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19、第四章（3）

　　送医检查的结果令人虚惊一场，谢缘命大，只是擦破了点皮，趁元旦还有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压压惊，注意观察，都不用请假。去交警队签字有老谢代劳，她在急诊室躺着观察一晚，天快亮才睡着。
　　谢缘妈妈何梦英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女儿眉头微皱、睡梦中也不踏实的模样。
　　她从接诊医生处了解了基本情况，心中一颗大石落地，遂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耐心等女儿睡醒。
　　没多久谢缘就醒了，睁眼出了会儿神，慢慢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医院，便遏制住了想赤脚下床上厕所的冲动。她一扭头就看到母亲守在身边，还没来得及体味一肚子翻搅的情绪，委屈就占据先机充斥了整个大脑。她心里犯嘀咕，要是这一幕里对方没在低头刷手机就好了。哪怕是在削苹果呢，她一定不嫌烂俗。
　　四年过去了，何梦英义无反顾的离婚让她虽能理解却迟迟才做到体谅。她把长辈聊天时的话默默记着，七拼八凑后发现，当年青春貌美的何梦英因感动而嫁，在这段感情里，老谢是苦苦追求的一方，也就顺理成章成了弱势的一方，事事迁就换来一句“过去草率”，婚姻便无可挽回地走到了死巷。
　　这些往事蜷成一团乱麻，堵在他们的女儿的心底，凭着浅薄的阅历，怎么也消化不了。
　　谢缘越想越替老谢鸣不平，正暗暗伤春悲秋，忽然记起昨晚被救护车“乌拉乌拉”拉到医院，开完单子抽完血，等着拍ct片，趁那空档，一同跟来的苏慎把手机字帖之类的交给她，对她说：“就捡回来这几样，手机应该还能用，我看屏幕显示蛮正常的，你也是搞笑，出门带字帖？？”
　　“我乐意……”谢缘记得本来想问他什么问题，结果被他接下来的话给震忘了。
　　“对了，你这本字帖有点古怪啊，刚才捡的时候它摊开着，我好像看到上面在自动写字……”苏慎说完，似乎被自己蠢到了，忍不住笑了一声。
　　谢缘小心地问道：“写、写字？你撞鬼了吧，哪有字，你、你再翻翻？”
　　苏慎又笑了：“逗你的，我眼花看错了，后来再看啥也没有，就是正常一本字帖。”
　　谢缘尽量让自己显得懵懂天真：“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就老眼昏花了。”
　　苏慎一听，居然满脸正经地开始回忆：“你别说，我这老眼昏花还记得点，什么\'老谢回来了，活得好好的了，你成功了谢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你体会到我的心情，谢谢你，另外有个事我有点纠结，想是不是该告诉你，你别方啊，不是我们身边的人，唉，要不等你回我了我再说，我再纠结下\'，嗯，差不多这些。”
　　听到前半段话的感慨万千，很快被整段话结束后带来的冲击所取代，谢缘愕然地说：“……你管，你管这叫……差不多？记得点？你可以去写小说了好嘛！”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警铃大作，紧张得要命。
　　说好的沉默寡言谢缘呢……苏慎暗想，李越清哪里看出来这女生沉默寡言？这一张嘴不要太厉害啊。
　　“你这个提议不错，我也觉得我脑洞挺大的。哎，叫号了，到你了。”
　　……
　　苏慎回去后，谢缘不是没试图追问未来的自己，但直到她睡意涌来，对方都没再写什么，看来唯有等到两人约好的固定联系时间，才能进一步了解详情。
　　她现在更在意苏慎的态度，面对这样细节毕现、字数不少的一段话，他直到离开医院，都没再提一句，仿佛这匪夷所思的事从没发生过。
　　是他年纪轻轻就定力太深，抑或是他果真认为自己眼花看错了？谢缘自己琢磨了一下，这就好比看天上的云彩，要是看出了一只鸡一只羊，那是正常的，要是看出了一部电视剧，那她就怀疑自己有毛病了，得看医生的那种，绝对做不到苏慎那么云淡风轻。
　　谢缘想得一个头有两个大，烦到极致，索性不想了。有个词叫“错有错招”，怕什么，刀真架脖子上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是胆子越来越肥了，还是最近的生活太过天翻地覆，她已经疲于应付，变得爱在滴咋滴了。
　　谢缘收回思绪，正要开口喊何梦英，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步伐匆忙地朝她这床走来：“怎么样？缘缘没什么大碍吧？”
　　缘缘？谢缘险些没笑出声，这是她头一次听到一个陌生人这么称呼她。
　　何梦英却没在意，语气轻松地说道：“老天保佑，没受什么伤，今天谢谢你啊，大老远把我送来。等下我要跟她爸爸去趟交警大队，你有事先去忙吧。”
　　那个男人体贴地笑道：“你就是太客气，同事嘛，互相之间帮忙应该的。反正我今天也闲着，我和你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个照应，不怕肇事方扯皮。”
　　同事？谢缘寻思着妈妈单位的人她大半见过，似乎从没有这么个和妈妈交好、她却不认识的人存在。慢着，妈妈几个月前随口抱怨过单位人事调动的事，说总部另派了两人到她们分部出任管理层，没准这人就是那两人里其中一个。
　　“那怎么好意思啊，”何梦英有些盛情难却，“事故定责很明确，应该处理起来不会麻烦。”
　　“你看看，又客气了不是，帮人帮到底，我跟着去看看，万一有需要我提供帮助的……”男人坚持，恰巧手机响了，他瞥了眼来电显示后，一面往急诊室外走，一面抱歉地说，“不好意思等我下，接个电话。”
　　谢缘正悄悄掀着眼皮打量那个陌生男人，忽然瞥见枕下半压的字帖——它还保持着内页展开的状态，昨晚她大意睡着了，没合上收好——淡淡的字迹正流水般在纸上淌开：“隔壁三中放寒假前一天有男生因为感情受创从三楼跳下来，事发突然，有个男生刚巧从楼下经过，被砸个正着。跳楼的男生只是小伤，接人的男生胸椎骨折瘫痪。我是想这事太惨了，所以这么多年都耿耿于怀，如果能帮上忙……现在的问题就是，我大概记得是哪天，但忘了当事人是谁，从三楼哪一处跳下，真要插手会比较勉强，在你吧，你如果有恻隐之心，可以尝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