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261、第四十七章（1）

　　钱立斌选的近路，是穿过老小区东绕西转的单行线。多年的香樟夹道，树荫下停满了小车，行人道上的铺砖许多都被树根顶得松动了，不留神指定得被绊一跤。还有那类常年跷跷板似的砖石，底下蓄着渗不下去的雨水，踩一脚溅一裤腿。
　　四下里很静，比古街上更静。一个是岁月苍苍的静，一个是忙里偷闲的，渍着生活气的一方清静。
　　苏慎突然很感激夏澜刚才的临场发挥，否则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服谢缘。
　　“夏澜刚才怎么说的，这么快就忘了？”他笑道，走到她面前，轻轻摸摸她的头，“祷生阵有纠偏机制，一旦涉及到无辜人的性命，或者将导致时间线颠覆性的改变，改动的命运就会被立刻局部重置。”
　　谢缘愣了一下，豁然开朗，对啊，夏澜的确这么说过。时空扰动不再是随机降临的恶魔，而是可控的“安防措施”，她的顾虑过时了，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她终于轻松了一些，说道：“那倒可以一试。那个蓝衣女人是哪个朝代的人？”
　　“宋代。听说是长辈寄予厚望的，结果年纪轻轻就夭折了，死得颇有点蹊跷，程家致力查清她死因，甚至给写进了祖训。祷生阵是上世纪初布下雏形的，后来战争爆发，程家人投身救国，布阵一事就抛下了，改开后为人重拾，厘清梳理，才传至程养仙这一辈。”苏慎拼拼凑凑，勾画出一个逼真的家族背景，叫谢缘不信也得信。
　　果然，谢缘此时已经信了十之有八：“那这么说的话，在我们的世界里，也有个程养仙在为开启祷生阵奔波，我们为什么不帮他，却要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帮忙呢？”
　　苏慎咋舌，这问题问的，角度刁钻。他歪歪扭扭搭起来的谎言楼阁可经不起这儿卸一块木板，那儿抽一根钢筋，看来得赶紧给这话题划下圆满的句号，送她回去。
　　他说道：“我们认识的是这个程养仙，就算想帮另一个程养仙，他不认识我们，见有陌生人开口闭口祷生阵跑到跟前，你看他会不会把我们都咔嚓了。”
　　“……也对。”
　　“还有啊，你不妨想想自己，现在假如字帖叫你去救个人，你是救自己那个世界里的人，还是平行世界里的？提个醒啊，不是我阻止你当超人，时间是同步的，想两边都救可不行啊。”
　　谢缘笑了：“是我犯二了。唔，你们排分工了吗，你看我适合做点什么？”
　　苏慎笑道：“你就先回去，你那本字帖有任务给你，这边就交给我和夏澜。”
　　谢缘一怔：“字帖又来话了？”
　　“嗯，让你去帮一个叫万伊琳的人，回头你仔细问问，感觉这一次不是十万火急的事。”
　　谢缘立刻翻自己的包：“我现在就问，要是不是生死攸关的，我就留这里帮你们，之后再一起回去。咦？明明放这袋子里的啊……笔也不见了。”转念一想，字帖应该被拿出来了，便抬头问道，“在你那儿吗？”
　　“可能在程养仙那里。”苏慎贴近她的脸，试了试她的额温，还有些潮热，“缘缘，你听我说，你最好是先回去，你生着病，前面还受过幻觉的攻击，跟着我们东奔西跑不利于恢复，这里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阵卜在战乱中失落，虽然现在有点线索眉目，但找起来肯定很费周折，你在这里耽搁时间，你爸要担心你，学校那边也没法蒙混。钱立斌我也让他跟你一起回去，他吃苦不在行，没必要折腾他。这里留我、夏澜、程养仙三个人足够了。”
　　谢缘被说动了。路小丹的伤势，阿白的情况，她都放心不下得去确认。
　　“可你们家里人也要担心的啊，留在这里，那边不见人影，学校我还能帮忙请假，家里来电话怎么办？”她问，猛地又想到什么，语气急切起来，“你学业怎么办啊？我听说你今年要忙保研的事，课题文章什么的……”
　　“小唠叨，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我是那种临时抱佛脚的人吗？我早就准备好了，别担心啊，乖啦。”
　　“真的吗？”
　　“骗你以后生孩子就我来。”话就这么没留神出口了，苏慎有些尴尬，这誓就算应验了，他也生不了孩子，感觉在占谢缘便宜似的。
　　谢缘啼笑皆非：“说什么呢你。”
　　苏慎见她这样，估计是让步了，心中大石落地：“等下吃完饭，我们一起回去，程养仙会用盲钟制造幻觉，不会有人发现我们不在的。”
　　既然提到盲钟，他又花了点时间，解释围绕盲钟的种种。当谢缘听到满皓宇被盲钟反噬而死，心中的猜疑总算得到确凿的印证，她意识所见果然是真的。
　　“那我们怎么联系？手机可以吗？”她回过神，很认真地问。
　　苏慎心里一软，抱了抱她：“恐怕得有段时间不能联系了。哎呀，是个问题，我们缘缘想我可怎么办呢，真令人头痛。”
　　谢缘“咿”了一声：“谁想你啊，我就是担心你欺负夏澜。”
　　苏慎喷饭：“谁敢欺负她啊，你多虑了，你应该担心我被她欺负。”
　　“那你就给她欺负下吧，回来允许你朝我抱怨，我来哄你。”谢缘自觉出了个好主意。
　　苏慎无奈地道：“你别又‘哄哄’两个字就打发我了啊。”
　　“那就‘哄哄’乘2，乘4，包管你服气。”
　　“我服气个头啊，姐姐，”苏慎哭笑不得，“算了，我也有责任，没教会你什么叫哄人。来，我给你示范下。”
　　“不了不了——哎你看他们都走没影了，我们赶紧走啦。”谢缘感觉到什么，心跳莫名加速，忙指了指前方，转移话题道，“是前面那个口子拐吗？苏慎，你这样扒着我，咱俩怎么走路啊？”
　　苏慎本来是从背后环抱住她的，听她一说，便把她转过来紧紧圈进怀里：“让他们先走。我们不着急。”
　　来此地后，他想这么安静地抱着她很久了，可惜一直没机会。如果拥抱的次数是限定的，他真想把之后无法见面的日子里，本该有的次数都预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