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西游3之归兮归兮》野菊遍地

2、2

　　第一次见到不归是在京城郭夫人的酒宴上。那时的他美的妖艳一身风尘，镂空的缕衣下的身子竟比女子还要纤细，耳边宫娥的调笑恍若虚空，武尊装作酒酣，一双眼却有意无意扫过那艳丽的身影。
　　不归却毫不介意，仿佛理所当然的享受武尊投来的目光，婆娑着步履，盈盈走到武尊面前，一个万福，俨然戏子出场，却没有戏子的那份谄媚与低俗。妖艳与脱俗，完美的揉在一起。
　　那之后转眼间3年，当武尊快要将他忘记时，他却与不归再次邂逅。
　　被卷入宫廷斗争的不归被无情的毒害，喜欢管三界闲事的武尊那时正在观音大士处与皮影仙争论半妖的问题。
　　与人类结合的妖生下的半妖族究竟该不该赶尽杀绝的问题。
　　皮影仙自小在人间长大，兵荒马乱的年间，妖物横行，自己的双亲的死更是与妖族脱不了干系。自然对妖族恨之入骨。（参见皮影仙篇）
　　武尊风流倜傥，自然将他的风流债扩展到妖界，还有数位妖族情人，立场自然偏倒。
　　于是由此一争。
　　喜欢清净的观音大士脑子昏昏沉沉。自从至尊宝那句“观音姐姐”败坏自己形象之后，观音大士十分注意形象，变的十分低调。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部自动屏蔽。
　　而此时金童传话说山门外有游魂求见。
　　所谓游魂，听过鬼怪故事的都知道是夙愿未了不愿投胎转世之人的魂魄。
　　观音大士本来是十分不愿管三界红尘事。可对于执念强到不辞艰辛来到自己地盘上的还是会看心情见一见。对耳边传来的武尊和皮影仙的嚷嚷声皱了皱眉，缓开金口：“哦？是个什么样的魂魄？六根可还干净。”
　　“回大士，乃是一半妖的魂魄，六根却还干净。说是有一事不明定要见大士问个明白。……怎么，为什么这么安静……”金童怔了怔，我哪里说错了吗？
　　“不见！”“见！”
　　武尊和皮影仙异口异声……
　　观音大士清了清嗓子，暗自权衡着，玉帝儿子还是得罪不起……于是堂而皇之的卖给了武尊个面子。
　　“所谓万物皆平等，况且彼身已死，何必纠结于是人是妖。（还是人妖——唐僧插话）若连这点还看不破，如何能做三界尊神。”目光飘向皮影仙——你就认栽吧，“放他进来吧。”
　　武尊幸灾乐祸的看着皮影仙好看的眉毛拧的麻花似的，呵呵，跟我争，还差得远。
　　“遵命。”丝毫没感觉周围气场变化的金童飘向山下。

　　第二次见不归，武尊并没有立刻认出他来。
　　一团虚飘飘的影子缓步走到观音大士面前，“见过观音大士。”语气甚是清冷，仿佛世间一切已经与自己无关。
　　“你有问题要问我。”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那游魂低着头，长长的白发间隐隐透出更苍白的脸色，俨然六神已去其五。紫红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迷惑。
　　昔日眠花宿柳被追捧被簇拥时的妖艳高傲，此时已变成了噩梦。
　　人生，不过如此。昔日美人帐下，今日命丧黄泉。
　　没经历过爱恨纠葛，没经历过欲海沉浮的观音大士，如何明白！
　　没听见预想的声音，武尊开始观察这个沉默的游魂，虚脱的身体，元神已经大半丢失，如若不尽快转世，恐怕真要魂飞魄散——真的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游魂抬起脸来凝视观音大士，武尊才看清他的样子——深红的眼眸，小巧的脸庞，白的透明的头发——好似曾相识！
　　是了，近年来虽然认识妖界美人无数，记忆深处还是存在这么一张绝世的容颜，只是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万花客栈的清官？抑或哪个官府里的家伎？

　　“若是……”连观音大士都等的不耐烦时，那落魄的游魂开口了，“若是观音大士也经历我这一世，可还能若无其事的看待众生？”

　　此言一出，武尊暗叹，这小妖死定了。
　　观音大士煞费心机培养的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怎么容许一个红尘妖物玷污。
　　可武尊这次低估了我们观音姐姐的能耐。
　　“你看这普陀山的莲花如何？”观音大士反而宛然一笑，笑的是风轻云淡，抛出了这个问题。
　　那游魂没料到观音会有此一问，茫然的看着普陀山处处盛开的莲花，层层叠叠，争相开放，竟如此之多。
　　“很……很美。”小妖茫然答道。
　　武尊也忽然意识到普陀山盛开千年的荷花，今日异常优雅艳丽。旁边生闷气的皮影仙也舒展了紧锁的眉头。
　　“莲花香气如何？”
　　“淡雅宜人。”小妖开始嗅了嗅鼻子，“大异人间之物。”
　　“o(∩_∩)o...哈哈，”观音大士仿佛很满足这个答案，“这里每株莲花都有千年道行，若是生在昆仑或是蓬莱，吸取天地精华便可化身成妖，再修炼千年便有机会飞仙。然而，”观音大士稍稍停顿，“然而我普陀山仙气胜过昆仑不下百倍千倍，能成聚精成仙的却少之又少。小狐狸，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生下来便是半妖的游魂没法想通这个问题，于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站在旁边的武尊和皮影仙也面露困惑之色。
　　“小狐狸，你生母是谁？”观音大士习惯不按常规出牌，又把枪头指向别处。
　　“她……她是狐妖，名字叫做婉妍。”提及生母，游魂仿佛受了很大刺激，身体也轻轻颤抖起来。
　　“她美吗？”
　　“美，很美。”这次倒是不加犹豫。
　　“比这些莲花花又如何？”
　　“这……自是没法比的。”一个美的出尘，一个美的风尘。可这并不是主要的……
　　……不是主要的……那什么才是没法比的？
　　只是一刹那，游魂愣住了，他再次看进观音大士眸子里时，是大彻大悟。
　　游魂觉得自己好可笑，竟问了观音大士如此可笑的问题。
　　三界众生平等，可并不意味着众生相同。
　　对于三界外的存在，观音大士，他只是个旁观者。静静看着三界中的一切，不插手不放手。
　　甚至入了佛门还六根不净的猪八戒，也不赶尽杀绝，宽容对待。
　　那些没有孕育出灵魂的莲花，正是因为没能沾染红尘凡气。红尘徘徊的母亲和自己，或无悔或痛心，却感知着世间的一切。
　　也许他，狐不归，一辈子，两辈子，哪怕十辈子也看不破红尘。因为他会心痛，就算散去七魂六魄，也眷恋这能感知的一切。

　　我懂了。不归再无疑惑。
　　狐不归苦涩的笑了，却是风尘味道十足，欲语还休——只是还有太多牵挂。
　　他终于没再多说什么，向观音大士一拜，转身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