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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识时务者为俊杰 ...

  •   要说这秦卯的猜想,对也不对:楚意尘的手里还有账本是真的,那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烧的也是真的。
      其实当初秦志长找秦卯求救之时,楚意尘的暗卫楚影就已经埋伏在房顶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明白,后又尾随秦志长知道了账本的下落,并禀报给了楚意尘。
      楚意尘听后即刻便派秦影偷出了秦志长藏在书房暗格中的账本并亲自抄写了一份,然后又令楚影将原件放了回去。楚意尘在泰安殿中焚烧的那本就是秦志长所做的原本,现在手里的那本只不过是楚意尘的手抄本。
      “真是岂有此理!”珣若涵将手中的册子摔在御案上,觉得气愤又无力。气愤的是大珣朝堂上数得上个儿的官员十有八九都在这本子上了,无力的是如若将他们一一惩治,这大珣的江山恐怕就要塌了。
      “陛下稍安勿躁。”楚意尘起身将案上的账本拿起来翻了翻:“这上面也并非都是十恶不赦之人。”
      “朝廷给他们法俸禄,是让他们变着法儿的往自己口袋里搂银子的?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这上面有一个算一个都该下大狱!”珣若涵怒道。
      “陛下以为何为忠君之事?品行端正不要不拿还是刚正不阿直言相谏?”楚意尘笑着问珣若涵。“王相安也曾多次上表先帝,可那又如何?难不成要先帝置朝堂稳定而不顾,依表彻查然后将涉事人等一一斩杀?朝堂上各位大臣所行的那些个烂事陛下以为他不表先帝便不知吗?先帝派他到那般重要的位子是让他每日与那帮蛀虫理论还是让他将本就天下皆知的事再往外捅上一捅,让天下人看看这大珣的官场究竟腐朽到了什么程度,竟让圣上都有心无力?”
      “摄政王!”珣若涵攥着拳头冲楚意尘低吼,眼里是毫不隐藏的怒意。
      珣若涵又岂会不知有些人是即便罪行累累天下皆知也是不能轻易动得的……若她不知便不会草草了结了洪王案,若她不知便不会当众烧毁了秦志长的那本册子……可,即便知道楚意尘说的都是对的,即便理解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她还是不能允许一个臣子在她的面前对父皇有半点微词。
      哪怕只是映射,哪怕那个人是楚意尘。
      “想要为君分忧,必先要体谅为君的难处;想要忠君之事,必先要立稳脚跟。浊海里养不活清水之鱼,如若不能融入必将被斥出,就如同王相安一般。”楚意尘并未在意女帝的愤怒,他将账本复又放在了珣若涵的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账册上轻轻点了点“臣以为,这里面所牵涉之人可分为三类:一为勾结洪贼谋逆叛乱者,当诛杀;二为结党营私利欲熏心者,当废罚;三为浅涉自保者……可择用。”
      楚意尘看了看珣若涵不解的眼神,走回位子上坐了下来继续道“如王相安一般心怀赤诚洁身自好者确实难能可贵,但比起端正不阿之人,百姓更需要的是真正能为他们谋得福祉的官员。这王相安虽出淤泥而不染但所作所为对百姓半点益处也无,还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将将做到了独善其身罢了。然而独善其身者仅可谓之为好人,兼济天下者才能谓之为好官。况王相安官拜工部尚书,所辖之事多关乎民生。本就是个该为民造福的位子被王相安为了个人荣辱生生给糟蹋了。反观这册中所涉之芸州刺史魏阔,虽与秦卯一党也有账目往来,但臣是去过芸州的。芸州城中治安甚好,连鸡鸣狗盗之事都鲜少发生,百姓富足安逸。倘遇灾年,各种款项的到账率也是远远高于其他府州的。对于这位刺史大人,其治下百姓无一不道一声‘好官’。”
      看着珣若涵越发困惑的表情,楚意尘笑了笑“臣命人抽查过芸州的一些账目,也从中发现了些趣事。这魏阔虽甚守‘规矩’的在各款项中抽成‘孝敬’秦氏,但也仅是抽出了上供的数额,换言之此人可以说是贿而不贪。既与秦氏同流保全了自己,又在秦氏的庇佑下得到了上级的多方‘照顾’,行了许多有惠于民的好事。陛下以为,此人与王相安谁才是忠君之事的好官谁更值得重用?”
      “这……”珣若涵被他说得有些晕。楚意尘的这般说辞虽与她从小所学出入甚大,但却也是越想越觉得有些道理的。
      可若说他有道理,那岂不就是承认枉法者有功了吗!
      “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臣以为此话说得甚为有理。如今这话之所以被许多人曲解是因为他们错认为随大势同流合污便为识时务。然真正的识时务乃是既可融附于大势,又可保全自己的初心。”楚意尘道。
      “皇叔所言与老师教的甚是不同……”珣若涵低着头摩挲着案上的账册。
      “先生们讲的是圣人之道,教的是如何为人。而陛下除了要学习先贤的品性做一个好人以外,更得领悟为君之道做一位惠泽天下的仁德君主。”
      “可贪腐贿赂本就有罪”珣若涵执拗的看着楚意尘。
      “所以这册子上的前两种人都留不得”楚意尘深深地叹了口气,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臣说如魏阔之人此番行事无错,是因为如今朝堂之上的风气就是如此,仅凭他们之力根本无法扭转。他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迫于乱世,且守住了初心。倘若有其他办法他还行此路,那便该杀。”楚意尘放下手中茶盏,走到御案前拱手向珣若涵深深行了一礼道“兵贪贪一个将贪贪一窝,而陛下就是这点将之人。”
      听得此言的珣若涵不禁挺了挺腰板,深深的凝视着楚意尘。
      “大珣虽也有如魏阔一般忍辱维系之人,但也是迫于形势的权宜之计。追根揭底,一切枉法之事皆应断绝。真正的太平盛世,应以刚正清廉为大势。臣愿竭尽所能助陛下攘除奸佞,使能者不必趋严趋势、刚正者皆能大展宏图!”

      永安元年正月初十,前尚书令秦卯与前工部侍郎秦志长双双毙于大理寺天牢。前者留书一封畏罪自杀,然所用匕首之来路却无从查证;后者则是因用餐过于仓促而将食物呛进肺管窒息而亡。
      大理寺在秦志长死后的第二天便将其已经签字画押的供词呈至御书房,只道是好在刚将其关进大理寺时便对其进行了突击审查,方才留有此证。女帝阅后并未多言,只令大理寺卿依供继续彻查。
      大珣永安元年六月初一。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如期举行,女皇以逢乱不久百废待兴为名宣布扩招。本次科举除摒弃了之前的以总分论输赢的模式,首次尝试以将各科成绩单独排榜再结合总成绩收录人才的方式。最终留得各方才俊近百人。
      大珣永安元年八月初一。由潋滟桥案引出的秦氏一族贪腐案告破。从地方各府州县到都城六部,涉案者百余人。其中包括秦氏宗亲在内的五十余人叛斩刑,并抄家、家眷流放边陲、族人五代之内不得为官。其余涉案人等全部抄家并判处了十至三十年不等的刑罚且族人三代之内不得为官。至此世家中再无秦姓。
      大珣永安元年八月十五。女皇下旨,因秦氏贪腐案腾出的空缺皆由其原下位官员暂为顶替,由此空出的各级官阶皆由金科举子先行填充。此旨一出,满朝哗然。
      “六月份选了一百来人,八月份判了一百来人如今又填了一百来人……呵!还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点儿没糟践!”珣若涵的外公,国丈、门下侍中顾松涛对站在书桌前的儿子怒道。
      “你说说他这是要干什么?他是要断了咱们世家的根呐!”顾松涛将桌子拍的啪啪响。
      “父亲以为这所有的事情皆是楚意尘的连环套?”顾松涛长子,国舅、吏部尚书顾海澜应道。
      “不然呢?本以为那小子不过是想收拾收拾朝上的那些个蛀虫杂碎,却没想他打的确是整个世家的主意!”顾松涛深深吸了口气好让自己平静下来:“秦卯那人一向眼高于顶的,受不了囹圄之侮而羞愤自尽,这话说着也是有人信的。然而那秦志长……噎死?这是连编排都懒得编排了。”
      “也是,当日楚意尘朝堂上的那番说辞,就差直着叫那些个心虚的大人们赶紧去灭口了。摄政王既以默许,他们自然更加明目张胆了。”
      “要不怎么说他们蠢!如若留着秦志长他们兴许还能有条活路。”
      “恕儿子愚钝……”顾海澜面露疑色。
      “秦志长此人最是懂得官场求生之道的,当日他于大殿之上将账本合盘交出不过是被陛下和楚意尘给唬住了。冷静思索过后,就算是为着家眷的性命他也定是知道何人该供何人不该供的,然而那帮子蠢货却为了灭口而将其杀害……但凡长点脑子他们都应该想得到,秦志长若活着,他的供词上定不会出现能影响当前局势之人;可若他要是死了,那他供词的内容,便是楚意尘说了算了!你且品品这百余位官员的位子,放下品阶不说,哪个不是各个口子里至关重要的位子?从祖皇创国至今,这些位子上的便都是世家子弟,何时轮到寒门觊觎了?大珣律,世家年初举荐子弟入仕,占缺位十之有七;寒门科举六月举办,占缺位仅十之有三。他八月将口子划开了,可不为的就是往里塞六月选出的那些个寒门子弟!上面大的动不了,便专捡些个重要的来,进而将其架空……看来从前我可真是小看他了。”
      “那他直接将秦氏叔侄灭口岂不更加省力,何必大费周章的暗示别人行事?”
      “倘若人是楚意尘弄死的,你觉得那些人会认他手中的供词?”顾松涛眯着眼捋了捋胡子:“他们定会以秦氏叔侄死因蹊跷为名对供词的真假提出质疑,请求陛下查明他二人死因,以保全涉事的自己人。可如果人是他们下手弄死的,无论谁下的手其余众人皆会投鼠忌器。如若彻查会查到谁又会牵扯出谁,那可都是冒不得的风险,便也只有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即便如此,律例规矩摆在那里,等到了明年开春,即便他再有诸多借口也定是要把那些位子交还给世家的。”顾海澜宽慰道。
      “呵,交还?你可见过哪条恶狗将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的?”混迹官场大半辈子练就出的直觉告诉顾松涛,这天琉来的小子怕是要将大珣的天都翻上一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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