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42、第六十章（1）

　　谢缘眯着眼，盯住夏元勖的眼睛，觉得他的话并没有想象中的惊世骇俗，倒是跟挠痒痒差不多。
　　“就这吗？”
　　夏元勖讪讪地抿了下嘴角：“就这。”
　　“你看到了那个……阵引？”
　　“对，所以我有替换前后两套记忆。”
　　谢缘不由坐直了，眼泪无知无觉地顺着眼角留下来：“这么说，现实中苏慎他们也会有两套记忆？”
　　夏元勖摇头：“不会，他们看到阵引的时机不对，我看到阵引后，马上就发生了替换，我的记忆就被保留下来了。”
　　谢缘拧起眉头：“就算保留下来，那你又怎么未卜先知自己要死了呢？”
　　夏元勖说：“因为我怂恿我朋友，也就是那个仙腹里的灵魂，通过阵引问了我自己的命运。”
　　“对方告诉你朋友了？这么好？”
　　“因为对方是……夏澜。”
　　夏元勖语言组织能力没苏慎好，并且问一句答一句，从不说多，似乎心存侥幸，希望谢缘脑仁就花生那么大，想不到那么多边边角角。
　　可惜谢缘的问题积攒了足足四年有余，多得能不吃不喝问上两天两夜。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她弄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切的一切，始于现实中的去年8月底。
　　夏元勖有个朋友，名字不重要（他没说），姑且称其为A吧。这个A不知道犯过什么错（据夏元勖猜，杀人放火什么的应该是没做过，但吓唬过女孩子，那个女孩子貌似被吓得不轻，都进医院了），被未来的夏澜祭了祷生阵，但奇怪的是，到了仙腹里，他并未被要求去纠正自己的过失，反而被洗脑去制止一场人为的车祸。
　　这场被更改后的车祸，最终顺利被替换到现实中，而现实中的夏元勖，也因为无意间看到阵引，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有了“仙腹数月游”的奇妙体验。最关键也最糟心的是，他从未来的夏澜口中得知，自己会在30岁死于横祸。
　　夏元勖度过了惶惶不可终日的一段时间，即便到30岁尚早，但人之常情难躲，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哪里挨得过死亡阴影如影随形的折磨，于是，他打算书也不读了，正常生活也不过了，偷拿家里一大笔钱，离家出走，放飞自我，走遍天南地北了此残生了。
　　夏元勖自以为走得神不知鬼不觉、颇有慷慨赴死的豪情悲壮和看破人生的达观，结果，在某个海边刚支起帐篷，就被恶劣的洗澡条件给击退了信心，郁郁寡欢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被从天而降的夏澜逮住了，押送回家。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要好好问问夏澜，活不过30岁到底是几个意思。不料，夏澜却张着嘴，一脸莫名其妙，骂他脑子有病。他被骂后，想明白一件事，此时的夏澜还嫩得很，问她不如靠自己，他思前想后，认定所有的答案都藏在祷生阵里，他必须去弄清楚。
　　以前他虽然对家族里流传的祷生阵很感兴趣，但这种感兴趣是停留在表面的，纯粹是因为男孩子中二年纪“万物皆可为耍帅服务”之故，是感兴趣来幻想的。和夏澜的感兴趣完全不同。女孩和男孩中二的分别便在于此，夏澜对着千年前怀芝的遭遇，脑补了一堆凄凄惨惨的误会纠结，然后心生执念，想打破悲剧的执念，而不是如夏元勖那般，只知道幻想满天乱舞的剑光，酷炫的祭祀阵法。
　　他是个聪明的人，看问题的视角因为自身不可控制的迫切，而比夏澜多了几分功利，同样的信息，夏澜看到的是“满目难受”，他看到的是“原来如此”。于是他们追寻真相的路渐渐出现了分叉，她往东，他往西。
　　很快，他获取的信息量即将追平夏澜，而信息内容却互有不同。他知道了很多夏澜不知道的，反之亦然，这令他更迫切地想从夏澜那儿挖掘他不知道的。
　　他知道了自己的短命，的确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祷生阵的布阵人用以孕育仙腹的仇恨，如果在阵成后没有个去处，不仅会反作用于布阵人，而且会随着血脉传递下去，每一代人，都有一人会无辜横死，直到仇恨的余波耗尽。
　　这是最可怕的答案，他想自救却根本无法自救。整个家族里能找到的，关于祷生阵的一点一滴，全是零碎的拼凑，是先人们费尽心机从所谓的严家、林家乃至沈家一点点收集来的，残缺不全，颠前倒后，夏澜偷偷做了整理疏通，夏元勖在她的基础上，偷偷背下，然后去查阅档案，找那三家在现代的遗踪。
　　从此往后，夏元勖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作为学生，堪称一塌糊涂，但在祷生阵的研究上，却突飞猛进。不多久，他看到新闻，惊愕地发现那场被改变的车祸里的受害者和加害者，成为了另一场纠纷的受害者和加害者。那个叫陈宁宁的女孩，没被田苓撞残，却被她当街泼了酸。
　　悲剧以另一种形式降临。是祷生阵失效了吗？还是这个阵法根本就是一个恶作剧？
　　不是的，是田苓厌恶陈宁宁的根源从来没被根除过。A只是摘掉了一棵树上看似唯一的一枚果子，没把树连根拔掉，树还在，果子终会结的。
　　再后来，新的祷生阵开启，谢缘仙腹里的他，发现自己兜兜转转，又来到了或者说又被复制到了新的仙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