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167、第三十章（6）

　　尹荣忘了自己手沾满油腻，照自己脑袋一通抓：“……你真不知道她室友电话？或者她同学？学姐学妹学长学弟都行？你可别告诉我，等下你要赶过去一趟啊！”
　　苏慎摇摇头，没吭声。
　　压在心头的担忧一刻沉过一刻，他不排除会跑这一趟。
　　尹荣问到核心了。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打通这个在饭点打不通是很正常的号码。
　　因为号码的主人是谢缘。是谢缘啊。
　　他似乎知道了。他本该立刻就反应过来的。
　　是，最好的结果就是人跑外面逛街吃饭，手机落寝室了。很合理，但是对苏慎来说，很没说服力。最怕她故意不接，至于原因……
　　苏慎浑身一震，看了眼尹荣，心中忽地又愧又怕。
　　一下午的讲座太成功了，无论从主持者的言谈水平、专业技能、职业阅历，还是从听讲双方精彩的互辩互动，思维契合的惺惺相惜，哪一方面都堪称完美的体验，沉浸感数一数二，每个从大礼堂里退场的听众皆感不虚此行，受益匪浅。
　　谢缘打来电话询问尹荣时，他天真地以为她只是来确定救人计划的万无一失，尹荣再把手机还回来时，电话已挂，他是有些起疑的，尹荣也有心吐槽这个光听说话似乎有点神经质的女生，可巧就巧在，一身卫衣配牛仔裤的唐农于此时进场，开场白新颖抓耳，引得全场轰动，顿时将苏尹二人的全副心思吸引到场中，再无心旁顾。
　　讲座结束后，两人意犹未尽，就各自看法滔滔不绝，其时已至黄昏，一路便把讨论延伸到了饭桌上。可以说，要不是去寻觅辣椒油，和尹荣短暂分开，苏慎满脑子思维风暴，是不大可能中途想起关心下谢缘吃没吃饭的。
　　现在想想，谢缘在电话中的说话声很散，证明她身处的环境是空敞的，而尹荣半开玩笑半督促工作进度的话，只要稍微咂一遍味，就能发现被督促的对象是在某个适合拍短视频或vlog的场所，也就是谢缘当时所在的地方。她和尹荣工作伙伴能有什么交集，不必多想，一定是冲着踩踏事故去时遇上的。
　　苏慎在尹荣的注视下转眼破誓，不带半点犹豫地拿起手机，点开他今天原本最应当留心的新闻热点。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尹荣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叹道：“你想读硕博继续深造，跟你女朋友聊过没？”
　　苏慎看新闻看得眉头紧皱，脑袋上好像安了个屏蔽器，把四周大小声音统统隔绝了，根本没听尹荣在说什么。这可把尹荣气笑了，手伸他跟前“啪嗒啪嗒”打响指：“哎，哎！出尔反尔了啊兄弟！”
　　“为什么啊……”苏慎颓然地放下手机，怔怔看向他。谢缘不接他电话，不出意外就是因为这个“为什么”。想到这里，他反而不再急于想从手机听筒里，听见谢缘那声“喂”了。他想见到她，哪怕无言以对，彼此沉默，他也想到她身边。但不是现在，她需要独处自洽的时间。
　　“什么为什么？”尹荣随口说道，秉持唠嗑不讲究条理的宗旨，说到哪儿便是哪儿，“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你想不通而已。我也有一肚子的为什么，我从不问出口，今天想不通就放明天想，明天不行就后天，总有一天能迎刃而解，眼光放远点！我每天碰到的问题不比你多的多的多的多啊，学学我。”
　　苏慎头脑清醒了点：“要是这问题一辈子都解决不了，你怎么办？”
　　尹荣拍桌子：“你傻啊，都一辈子了，你还解决个蛋，死了谁管它问不问题啊。不是我说，你这话问得就没脑子，用得着一辈子吗？一定期限内没解决，这问题就没意义了，既带来不了价值，又耗费时间精力，及时止损，另辟蹊径，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啊？”
　　苏慎摁着桌上横躺的易拉罐，轻轻一拨，罐子便打起转来：“如果非要解，没法脱身，又怎么办？”
　　尹荣笑道：“那就没辙了，遵守游戏规则，死磕到底，做人嘛，哪怕不为别的，也为一口气。我个人认为，少去掰扯为什么这规则是这样的，为什么必须得这么做，为什么照做了还诸多不如意，多问问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让规则为我服务？”
　　苏慎竖起大拇指：“说得好，为什么不能叫规则为我服务。今日苦闷，何尝不是因为总被牵着鼻子走的缘故。照着做没错，但得明明白白地照做，不能照做了一点没收获长进，反倒徒添烦恼。走一步算一步……不能真‘走一步算一步’。”
　　尹荣哪知道对方话里话外究竟所指，直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其意地道：“听你这话，你的问题不小嘛。跟毕业何去何从有关？有谁跟你唱反调了是吗？勒令你直接找工作？”
　　在他心里，一大学在读生能有怎样棘手的难题，无非就业升学，情感纠纷。健康问题还远没到花心思的时候，无论是自己的，还是父母的。
　　苏慎听出他语气中的跃跃欲试，果断掐灭他不切实际的希望：“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肯定是继续读研。报这个专业的时候我就把路看清楚了，说难听点，这个专业的宿命就是堆学历，学历越高，拿到高门槛单位敲门砖的机会越大，其他都是虚的。不巧的是，我对我的专业选择相当满意。”
　　尹荣嗤之以鼻：“哼，生化环材……你占俩，以后路越走越窄，看你怎么办。”
　　“路越走越窄，专业壁垒也越来越高啊，有得必有失。你刚还教我，死磕到底。”
　　“你又没被这专业套牢，死磕个屁啊。毕业后不从事本专业的人，海了去了，混得好的大有人在，你早点认清局势，早点跳出火坑，不骗你，以后你会谢我的！”尹荣说道，“你女朋友毕业后找工作还是读研？”
　　“她找工作。”
　　尹荣说得唾沫横飞：“那你有的烦了，一个在学校，一个踏入社会，节奏合不到一起，接触面大相径庭，别看现在什么互相支持啦，攻克难关啦，到后来全是狗屁，我跟你说，照我的经验，这样的来十对分八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