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223、第四十章（3）

　　阿白没动，但眼睛猛地一热，两行泪涌出眼眶，淌到下巴处，犹如落雨般扑簌簌滴到衣领里。这似乎是她本能的反应，完全游离于意识之外，她的机体不需要大脑来指挥，自己就知道悲伤。
　　看到这里，谢缘如果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那前面那么多罪就都白遭了。
　　被绑的人多半是阿白的母亲。满皓宇不仅绑了人，还用盲钟弄傻了阿白，让她“监工”顺带眼睁睁目睹全程。他想在女儿面前，活生生饿死她的母亲。阿白的母亲知不知道女儿现在是无意识状态，如果不知道，那简直是钻心蚀骨的折磨。
　　而阿白如果最后幸免于难，神智清醒了过来，便将面对一个又一个陌生人把她当嫌疑犯那样盘问呵斥，从他们的口中，从一张张现场取证的照片中，她会逐渐知道母亲死亡的全过程，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背后是有人在捣鬼，在借刀杀人，到那时候，她会作何感想？
　　谢缘只稍稍代入一下，就心脏绞痛得受不了。她气得两眼一阵阵的发黑，心想这还能叫做人吗，这是畜生都不如啊！
　　身边动静一直窸窸窣窣个不停，满皓宇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梯子，爬上去调整家用监控的角度，然后朝镜头哈了口气，悠然自得地用袖子擦了又擦。接着他跳到地上，从茶几的空果盘里拿起一支手机，不紧不慢地查看几条回复的信息，回味自己捏造谎言的技术。起码半个月内，外出谈工程的阿白父亲不会回家，而阿白的公司领导和朋友，也都听信了他编造的谎言，以为阿白请年休假出国旅游去了。之后几天，他只要动动手指，持续营造这个假象就可以了。
　　一切停当，他在客厅里巡视一圈，大约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长舒一口气，来到阿白边上说道：“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以前单纯，觉得拖那么久才报仇，那得多憋屈啊。但是我现在发现，老祖宗他妈的说得可真对，过了这么久，等仇人都麻痹了，过上好生活了，然后给她来这么一下，一夜之间从天上摔到地下，那场面可太带劲了，操，我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爽过。”
　　他转着头打量屋内的装潢陈设，啧啧笑道：“你家这几年混得不错啊，起码千万富翁了吧，你也不念着我，偷摸给我打点钱，你匿名也好啊，我还能感动感动。嘶，阿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想着我勉勉强强也算了，居然家搬哪里都瞒着我，害我这些年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你那些母狗朋友更厉害，躲人的本事一流，逮都逮不住。唉，话说回来，许怂逼一年比一年怂，看我看得太牢啦，我既然跟他混就得给他面子，不然咱这对苦命鸳鸯也不用现在才重逢，你朋友会躲，老子不会堵吗，有的是办法让贱人们老实，是吧，阿白？”
　　要是这会儿谢缘能控制身体，牙齿估计都被咬碎了。她宁愿和疯子打交道，也不愿和满皓宇多说一句话。疯子是身不由己地作恶，而满皓宇是白长了一颗清醒的头脑，却放任它被日趋严重的心理疾病侵蚀，自甘堕落，自甘作恶，还自我鼓舞，沾沾自喜。他到底有没有自救过，到如今谁也不知道了，但很显然，他曾不屑一顾地斩断了寻求他救的途径。自救他救不得，他选择了同归于尽。
　　谢缘不禁疑惑，假使给予完美的家庭教育，满皓宇就一定能长成一个根正苗红的好人吗？
　　这时，满皓宇叹了口气，开始研究起阿白的皮肤：“我的好宝宝，你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啊，皮肤都松了，这都长痘痘了，我跟你说啊，你别生气，我觉得你胸比以前小了，手感差了很多……”
　　他兴奋起来，说出来的话越来越下流，津津有味地对阿白全身进行了一番露骨的点评。
　　谢缘眼冒金星，头都钻心痛起来。她深恨不能割掉双耳，只能被迫听完那些污言秽语。她现在只觉得夏澜比自己深谋远虑，如果能杀人，她一定杀了他。
　　正水深火热间，忽听椅子上的人喉咙里溢出一声□□，似乎快醒过来了。满皓宇见状，便对言语羞辱她失去了兴趣。
　　谢缘大概能明白他的动机，他不想暴露这里有第三个人存在，倒不是怕会被发现，有盲钟在手，什么都能蒙混过关，他就是不希望，这场游戏最后少了“崩溃”这个最精彩的环节。他还想差不多的时候，叫阿白把胶带扯掉，然后听听崩溃的人是怎么痛苦流涕，怎么绝望哀求的。
　　绑住的人醒来后一直在徒劳地挣扎，但她显然力气所剩无几，扭动一段时间后，需要停下来喘息更长的一段时间，她的嘴巴被牢牢粘住，无法替鼻子分担气息急促的进出，这使她明显表现出了因喘不上气而有些窒息的痛苦。其间她踢翻了离脚最近的牛排，酱汁泼了一地，几颗樱桃番茄滴溜溜滚到阿白的脚边。
　　满皓宇摸索着下巴，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狠狠扯住阿白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仰到一个脖子几乎快折断的角度，再低头在她嘴唇上凶狠地碾了几下。发泄完，他把手机放进裤兜，指使阿白拿起一个钧瓷花瓶，自己则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带上门。门合上的一刹那，阿白把花瓶砸到实木地板上，恰好掩盖住了关门的声音。
　　接下来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谢缘都无比希望彩色漩涡能在视野里重新转起来，转得越晕越好，越疯狂越好，她保证不会介意，只要能脱离这个不知道是存在于过去还是正在进行中的场景，她愿意像风车一样无休止地转圈。
　　但是没有，反而她想逃的意愿越强烈，这个场景带来的冲击就越巨大，她不得不像木桩子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地戳在原地，透过阿白时不时落泪的眼睛，看着椅子上的女人“呜呜”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