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长久》风烟挽

36、除夕夜

　　元旦过后就是春节了，除夕夜，又是一年一度的林家完全体聚会，几百号人乌泱泱地在老宅。
　　林久一时间分辨不出来哪位是皇帝，如果说老林是皇帝的话，那应该也是个傀儡皇帝。但其实他也有很大的自主权。
　　晚上的团圆饭，厨房里从早上就开始准备了，几百号人依次还要去祠堂祭祖。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丝毫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传统，C国弘扬的是酒桌文化，你一言我一语地都在讨论林大少爷的婚事。

　　林久被说的头昏脑涨，只想问一句，我们熟吗？
　　匆匆吃完了一顿团圆饭，就想着去找白未晞。

　　墨砚【新春快乐，小外甥。】还附带一个微信红包。
　　蒹葭萋萋【？】
　　墨砚【压岁钱。】
　　林久收了红包，反正也就两百而已。
　　墨砚【对了，我怀孕了。有没有什么表示？】
　　林久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所以这个红包是什么意思？还是自己亏了对吗？
　　蒹葭萋萋【等正月里，我送你份大礼。话说你是O？】
　　墨砚【不像吗？】
　　蒹葭萋萋【风哥更像一点，你的话，我以为你起码是个Beta。】
　　墨砚【呵呵，你马上有弟弟了，开不开心。】
　　蒹葭萋萋【不说了，我有事。】
　　墨砚【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
　　蒹葭萋萋【去找我家小白，做一些爱做的事。】

　　林久出门之前把自己里里外外清理干净了，顺便自带润滑和小雨衣，讲道理，爬床，我是认真的。
　　大过年的，得放炮才行。
　　等到林久到了白未晞发给他的地址的时候，才知道这里是一片别墅区，不算是多高端的别墅，但是看起来够精致。

　　林久摁了门铃，来开门的是白未晞，虽然夜色正浓，但是林久一下子就认出来他了:“出来开门，不知道穿个外套？”
　　白未晞开了门，眼里闪过惊喜，无奈地说了句:“你啊。”
　　大门刚打开，林久就抱住了白未晞，整个人靠着Beta:“哥哥吃年夜饭了吗？”
　　“吃过了。”
　　“吃的什么？”
　　“阿姨做的饺子。”
　　“下次我做给你吃，我也会做。”林久松开了怀抱，两个人进了屋内。

　　客厅里坐着位阿姨，看年龄已经不年轻了，约莫六十左右，头上有了白发，脸上有细微的皱纹，岁月不败美人，倒可以看出年轻时候应该是个典雅的女子。
　　“有客人啊。”阿姨转头过来看向门口的方向表情是藏不住的惊喜，“未未第一次带朋友回来。”
　　“你们去玩儿，我看春晚呢，大年夜的，守个岁，今年未未就不孤单了，有伴儿了。”阿姨只是盯着电视看。
　　“去我房间？”白未晞问了句。

　　林久其实很好奇，这位阿姨是谁，如果不是重要的人，白未晞不会把她放在自己的私人领地，但是他没介绍，自己也不好深究，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和白未晞上了楼。
　　白未晞的房间在二楼，房间里既没有各种各样的手办，也没有乐高，相比一个二十岁年轻人的房间，更像是林老爹的房间。

　　“今天除夕，你不和你的家人过吗？”白未晞歪着头反问。看得出心情很好。
　　“你更重要。”林久同样歪着头打量着他。

　　“谢谢。”白未晞就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整个人勾住了林久，埋在林久的怀里，这是他第一次以这副姿态示人，日日月月年年以来，无论是方方面面，他都不愿意以弱者的姿态呈现给别人，他必须无比强大，强大到没人敢觊觎他，没人敢欺辱他，甚至没人敢再说他闲话。
　　可是突然，他想喘一口气，就一会就好。
　　林久没说话，只是回抱住了他。

　　林久在等，等着白未晞调整过来，每个人都有七情六欲，有脆弱的时候，有感动的时候，有伤心难过的时候，白未晞不是机器，只是把自己包裹了起来，这些情感，他都藏的太深了。
　　小白抱起来很软，小白的头发不是纯黑色，带一点栗色，大概比自己矮五公分不到，很萌的身高差，小白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
　　林久还在遐想的时候，白未晞就挣开了他的怀抱。

　　“其实，我不是故意装作认不得你，我的十几年，几乎没有什么好的回忆，你算一个。你太好了，好到我想把你弄坏。”白未晞站在阳台上，俯瞰夜色。
　　“你想听我说说，我的事情吗？”白未晞从少年兜里拿了颗糖，他很想吃点什么甜的东西。

　　“求之不得。”林久坐在阳台的秋千上，白未晞倚着栏杆，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林久没想到阳台上会有秋千，和这个房间的布局好像格格不入，或许是年少时自己的艳羡，他都记得，现在都会来一一满足。

　　林久从来没有刻意地去查白未晞的过往，相比于满足自己微弱的好奇心，他更希望白未晞能亲口告诉他那些压抑着他的往事。
　　可当白未晞用平淡至极的语气说出那些事的时候，林久只觉得胸口密密麻麻地疼。
　　白未晞安慰他说没事了，时间过去太久了，再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一样。都过去了。

　　冬天晚上的风是钻心刺骨的魔法伤害，林久又忍不住掉眼泪了，冷风吹在脸颊上的感觉并不好受。
　　白未晞说，其实楼下那个阿姨帮过她一次的时候，脸上并无表情，但是眼神明显温柔了下来。像是回忆着什么美好的往事一样。

　　那是也一年冬天吧，白未晞的母亲因为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心情不好把他赶出门了，红灯区的夜晚是很热闹的，有着各种令人厌恶的声音，还有来来往往各种职业的客人。
　　好冷啊，天好黑啊，要不就这样死掉就算是解脱了吧，小白漫无目的地在晃悠着，终于选了个角落瑟瑟缩缩地蹲了下来，像是一只被人遗弃了的流浪猫。

　　冷到手都没知觉了吧，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可惜他连一根火柴都没有，就是不知道明天早上，有没有人会发现他。
　　安徒生的童话更多的是悲剧，无论是海的女儿还是皇帝的新装，用童话向别人讲述人性和现实。
　　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Happy ending？那么多人写那么多美好的故事，可生活不一定美好，或许他们也挣扎过，痛苦过，最后保留了心里的一片净土，认真地写下这些并不存在的故事。

　　小白未晞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上的星星，在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里，这是他目前为止能找到的最干净而美好的存在了。

　　“小朋友，你怎么蹲在我家门口。”一句算不上温柔的声音仿佛是白未晞的救赎。
　　白未晞转头痴愣愣地看着这位比自己母亲年纪要大也算不上多漂亮的阿姨。
　　“进我家来暖一暖？”她怕吓着了小朋友，语气又温柔了几个度。
　　白未晞摇了摇头，他并不善于去接受陌生人的好意，特别是红灯区里的这些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那人摇了摇头，又进了门。
　　白未晞以为就这么算了的，结果没过了一会。她抱了一件算不上新的毯子和一个小火炉过来。
　　“怎么了？我好像见过你几次，你是和你妈妈闹矛盾了？”

　　白未晞摇了摇头，整个脑袋埋进了膝盖，贪恋似的嗅了嗅毯子上的味道，很温暖。火炉里的竹炭还摇曳着幽蓝色的光。白未晞从小就不习惯掉眼泪，此刻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这个世界，真的很温柔啊，他只要这么一点温暖就够了，就可以了，白未晞贪心地想。
　　“别哭啊。”她轻轻地抚摸着小白未晞的背脊，试图安抚这个有些孤寂的少年。

　　“新年快到了，给你吃糖。你要知道啊，你还这么小，未来都是你的。现在受苦，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老天爷是公平的。觉得太苦的时候，吃颗糖，是不是觉得会甜一点？”女人往小朋友手心里塞了一大把糖果，是那种玻璃纸包装的水果硬糖。
　　是啊，甜了一点了。白未晞眨了眨眼睛，盯着手心里的糖果，却没舍得吃，等下次觉得太苦的时候再吃吧，他想。

　　白未晞没敢叨扰这个善良的阿姨，只待了一小会，就攥着手心的糖果跑开了，够了，这样就够了。
　　未来还有很长时间，他得活着。

　　白未晞说到了他无缘无故消失的那半年。
　　“我说，我回去看我那位有艾滋病的母亲，被人锁起来了，你信吗？她还想要拉我一起走，想用针管扎我。后来，或许是良心发现吧，没舍得带我一起去，把她的钱什么的都留给了我。”白未晞的语气里带有几分自嘲。

　　“哥，我不想听了。”林久听不下去了，如果可以，他想虚长白未晞几岁，回到过去，那个叫嘉阳县的地方，把他带出来，把一切美好的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