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291、第五十一章（6）

　　王赫亭道：“你就是在拿自己开玩笑！你要筹备考研，你要忙团委的事，你还要对接活动组织，还要搞换届的一堆事，有那么多事等着你去做，可是你在干嘛呢，你在为我这个人渣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在悬崖边上走钢丝，你不觉得可惜，不觉得得不偿失吗？我不想你这么痛苦啊，菲菲！”
　　菲菲眼圈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触动心肠催的。她仰起头，有些哽咽道：“你不想我这么痛苦，你就不会，做、这、种、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她转向赵欣，“学妹，你听见了吧，我男朋友，哦不，这个垃圾都承认了，你还信他跟章靖萍没关系？”
　　这时，跟着王赫亭一道来的几个同伴中，有个长着招风耳的男生轻蔑地笑道：“人以群分。她自己以前就又偷东西又到处聊骚，后来被人教训了才收敛，一丘之貉，当然帮自己人说话啦。”
　　此话一出，几个人一时鸦雀无声。王赫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一个微胖的男生先回过神，厉声道：“你在说什么啊，还嫌不够乱啊！”
　　那人挥了挥手里的纸，说道：“我仔细看了上面的内容，真是叹为观止，王赫亭，你这次真的过分了，早知道这样，你给我五百万我都不来这一趟。嫂子多好的人，你他妈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着，把几张纸往微胖男生怀里一塞，“你丫少冲我吹胡子瞪眼啊，识字的都看得懂，你自己看吧，老子先拜拜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章靖萍好像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尖声喊道：“你、你刚才说什么，说谁偷东西聊骚！”
　　那男生停住离开的步子，转头道：“还能是谁啊，明知故问啊你。当初我可是有耳闻的，你们专业暗地里在传，新生里有个本地升学的高阶绿茶，手段一流，下三滥的事没少干，被戳穿了就装抑郁症……哦，忘了，你是再下一届的，可能你没听过。那真是臭味相投，冥冥之中同类相吸，精彩精彩。”
　　章靖萍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你……”本来是她被赵欣搀着，不知不觉，换成她搀住了赵欣。
　　男生啧了一声：“妖魔鬼怪扎堆，一届不如一届。我脑子被驴踢了才他妈的来帮忙。”
　　他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的人被他这么一搅，仿佛断了片，思维久久回不到原先你死我活的轨道上去。
　　场面冷了几秒钟，然后所有人看到一个影子气势汹汹地追向招风耳男生，并大声喊住了他：“你先别走！”
　　赵欣从周身一阵一阵的麻痹中找回点知觉，心里一抽，不由自主地抽回被章靖萍牢牢抱住的手，头重脚轻地奔向那个影子。
　　谢缘全副身心都贯注在招风耳男生身上，见他不明就里地转过身，皱起眉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她忽然感到满腔沸腾的愤怒化为了一滩浓浓的无力，烂泥似的堵在每一个情绪的喷发口上，用它磋磨缠人的烂糊劲，一次次挫那些顶上来的锐气。
　　有些伤害不是扎了一针那么简单，小伤口会愈合，用不了几天，光洁如新。它们更像折断了腿骨，从此跛脚，每逢阴雨天会酸疼僵麻，走过人前会惹来异样的眼光，随着年纪增长，身心上的负担只会越来越重。
　　不是每个人，都乐观到足以自救。
　　兴陇市很大，但又非常小，谢缘万万没料到，或者说不敢去深思，在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事情竟然已经悄无声息，被传成了面目全非的恶言。受害者污化为死有余辜的亏德者，加害者却美化成忍无可忍的反抗者，人们只听自己相信的，她就算让眼前这一个道歉认错，又能改变什么呢？
　　能的。
　　既然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也有救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直以来，谢缘都自我催眠，相信赵欣的疾病已经控制得很好了，偶尔反复，也是一次比一次短，一次比一次离痊愈近，但这些天以来，她却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不是离痊愈越来越近，而是离药石罔医的极限越来越近。
　　赵欣并没有走出来，或者说，赵欣始终活在昔日暴行的阴影下。药吃久了会耐药，强迫自己乐观久了会厌，她想要像个正常人生活，但正常人的生活在她眼里，总是那么若即若离。
　　许多病，一旦得了，只能带病生存。谢缘知道自己必须改变观念，不能今天为赵欣的正常而鼓舞，明天就为她的颓靡而失望。
　　可具体怎么做才对呢？谢缘不知道正确答案，只知道最粗浅的门道，那就是坚持陪赵欣走下去，过一关算一关，指不定上天垂怜，这一生短短百年，就稀里糊涂过完了呢。
　　想罢，宛如枯木逢春，谢缘胸中又生出绵绵不绝的勇气，怒睁双眼，直视男生无礼地打量。就在这时，她感到有人握住自己的手腕，扭头一瞥，见是赵欣。
　　“算了。这种人不要去理他。”赵欣摇头，一种不知是认命还是麻木了的神情出现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这个年纪，本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谢缘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颠倒是非黑白的人可恶至极，反手握住赵欣的手，然后再度怒视那个男生，压着声音里的怒气道：“请问，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谁在传？”
　　那男生哂笑道：“搞笑，那我怎么知道。”
　　谢缘又问：“总有个出处的，你从哪个人地方听来，还记得吗？”她忽略赵欣的阻挠，坚持要问出个眉目。
　　章靖萍惊慌地跑过来说：“缘缘姐，你怎么来……”
　　谢缘看了她一眼，越过她肩膀，又看了眼那一对怨偶：“你们三个的事，自己找地方解决去。一个吃里扒外，一个没脸没皮，一个煽风点火，有理也变没理！屁大点事，该分就分，该骂就骂，结果拖无辜的人下水，很有趣是吗？”
　　她气糊涂了，从来不对人恶言相向的，没那个气性，也没那个闲心，此时却恨不得把所有能想到的犀利的词都堆他们头上。她潜意识里明白，感情上的龃龉事不是说断就断，说抽身就抽身，不经过一番扒皮抽筋，撒泼打滚，是无法善了的。可她就是忍不住生气，心想现在什么风气，私德私情的讨伐都要用一用乌合之众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