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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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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不宜久留,反正任务已经完成,许沐川打算收个尾赶紧走人。
“我之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吧?”他问。
父母千万句,抵不过爱豆一句。更何况白岫岩没有父母,爱豆刚才已经说了千万句。
许沐川有这个自信。
白岫岩正在春台柜子里找东西,听到他的问题,回头茫然地问了一句:“记住什么?”
许沐川:“……”
咋地他那么感人肺腑的一段雨中演讲,全都白讲了?
许沐川忍耐着提醒他:“回学校读书。”
白岫岩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柜子里取出一个装着红糖的玻璃罐子。他从罐子里舀出一些,倒进姜茶杯子,然后端起一杯递给许沐川。
“叔叔,谢谢你——”
叔叔叔叔叔叔、叔叔——
许沐川耳朵里,晴天霹雳莫过如此。
“你叫谁叔叔。”许沐川勉强压抑着声音,差点把他递过来的杯子都打翻了。
白岫岩愣了一愣,“不叫叔叔吗?”
当然不叫!
他芳龄二十五,比这个小孩顶多也就大个七八岁。
别说七八岁,就算七八十,他也必须是哥哥!
会不会当粉丝!
不会是个黑粉吧!
许沐川瞪着白岫岩瞪了好一会儿,后者还是一脸茫然。
许沐川继续瞪。
白岫岩继续茫然。
算了,不能指望乡巴佬见过世面。
许沐川生无可恋正要放弃时,白岫岩忽然试探地叫了一声:“哥?”
许沐川几乎是弹了一下,猛灌了一大口姜茶。结果被烫得连连大叫,抽气不已。又不能没礼貌地吐出来,他几乎是煎熬忍耐地喝了下去。
哥不是随便叫的好吧!
许沐川不是gay,但有朋友是。情侣之间打情骂俏地爱称起来,都是叫“哥”,腻得瘆人。
“嘶嘶,烫死我了!”嘴里烫死了不知道几层皮。
他这一小会,脸上换了无数个表情。
白岫岩觉得十分有趣,盯着他看了半天,只顾抿着嘴笑。看他好了,才说了一声:“慢点喝呀。”
许沐川摆了摆手。“还是叫叔叔吧。”
管大老板叫叔叔的,叫他一声叔也不为过。
白岫岩于是又叫了一声“叔叔”,表情认真地说:“我不想读了。你回去能不能跟沈叔叔说,不要再劝我了,我的事跟他没关系。”
许沐川的脸沉了下来。
那是沈叔叔的事吗?那是他许沐川的事!从他到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开始,就是他的事了。
作为一个偶像,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影响力!
他可以被黑,可以被嘲,可以被踩,可以被骂,但不可以被忽视!
他苦口婆心劝一个脑残粉好好学习,居然都被当做了耳旁风。
许沐川觉得他的偶像魅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这种缺爹少娘的小孩真是可怜又可恨地没教养。
是时候教育他怎样当一个合格的粉丝了。
“你是说,我大老远从壹市跑来你们这犄角旮旯,跟你说了那么多好话,都是白说了?”许沐川开口非常心平气和,异常地心平气和。
“对不起……”白岫岩有些抱歉,但并没有要改变主意。
“那你粉我做什么呢?”许沐川“啪”地把一张银行卡拍在桌面上,“我包你的学费和生活费,劝你去上学,你还不去。你粉我做什么?”
“粉你?”白岫岩有些不明白。
“墙上贴我的画,杯子上印我的像,刷牙时都看着我照片……”许沐川敲着手里的瓷杯,伸手指指墙上的海报,又抬手示意身后的洗澡间。
“表现得好像多喜欢我。结果我真人来了,跟你说句话你都不听。你是不是姓叶的?啊,对了,你不读书,估计你都不知道姓叶是什么意思。”
白岫岩张着嘴,诧异地看着他,跟着他的指示看看墙上的画,又看看杯上的人像。两个来回后,他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恍然大悟又十分错愕的模样。
他忽然伸手捂住了额头,喃喃地说:“难怪……说惊喜……”
他说话声音很小,许沐川没听仔细,问他:“什么惊喜?”
“真是……非常对不起!”白岫岩忽然站起身,“我现在就去说清楚,我……”
他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直接往后面走去,喊了一声:“奶奶,我想用手机。”
许沐川一脸茫然。他觉得白岫岩好像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他把脑残粉吓到了?
没多久,白岫岩打完电话回来,把桌上的银行卡推回给许沐川。“许叔叔,对不起害你跑这一趟。我刚跟沈叔叔说了。我不读就是不读了,谁劝都没用。”
乡野村夫,冥顽不明!
许沐川被气得不轻,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白色的笔又“啪”地拍在桌上。“既然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了。这是我平时签名时用的笔,就当见面礼了。”
临行他计划得简直完美。见到小粉丝,劝他去上学,然后送他签字笔鼓励好好学习,算是传递偶像正能量。
结果——
一家子白眼狼!
假粉!
白岫岩拿起那支笔,刚喊了一声:“许叔叔——”就被许沐川恶狠狠的一眼给瞪了回来。他想一支笔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就没有再说什么。
许沐川拽过行李箱拉杆问:“你们这里能叫车吗?我还有事,告辞了。”
白岫岩也没有挽留,问到镇上一个做面包车拉客生意的,给人打了电话来家里接。
从镇上开车过来需要一点时间,许沐川只好继续杵在白家等车。这过程中,白岫岩试图跟他说话,都被他冷冰冰的表情吓回去了。
白岫岩到后堂去了,许沐川一个人坐在大门口的一条长凳上望着村口方向。这村子是土路,路上都有泥巴。他就盯着那泥巴,看起来像在思考人生,其实什么都没想。
“吃不吃菱角?”白岫岩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
许沐川早在听到声音之前,就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香味。他从早晨到现在就没什么东西,早就饥肠辘辘了,为着面子没喊饿。
听到白岫岩问,他就回头看了一眼。白岫岩已经走到他面前了,捧着一个竹制的小菜盆。
小菜盆是黄绿色的,里头一堆同样是黄绿色的小东西,尖尖角角地长得像牛头一样,大概就是菱角。
“野生的,很好吃。”白岫岩看他只顾着看不动手,主动拣出一个递给他。
许沐川接过来,结果没留意碰到尖刺,直接扎到了手。他“哎哟”一声,把手收回来。定睛一看,那菱角硬硬的刺已经扎到他指肚里去了,断在那里。
“扎到了?”白岫岩凑过来,把他的手捧了起来,仔细查看。
许沐川就近看着他。小孩低垂着眼睛,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令许沐川都忍不住羡慕。
许沐川想起了一开始见到白岫岩时,他那笑眉弯弯的模样。睫毛沾上了雨水,双眼像被雨水冲洗过一样,亮晶晶的。
当时他还感叹,这种鬼地方居然还有这么灵秀的人物。
可惜——
“好了。”白岫岩找到了刺,又帮他揪了出来。他抬头来望着许沐川笑,还是那个笑眉弯弯的模样。
白岫岩长得很漂亮。
皮肤是少年特有的白里透红,细腻柔嫩。眼睛是弯弯的半月形,眼角有点下垂,看起来非常清纯无害。他的嘴唇红润轻薄,嘴角向上翘起,一笑起来好像阳光都开了。
“你为什么不读书?”许沐川问他。
白岫岩愣了愣,但回答得很直接很任性。“不想读。”
“不读书你想做什么?”
“种地。”白岫岩的回答还是很直接且不容劝说。
“为什么想种地?”
“喜欢。”
许沐川:“……”
不知道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欠揍。
口袋里忽然传来手机铃声,许沐川掏出来一看,是他的生活助理徐丹娅。
“川哥,你在哪里?怎么还没回来?”徐丹娅的声音很是着急。
许沐川此次白菱洲之行是个机密,大老板没让他告诉其他人。许沐川跟徐丹娅也只说有事离开一两天。
“我在外面,等会就回去了。怎么?”
“刚刚雅瑞姐来找我,说暂停你的一切演出活动。我原地放假,公司一周之后再给我安排新工作。川哥,发生了什么事?”
许沐川呆滞了片刻。“我……不知道。我去问雅瑞姐。”
大老板昨晚只说今明两天的活动会重新安排,没说暂停全部活动啊。
段雅瑞是许沐川的经纪人。许沐川电话才打过去,她那边就接了起来。
“雅瑞姐,我刚刚听说……”许沐川开门见山,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公司暂停了你的一切演出活动。”雅瑞帮他把话补充完整并确认,“是,这是公司刚下的命令,立即执行。”
得到确认的许沐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在大脑里搜索着第一条记录直觉回答:“我周四有专访,周五要进组……”
“专访取消。剧组我正在联系换人。”
电影临拍换角,想都不用想,到时候网上必定腥风血雨。
“你知道原因吗?”许沐川勉强找回了一些思维,有些艰难地问。
雅瑞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摇头说:“不太清楚。是顾总下的命令。”末了她问,“你是不是得罪沈总了?”
顾泽凡只是公司的执行总裁,上面还有真正的大老板沈舟。沈舟一直罩着许沐川,如果不是经过沈舟的许可,顾泽凡是不可能下这种命令。
许沐川想不通,他哪里得罪了沈舟。沈舟一句话让他跑来这种地方,不辞千里他都来了,哪里敢得罪。
许沐川现在人不在公司,也不能直接去问沈舟。他尝试着给沈舟打电话,但都没有打通。
他一刻钟也等不下去了。
幸好这时候车到了,他拉上行李就坐了上去。
白岫岩赶着装了一小袋菱角塞给他,说:“带着路上吃。小心刺。”
许沐川没那闲工夫推三阻四,顺手就接了过来。
白岫岩还站在车边,许沐川想了想,对他说:“就算你喜欢种地,读完高中也可以种。但你种完地再想去读高中,那是赶不上趟儿了。”
白岫岩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许沐川觉得自己该说的能说的都说完了,这小孩不过就是他的一个小粉丝,去不去读书,说到底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面包车启动出发,白岫岩的身影越来越远。对他的遭遇,许沐川纵使心里还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要赶回公司问个究竟。他刚刚拿到最佳男主角,事业正要腾飞,公司忽然给他按暂停,紧急刹车容易车毁人亡。
但面包车司机居然嫌雨天天晚不想跑那么远去省城机场,许沐川出到了三倍价钱才好歹说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