你怎么能主动把女儿许配给我呢!”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花老爷指着地上的鲤鱼问道。
“他啊?是你女儿喜欢的人,你女儿救了他,还不知羞耻地私订终身。他正要离开这里回蝴蝶谷,刚巧让我拦了下来。”
“这分明是条鱼,不是蝴蝶,更不是人!”花老爷不信。
“你说的是这条多管闲事的鱼?我和离尘打斗时,离尘敌不过我落到水面,我正要给他致命一时,她居然自不量力地把他救走。
看来你这个好女婿的魅力无边弗远啊,连鲤鱼精都被他迷住,愿意为他惹上麻烦啊,不愧是我相中的人。
所以我就如她所愿,把离尘和她封印在一起喽。
在水里我奈何不了,这不,借你女儿的手把他们弄到岸上了嘛。”
夜罗阴恻恻地问:“还有问题么?没有,我就送他们上路了,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这么说舞儿的病也是你搞的鬼吧?”
“那倒不是,她是相思成疾,那是离尘害的。只有刚才,她才是中了我的术,心甘情愿帮我把她心爱的人送上绝路!”
“妖孽,我和你拼了!”
引狼入室,悔不当初!
花老爷目眦欲裂,咬牙切齿扑向夜罗。
夜罗袍袖一挥,花老爷便飞了出去,呯的一声头磕在地上,昏了过去。
“老爷!”花夫人惊叫一声,冲上去护住,夜罗手一扬,花夫人也飞了出去,倒在花老爷身旁,胸口气血翻腾,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九 我是一只蝶,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就在夜罗分神解决花父花母之时,水面上突然掀起冲天巨浪!
另一条硕大的红鲤鱼从水里跃出,用尾巴卷起一股巨大的水柱,拍向夜罗的脸。
夜罗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红鲤趁机把岸上的鲤鱼救下,拖进水里,飞快地向池塘中央游去,潜进水底,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来不及回神。
“找死!”
回过神的夜罗怒极,双手翻动几个术式。
一团乌光在手中凝聚成球状,随后伸臂在半空中一展,拉开形成一个半圆的黑漆漆的结界,丢了下去,将整个水池罩在里面。
驱动妖力,不断向罩顶施压,最后将黑罩牢牢地扣在池塘上面,不留一点缝隙。
鱼府里。
鲤鱼精化作人形,挥袖拂向地上的鲤鱼。
一股白烟从鲤鱼身上脱离,化成一个俊美无双的白衣男子。
那条红鲤鱼抖了抖尾巴,变成一个红衣少女,羞涩地躲在姐姐身后。
白衣男子拱手道:“多谢仙子相救。”
鲤鱼精红了脸:“蝶主不必多礼,蜘蛛精害我妹妹,将你附在身上,我不过是救她罢了。”
笑话,总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姐妹俩是因为他偶而投影在池心,一见成痴无法自拔吧?妹妹天天躲在水里偷看,痴痴地等着离尘再次飞过,谁知道恰好救了他。
不能说,不能说,否则她鱼族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红颜祸水,说的就是蝶主离尘!
他天生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而不自知,无意中散发的气质俘获多少少女芳心啊,简直就是男女通杀。
饶是自己千年修行的定力,心如止水,乍一见到他的绝世风姿仍是忍不住心湖荡漾。
幸亏及时发现暗自吐息稳住,差点把持不住迷了心神。
水府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有点喘不过气来。
三人合力运功向上顶,黑罩依然纹丝不动,这样下去,非闷死不可。
“都是我连累了你们。”离尘感到万分抱歉。
“蝶主说的哪里话来,大不了今天一起死在这里,咱们也是不怕的。”
小鲤鱼精红着脸小声说道。
十 破茧
花夫人将花蝶舞拖到花老爷身旁,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要死全家也要死在一起。
心疼地把女儿抱在怀里,无计可施。
正绝望时,突然眼睛被红光刺了一下,定睛一看,花蝶舞手臂上的红色蝶形胎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红光闪烁。
花夫人一呆,凝眸细看,就在这时,一道红光咻地从花蝶舞手臂飞出,从她眉心射入。
花夫人浑身一震,脑中仿佛有张厚厚的盖子一下被掀开,天旋地转,封印在脑海深处的过往全部涌了出来,花夫人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用手捧住了头。
终于想起来了!
她是白蝴,蝴蝶谷蝶王座下右护法。
十八年前,花纲严误入蝴蝶谷,迷了路差点饿死,奄奄一息之际被离尘所救。
离尘命白蝴将他送出谷去。
谁知从不识情滋味的她,竟然对这个凡人一见倾心,欲于其私奔,终身厮守。
又怕被蝶王发现责罚,拆散二人。竟然一时鬼迷心窍,偷走蝶王用毕生修为,耗费五百年才炼成的蝶族至宝一一赤蝴。
隐去仙气,化成凡人与花老爷成亲。
后来才发现赤蝴在自己手里根本一点用也没有,此宝竟是认主人的。
心下懊悔不已,又不能将它扔了,还整日怕被同类发现,提心吊胆。
思来想去,索性将赤蝴吞入腹中,藏了起来。
哪知道赤蝴自有灵性,在花蝶舞出生之时,转移到她体内,化成胎记出现。
自己也从那一刻起,被赤蝴封印了记忆和法力,忘记了自己的过去,以平凡人的身份心安理得地与夫君和女儿开心地生活下去。
现在,沉睡在花蝶舞体内的赤蝴知道主人有难,苏醒了,连带打开了白蝴的记忆。
借助赤蝴冲破封印的花夫人,同时恢复了法力。
看来,此时能救大家一命的只有它了。
看清形式的白蝴,冷静地看了看正在专心运功封池的夜罗,他此时应该无暇顾及这边。
大概以为这几个凡人没有法力不堪一击,所以才放心地放在一边不管,想等解决了离尘再收拾他们。
白蝴悄悄运功,凝气于指尖,点向花蝶舞的眉心。
花蝶舞一震,迷茫的眼神霎那间清明,如梦初醒,看到数月不见的娘亲十分诧异,刚要开口说话,花夫人连忙掩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
花蝶舞这才发现,眼前的一切有点诡异。
配合地点点头,花夫人用眼神示意:舞儿,看着我。
咦?虽然娘亲没张嘴,但是花蝶舞仿佛在心里听到了她的声音。
现在情况很危急,我来不及跟你细说,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花蝶舞点点头。
我在用心音跟你说话,这样就不怕被蜘蛛精听到了。
好。花蝶舞不明所以,但看到娘亲凝重的神情还是识趣地没有发问。
你手臂上的胎记,下面封印着蝶族的圣物赤蝴。蝶王离尘被蜘蛛精打伤了,就在这池塘下面,你把赤蝴召唤出来,它自己会去找主人。
有了它,离尘就能得救,我们大家就都能脱离危险了。
赤蝴?
对,别问那么多了,快来不及了,赶紧想办法把赤蝴召唤出来!
花蝶舞欲哭无泪,娘哎,怎么召唤,我也不会啊!
抬眼看着夜罗的结界压入水面数寸,已经有几条活生生被憋死的鱼浮了上来,向上露出白色的肚皮。
离尘!
他也在下面?!
这个意识一下闪过,花蝶舞睁大眼睛,看向母亲。
白蝴点点头:他就在下面,而且非常危险。
离尘有危险?我能救他?
不行!
我得救他!
我要救他!
举起手臂,看着臂上的蝶形胎记,颜色红得好象马上要滴出血来,已经凸起而且不停闪烁,里面好象有个东西在催促她快点放自己出去。
一想到离尘有难,花蝶舞心下大急,脑中一热,四处看看没有可用利器,无计可施之下,顾不了许多,拔下头上的簪子,咬咬牙,狠狠心,对准手臂上的蝶记,狠狠划了下去!
皮开!
肉绽!
红光一闪!
封印了十六年的赤蝴一朝脱困,离了花蝶舞的身体,破茧而出!
见了血眼前阵阵发黑,花蝶舞咬紧牙关,拼命忍住椎心的疼痛和眩晕,不让自己昏倒。
来不及细看在自己身体里与她共存了十六年的赤蝴是什么样子,高高举起它,奋力向水池中心投了出去!
十一 失而复得
鱼府里,三人已经精疲力尽,窒息到眼前阵阵发黑。
正在绝望之际,一道红光破水而入,直直钻入离尘眉心,随后一把红色折扇出现在他手中。
离尘精神大振,顾不上思考红光从何而来,折扇自有生命般牵引着他的动作,拉着他的手臂向上高高举起,展开扇面顺势向上一挥!
眼前一亮,结界破布一般被撕开,黑霾尽去,阳光立刻洒了进来。
胸口的烦闷之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通体舒畅。
赤蝴?
是你吗?
这熟悉的感觉让离尘惊喜交加。
它怎么会在这时出现?而且威力似乎比以前增加了何止数倍。
“蝶主,你的眉间……”鲤鱼精惊叫道。
“多了一个红色的印记。”
这样的离尘,更增加了几分魅色,简直俊美到无法形容。
鲤鱼精咽了咽口水,在心里说。
离尘见结界已破,鱼府危险解除,已无大事。外面的形势不知如何,要先上去处理才行,便躬身施礼道:
“仙子的大恩离尘铭记于心,容以后再报。眼下形势危急,待我先去收拾了夜罗,再来答谢二位仙子。离尘告辞,后会有期。”
离尘飞身向上而去,留下两条鲤鱼痴迷地目送着他留下的道道涟漪,久久回不过神。
“臭娘们,又来坏我好事!”
夜罗气极败坏,回手挥出致命一掌,用了十成妖力,狠下心要致花蝶舞于死地!
一阵花香袭过,一条粉色的人影猛地扑在花蝶舞身上,硬生生替她挨了这一击。
花蝶舞定睛一看,竟是从前梦境里那个女子。
漫天花雨飘落。
“你为什么要救我?”见那女子嘴角溢血,气息奄奄,花蝶舞忍不住哭着问道。
女子凄然一笑,断断续续地说:“我……很喜欢……离尘,可是他喜欢的……是你,所以我要……保护好他喜欢的人,这样他……就能永远……开心了,我也……好欢喜……
不要……告诉他,我不想……让他……心里愧疚……”
声音越来越低,消散不见。
香消玉殒,女子的身体化成花瓣飘散在空气中。
花蝶舞呆呆地看着空空的双手。
“去死吧!”
夜罗狞笑着扑了过来,双掌推向花蝶舞,白蝴飞身而上护住女儿,抱着她翻身避过,还是被凌厉的掌风震得口吐鲜血。
夜罗待要狠狠再补一掌,结果了这母女二人的性命时,突然间感到背后一股威力无比的罡风袭来。
夜罗大骇,收式向旁边窜去。
回头一看,离尘手执红扇,白衣胜雪,从天而降。
眉心多了一点红,更增添了几分绝色。风姿飒飒,瑰丽无双。
眼前的人,是离尘又似乎不是离尘,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好象,是更赏心悦目了吗?
看着离尘,夜罗忘了出招。
离尘白衣若雪,衣袂飘飘,似随时都欲乘风飞去。
周身仙气涌动,眉宇间泛起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芒。
莫名其妙的,面对他,夜罗第一次有了自渐形秽的感觉。
自卑过后,另一种感觉更强烈地涌上心头。越是美丽的东西,他越要拥有,哪怕得到后不顾一切地毁掉!
夜罗伸出利爪,指尖飞出一缕银丝,柔软的蛛丝在法力的加持下变得强韧无比,银蛇一般向离尘袭去。
离尘轻飘飘避过,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扇骨如刃,锋利无比,欺身迎向夜罗。
行云流水般一式接着一式,绵绵不绝,腾转之间衣袂翻飞,翩翩若蝶,身姿煞是好看。划起的红光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网,将夜罗罩在里面。
花蝶舞目眩神迷地看着,小嘴张得老大,口水都流出来了,浑然忘了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头也不晕了。
离尘的法力竟然增进至此!
夜罗惊骇莫名,收起轻视之心,全力应战。
饶是如此,仍然攻少防多。
与赤蝴合为一体的离尘法力高得简直让人胆寒。
离尘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赤蝴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十二 得不到你,我留这性命何用
当年为了更好地守护蝶族,他费尽心血想炼出一件法器。
机缘巧合,恰好在炼到紧要关头之时,遇上千载难逢的红月月满,天赋异禀的他顺势吸取月华,耗费大半修为,炼成一件通体赤红的蝶形法器一一赤蝴。
炼成后不知为何,却始终无法将赤蝴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本以为是因为仙力损耗太多的缘故,没等功力恢复,开发出驭使赤蝴的办法,就被座下右使蝶精白蝴,乘他不备将赤蝴偷了去。
白蝴偷走赤蝴,随即消失不见,多年来到处寻访不见下落。
离尘失了法宝,加上法力耗损太多,功力大减。
这才敌不过夜罗,几次折在他手里,连蝶族的安危都无法保全。
今日赤蝴失而复得,威力竟大到与夜罗刚一交手便轻易占了上风。
要知道此时的夜罗体内吸收了七蛛的元神,比重生之前更加厉害。
离尘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自己无法让赤蝴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了。
原来赤蝴是用他的心血炼就的,身上自然有了蝶的属性,刚现世时,犹如包裹着厚厚的一层茧,自然无法发挥全部威力。
直到阴差阳错被白蝴偷走,变成胎记在花蝶舞身上寄生了十六年。
花蝶舞有一半的蝶族血脉,又心地纯良热情,被她的身体养着的赤蝴,竟因缘际会逐渐自行修炼完美,等待着这一天破茧成蝶。
渐落下风的夜罗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离尘手中的扇刃划破好几道裂口,有几处挂了彩,显然已经力不从心。
眼里的疯狂气焰已黯,对离尘的攻击躲避不及,连连受伤,喉咙里发出一阵阵急怒的嘶吼。
离尘收住扇,说道:“你还不认输吗?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到四时之神那里去领罪罢!”
“领罪?我有何罪?!”
夜罗狂笑道:“若说有罪,我只是不该爱上你!”
“你自己主动认罪,或许上神会从轻发落,留你性命,给你一次重新修行的机会。你罪孽深重,若再继续执迷不悟,谁也救不了你,休怪我无情!”
“得不到你,我留这性命何用?!”夜罗惨笑道。
听闻此言,离尘一叹,正要施出的致命一击凝势未发,这一击竟然下不去手!
谁知就在这一犹豫之间,夜罗突然转过身,扑向一旁的花蝶舞!
离尘大悔,没想到一时心软,手下留情,竟被夜罗利用!
急怒之下,再不迟疑,奋力运起十分功力击向夜罗后背。
哪知夜罗不闪不避不收势,将整个后背全暴露给离尘,铁了心要将花蝶舞一击毙命,与她同归于尽!
既然我得不到离尘,你也休想得到!
就算我死在离尘手里,也要让他痛失挚爱!
杀了花蝶舞,离尘一定会恨我;
恨我,就永远忘不了我!
没等夜罗的攻击击中花蝶舞,离尘的绝命一击已快如闪电,后发先至,狠狠地命中夜罗的背心。
巨大的力量无情地直接震碎他的魂魄,身体如破絮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抽搐几下,断了生息。
不一会,化成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这一次,是真的魂飞魄散了。
十三 抵债
白蝴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花蝶舞被她赶到外面,有些话,不适合让她听到。
离尘坐在上位,面色平静,不恼不怒,看不出情绪,猜不出会如何发落自己。
气氛很凝重,让人简直快窒息。
等了半天,才听到离尘问道:“白蝴右使,你可知罪?”
白蝴颤声道:“属下知罪,不该偷走赤蝴。自从离开蝴蝶谷,属下日日良心不安。
不该一时鬼迷心窍,盗了护谷至宝,害主上功力大减,无法护全族周全,以至于使那么多同族丢了性命。属下罪该万死,请主上责罚。”
自己死不足惜,只是舍不得情深意重的老爷,舍不得宝贝女儿啊。
白蝴面如死灰,认命地听候发落。
看来今天难逃罪责了。
应该会把自己的法力收回,打回原形,重新做一只蝴蝶吧?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盗宝在先,与凡人私奔在后,二罪并罚,没直接让她魂飞魄散,就应该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
想到这里,白蝴心灰意冷,求饶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白蝴右使,那你可知道你的功劳?”离尘又问。
“啊?”白蝴闻言抬头,以为自己听错。
“你可知道,赤蝴修炼成形,却始终无法把威力发挥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是哪里出了差错?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来需要经过破茧这一步。”
破茧?这和她有什么关系?白蝴一头雾水。
“这个道理,和嫁衣神功相似。虽然我是赤蝴的主人,但要真正让它成为一件无上法器,必须把赤蝴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让那个人为他人做嫁衣裳。
让赤蝴休眠,在另一个身体里第二次修炼,然后才能破茧重生,一飞冲天。
总之,因为你阴差阳错盗走了它,才有了今日赤蝴的完美蜕变,你说,这是不是大功一件?而且,今日算是你救了本王,功过相抵了罢!”
白蝴大喜过望,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么说,主子是不罚属下了?”
“怎么不罚?当然要罚!”
“怎么罚?”
“你偷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就用你最珍贵的东西相抵了罢!”
妖孽,我跟你拼了!
花老爷从床上醒过来,张牙舞爪欲起身向外冲。
花夫人伸手按住。
问道:“哪有妖孽?”
“明明就有……”
咦?有吗?
没有吗?
想不起来了。
“你做恶梦了,唉,可怜的老爷。”
花夫人好温柔地用手帕为他擦去额头的冷汗。
笑话,若让他记起今日的事,以后还怎么在他面前混?
“忘了?昨日招婿你太高兴了,多喝了几杯,醉了,是做了什么梦吧。”
花老爷搔搔头,怀疑地问:“是么?”
花夫人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肯定地说:“是的。”
花老爷莫名其妙地摸摸额头,问道:“那这里怎么会有个大包?”
花夫人面不改色地回道:“你醉倒了,撞到地板,自己磕的。”
花夫人早已施了法术,所有的人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深信不疑。
晋阳城的人们都在传说,花府小姐花蝶舞嫁给了自小订亲的离尘公子,随夫君去外地生活。
据说,花老爷对这个女婿赞不绝口,满意的不得了。
见过的人都说这位离尘公子人如其名,超凡脱俗,难画难描,是位绝世美男子呢。
阴霾散尽,雨过天晴,一切都那么美好。
十四 归宿
蝴蝶谷。
洞房花烛夜。
花蝶舞怯怯地问:“我娘偷了赤蝴,害你遭了这么大难。我差点害你丢了性命,身上又没了蝶痕,你怎么还会娶我?”
“傻瓜,赤蝴是我用五百年的心血炼成的,有了我的灵力。
它在你身上寄生了十几年,早已融入了你的血气,和我的心血合而为一,所以才一再召唤我来到你身边寻你啊。你何不想着它是你我之间的媒介呢?”
原来,当年她娘偷的不是法器,而是提前给她偷了一个夫婿啊!
想到这里,花蝶舞暗笑,心满意足地把头埋进离尘的怀里,贪婪地嗅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
想起一事,又抬头问道:
“那个夜罗不是死了么,怎么会死而复生?”
“这都是昆虫王干的好事。”离尘讲了事情的始末。
“好坏!”花蝶舞听罢啐道。
“那昆虫王现在怎么样了?”
离尘亲了亲她嘟起的小嘴,
“相信我,舞儿,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城外一户农家院子的墙角处,一只硕大的黑蟋蟀声嘶力竭地叫着,似乎有什么事让它很沮丧又不甘心。
吵得农户主人心烦意乱,放出窝里的一只大公鸡。
公鸡扒拉着草丛觅食,看到蟋蟀,凶猛地伸嘴去啄。
蟋蟀慌忙一头钻进墙缝里,才躲过一劫,吓得乖乖闭上嘴,不敢再叫。
可怜的蟋蟀,生存不易,自求多福吧。
成亲后不久。
花蝶舞回花府省亲。
“咦?怎么满院花又开了?”花蝶舞奇道。
还是老爹有办法,定是他妙手回春,医好这些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全都枯萎的鲜花。
不仅起死回生,姹紫嫣红,芬芳艳丽尤胜从前。
要知道花老爷年轻时可是有名的花匠,花府这么大家业也是以卖花起家攒下的。
花老爷曾培育出名动京城的极品牡丹,引无数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竞相出价,一株最高卖到十万两白银。
当夜,夫妻二人留宿花府。
怕蝶舞不习惯在蝴蝶谷的日子,离尘体贴地在娇妻想家时,时不时地陪她回来住上一晚。
吃过晚饭,离尘陪花老爷下棋。
花老爷棋瘾极大,时近三更犹兴致不减。
好容易棋逢对手,不分出个胜负决不干休!
没想到这个女婿不但外貌出众,棋艺也是如此了得。
要知道花老爷自幼学棋,纵横棋界几十年,还从未遇到过对手。
好不容易遇到能赢了他的人,怎能轻易放过?技痒万分,定要过足棋瘾才行。
花老爷对这个女婿真是越来越满意了。
在花老爷的记忆中,这个女婿是自己亲自挑选的,早在花蝶舞还小的时候,这门亲事便定了下来。
至于当年怎么认识的亲家公,时间久远,印象不是很深了,应该是在商场结识的。
嗯,肯定是这样。
这个女婿如此的优秀,无比赏心悦目,简直用语言无法形容。
饶是花老爷一个喜好正常的老男人,每次乍见他,都会忍不住目瞪口呆,惊为天人,心脏不由自主扑通扑通直跳。
最重要的是夫妻恩爱有加,胜过自己与夫人。
看着女儿幸福的样子,每次想起来,花老爷都忍不住为自己的英明决定,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来不战到天亮是不会罢休了,花老爷已经命下人泡了一大壶浓茶备着呢。
花蝶舞熬不过瞌睡,便拉着花夫人,在自己出嫁前的闺房睡下。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子话,花蝶舞便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一股香气袭来,迷迷糊糊中看到一个粉衣女子走到床前,含笑看着她。
是救了她的女子!
花蝶舞想起身致谢,却怎么也动不了。
别怕,我是在你梦中。女子说道。
因为你一直对我的死耿耿于怀,不能开怀,特来你梦中一见,为你解开疑惑。
我本是花神,之前因为爱慕离尘,做了一件违反天道的错事。
因为嫉妒你得到离尘的倾心,让你府中百花一夜之间全部调零,折了身为花神的德行。
被四时之神发现,受了惩罚,罚我在人间历劫五百年。
那日下凡之时,正好遇到夜罗逞凶,见事态危急来不及细想,便替你挡了上去。
没想到因为舍身救了你,功大于过,上神许我以花形在人间修炼,期限由五百年减为一百年。
而且历劫归来,仍然可以位列仙班,继续司花神之位。
至于这一百年中,就由四时之神暂时代管花界。
所以明日,我便要重生在这花府之中,开始修行。
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了。
女子说完,轻轻一笑,化成轻烟消失不见。
次日清晨,想起昨夜的怪梦,花蝶舞便再也躺不住了。
天刚亮,便早早地起身,到园中察看。
果真看到花园中凭空多出一株粉色牡丹。
微风吹过,花枝颤动,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位粉衣女子在向她点头致意。
花蝶舞忍不住喜极而泣。
离尘心疼地用手指为她擦去眼泪,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伤感。
花蝶舞破涕为笑,调皮地伸出食指按住他正要出口的询问,眨眨眼说道:“嘘,莫问,天机不可泄露。”
回头望了望那株盛放的牡丹花,花蝶舞笑着问:
“尘,以后给我们的子孙后代定下一条家规,不食鱼,不折花,可好?”
虽然不知道花蝶舞为什么突然如此说,离尘还是宠溺地一笑,轻声应道:“都依你。”
尾声 蝶恋花
婚后某年的一天。
“话说,你身上怎么这么香?是不是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花蝶舞凶巴巴地揪住离尘的衣襟问。
离尘失笑,弹了一下她额头,“傻瓜,我已成仙,又不是普通的蝶,还用拈花惹草?”
总不能告诉她,鉴于以往的惨痛经历,为了避免再招惹到不必要的烂桃花,他早已施了法术,隐去了自己的一身魅丽风华。
除了妻子,在别人眼里看到的他就是普通的样子。
这副绝世容颜,还是留给妻子一个人欣赏就好了。
此生能迷住她一人,足矣。
看着花蝶舞纯净的眼眸,离尘心神一阵激荡。忍不住用双手捧住这张看不够的小脸,轻轻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深情款款地问道:“要采,生生世世,我这只蝶,只采你这一朵花,可好?”
蝶舞大羞,把头埋进他怀里,细若蚊声地说道:
“好!”
(欲知前情见拙作《罗蝶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