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17、第四章（1）

　　“够早啊。”
　　谢缘经过一番天人交战，终究还是选择做个人。
　　苏慎抬起头，一边把手机塞回裤兜，一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你们八中早自习挺早的嘛。今天是我上高中以来起最早一次了。”
　　“辛苦辛苦。”
　　苏慎说：“我还以为你会从另外的出口走，哎，算你有良心。”他递过来一袋鼓囊囊的鸡蛋饼，“多买的。”
　　谢缘虽然脸上因被接连看穿两个秘密而发烫，但神情仍是淡定的：“多少钱？8块够不够？”
　　“不用了，请你吃，良好的合作，从请客吃饭开始。”他一脚踏板蹬出老远，寻思不对，又折了回来，“错了，该你骑前面。”
　　谢缘清楚这遭是避无可避了，心一横，谣言爱传不传吧，遂骑上自行车，照常上学去了。
　　冬天早上的风最能叫人头脑清醒，苏慎看她的背影，想起从前无意过耳的议论和严一楠为了说服他例举的原因，心里忽然动摇，怀疑自己会不会帮忙不成，反倒添乱了。他顿时头如斗大，这两天实乃记事以来人生最大的败笔。

　　出乎谢缘意料，之后的十来天日子太平得仿佛人间天堂。期末将至，教室里的氛围宛如战争前夕，学校为了更好地备战100多天后的高考，开展活动狠抓校风校纪，连一根筋的张雯都懂得不能在此时出头。班里的同学本来跟谢缘没大的不对付，加上于萌萌没事人似的常去搭话，其他人见了，慢慢也会和谢缘说两句。
　　至于她怕因为苏慎被人说闲话，那真是合该她运气好，那张照片里的三个元素，自行车、女生和男生，由于黄昏暮色和骑行速度的掩护，轮廓模糊，色彩糊涂，再加上女生和自行车都是路上最常见的款式，这群人又对谢缘极不熟悉，到最后愣是没一个人分析出这是何方神圣。
　　只可惜谢缘才高兴没几天，第二件不称心如意的事当头劈下。老谢一脸愧疚地来跟她告假，出于过早离婚的愧疚，他在很多事上都对女儿百依百顺，但在正经事的拿捏上，从来说一不二。这不是来和女儿商量的，是决定已下特来通知一声的。谢缘明白无论她就地打滚还是发脾气砸烂东西，都不能阻挡老谢去工作的脚步。
　　“缘缘？”老谢颇为纳闷女儿的反应，往常遇到这种被放鸽子的事，她总会怪腔怪调地讽刺两句，这回却不同，她一脸令人揪心的错愕，老半天没吱出声。
　　谢缘转身冲进房间抓起书包，稀里哗啦把东西全倒到地板上。她顾不上起身，趴在地上，翻开字帖就写：“我没法阻止老谢元旦出差，你还记得什么细节，务必一五一十告诉我！”她使劲揪着头发，浑身上下一茬一茬地不停发抖。
　　对方的回应来得慢条斯理：“我知道的细节都告诉你了。”
　　谢缘直觉这个未来的自己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下笔不由带了怒气：“你再想想啊！我以前的日记里没写吗？你去翻翻啊！或者有谁知情的，你让他也一起回忆回忆！”
　　“谢缘你冷静点，事故我们是事后才接到交警电话，很多当时发生的事谁也不知道——”
　　“有监控的吧，那个时候没给家属看监控吗？事故责任认定书上没有详细描述吗？”谢缘妈妈以前开车蹭到过电瓶车，对基本的事故处理流程，谢缘还有大概的印象。
　　“都过去那么久了，当时事故后续都是亲戚帮忙处理，我真不太记得了。他们现在有点年纪了，估计也没法记得很清楚。”
　　“你再想想，再想想吧！关系老谢的命啊，求你了！”谢缘急得眼泪直流，关键时候笔不出墨了，气得她一下丢向窗帘，最后那点余墨全怼在米色的帘子上了。
　　“你别乱了方寸，我会尽量回忆，你把元旦前剩下这几天先好好过了，不要多想，会有办法的。还有，你得好好问问老谢，到时候他出差回来，几点下火车，几点坐公交，坐的几路公交，都要问明白，知道吗？”
　　谢缘头脑一片混乱，唯有拼命点头，末了醒悟对方看不到，便赶紧在纸上连写三个“好的”。
　　老谢在客厅听到女儿房间里打砸摔的动静，不由十分心酸，只能默默收拣衣篓里的脏衣服，一件件放到阳台的洗衣机里清洗。
　　听着洗衣机运行的声音，谢缘哭得更厉害了。她一手扯了被角捂住嘴，避免漏出声响来，泪水一行行都钻进了织物里。她觉得心脏害怕得要裂开了，想给妈妈打电话，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节外生枝，不会有人信她的话的。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只要她打听清楚老谢当天的行程，然后去公交车站接他，说服他换个路口过马路，途中留心观察来往车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将隐患消灭在细节就行了。
　　她不断在心里模拟场景，设想对策，反复修改增减，以至于在学校上课时都恍恍惚惚，汪老师疑心她和张雯又闹什么矛盾，怕她步赵欣后尘，几次特意叫她到办公室关心询问。
　　时间避无可避地走到了新年1号的傍晚，谢缘一整天在家里坐卧不宁，已经记不清看了多少次老谢回复的微信。能到她家小区的公交不止一辆，她以想要吃奶酪蛋糕为由，成功说服老谢出火车站后不要坐到达白沙站的车，而是搭乘另一辆公交，在稍远一点的站下车。
　　谢缘随便咬了几口面包，裹上羽绒服，带好字帖和笔，手机和充电宝，早早等在了车站。期间她不停看字帖，生怕错过未来谢缘的提示。她其实很想每隔5分钟就发条微信询问，或者直接让老谢分享定位，但不论哪一种都显得太过反常，尤其是在浑不知情的老谢眼里，他一定会以为自己的女儿无理取闹，并拒绝她莫名其妙的提议。
　　等了足有两个小时，公交车站只剩下谢缘一人。这两小时里，未来的谢缘终于回忆起一处全新的细节——肇事车在撞到老谢前，剐蹭过路边违停的车辆——但这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用处，醉驾车一路狂飙而来，撞过些什么并不稀奇。谢缘下意识环顾四周，这块区域是交通严管区，路两旁干干净净，没有一辆违停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