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0、第六章（4）

　　她揉揉眼，在翻班级群历史记录时，手颤抖着停住了。
　　——大事件大事件！3中也有人跳楼了！
　　——天哪，今年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人没死吗？
　　——关键砸到人了！于萌萌你听说了吗，砸到的是你那个苏慎！
　　——卧槽不会吧！你没搞错吧，搞错了老娘捶爆你的狗头！！
　　——是真的，情况不太好，可能要瘫痪。
　　——你是李越清吧？你没被盗号吧？老娘不信啊啊啊！
　　谢缘恨不能把那些字都刻进眼里似的，瞪着眼呆了一阵，摇摇晃晃爬起来，连走带爬回到卧室，拉开抽屉，扯出字帖。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这边的改变一夜间全部消失了，老谢，赵欣，苏慎，他们……都没躲过原来的命运……可是我什么记忆也没有，我一觉醒来，事情就变得面目全非……”她强迫自己一笔一划把字写清楚，此刻全身上下哪哪都在发抖，牙齿必须紧紧咬住才不至于相叩打战。
　　字帖还是老样子没变，很快把字吞了进去，这超越常理的现象此时是如此可亲，证明之前发生的种种并不是她受刺激发疯的臆想。可然后这字帖便以长久没有动静的沉默状态悲悯地回应她。
　　“快回我啊！快回我！谢缘！”
　　谢缘一遍遍地写，一遍遍地收获失望。
　　她嗓子眼堵着的苦闷陡然冲上眼底，脑子里的思绪全炸开了，她咕哝一声，把笔和字帖狠狠朝地上一贯，忍不住抱头大哭。
　　这就是未来的自己曾经历的痛苦和绝望吗？短时间的精神打击，和以后月月岁岁的回忆磨折，无怪什么代价她都愿意承担，只要能换老谢无病无灾，平安度过一生。
　　不，不，目下她的痛苦应当还不及未来的她百分之一，她的心虽然如同被一只铁掌死死攥住似的剧痛，但其实它还远远没到愿意承认现状颠覆的地步，它隐隐地希冀着，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是她寒假里伏案用功后压力带来的产物。
　　醒过来就好了，她恍惚地想。
　　便在这时，门铃声骤起，“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传来一个男人轻声细语地询问：“梦英，收拾好了吗？缘缘呢？”
　　这嗓音带着微微的熟悉感，可惜谢缘的脑子已经不能思考，想不起这是属于谁的。
　　“缘缘她……不太好，浅山，我打算……”何梦英不安地说，“打算”二字后的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不着急，一件件来，咱们先把房子的事处理好，等一切步入正轨，我就联系朋友，安排缘缘去看。”
　　短暂的沉默后，何梦英长叹一声，语气里又疲惫又酸楚：“浅山，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怎么办才好了。”
　　陶浅山安慰道：“别多想，你需要休息。我去看看缘缘。”
　　谢缘听见脚步声靠近，背脊缓缓绷紧，不等来人开口，她猛地爬起来，撞开那人冲出家门，不顾身后母亲猝不及防嘶声的呼喊，一路拼尽全力狂奔，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小区外的马路旁了。
　　她穿着睡衣和拖鞋，面孔带泪，被西北风一撞，浑身寒毛倒竖，脸上的皮肤□□涩的泪痕绷得紧紧的，刺痛密密麻麻攀缠上来。
　　“谢缘，你搞什么，就穿着睡衣去……吗？”
　　有人拍她的肩。这一下不重，但足以把她的魂拍回来一半。
　　谢缘呆呆看着男生一边端详自己，一边绕到自己面前，一副词穷的模样。好一会儿，他才憋出话来：“东西收拾完了吧，我跟我朋友联系好了，你去她那里暂住，多久都没问题——行李呢？你别是空手来的吧！”
　　谢缘还是没出声。
　　男生抓抓后脑勺的头发，纳闷道：“你怎么了？感动到了？你之前不是感动过了嘛，现在还感动什么劲。”
　　谢缘张了张嘴，不由自主地说：“我妈妈来了。”话虽如此，她却仍不明白这么说有什么意思。
　　男生皱眉：“嗯？你不是说她下午来接你吗？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暂时不想搬去跟你妈妈他们住？”见对方愣愣的，啧了一声，抬头看了看行道树，低头飞快道，“点头或摇头！”
　　谢缘发觉自己的脑袋不受控制地点了一下。
　　“行，你就这么穿着吧，也别收拾了，这就走。手机带了吗？”
　　“没带。”
　　“唉，那等下上车了，你用我手机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报平安，好好跟你妈妈说，记住了吗？”
　　“嗯。”
　　“你到那边拐角处等着，我去拦一辆出租车。”
　　“苏慎他……”谢缘冲口而出。
　　对方闻言，两道笔挺的眉毛皱得越发深了，低头想了想，心事重重地说：“最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打听他，你看到新闻了是吧，怎么说呢，情况很糟，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他狠狠踢了一脚路障石，“这都什么事啊！”
　　谢缘感觉阴云沉沉压在心头，仿佛这一生都不会再快乐起来了：“那个跳楼的男生家里，要赔钱吧。”
　　“赔钱，他们家赔得起吗？到现在都没人来医院探望，纯tm人渣家庭！不提了，我去打车。”
　　谢缘目送他往前跑去，瘦高的背影在青灰色的天穹下，单薄的如同一片冬叶。
　　严一楠。
　　她心中，于一片迷惘、不解和哀苦的沼雾间，慢慢浮起一丝疑惑，没有了赵欣，她是如何结识严一楠的？
　　距离从睡梦中醒来，也有些时间了，记忆仍然没有一点变化，除了突如其来的噩耗，她依旧对现在这个局面一无所知。
　　她是不是应该回去拿字帖？还是听严一楠的安排，这就到拐角处候着？
　　直觉提醒她，无论选择哪一条路，她都会被这些人裹挟着，一点点深入这叫人透不过气来的生活，直到融为一体，被迫接受，再无法回头。
　　小区里响起稀稀拉拉的鞭炮声，混着孩子的鼓掌和大人的嬉笑。谢缘就这么站在大门口，看着外来车辆一部接一部驶入小区，时间流逝得极快，却又匍匐得极缓。
　　“缘缘！”
　　她听见何梦英喊她。
　　“你这孩子抽什么疯，衣服都不换跑出来干嘛！成什么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