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哀帝传》黄粱愚梦

15、为君死，君莫念

　　“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方希春一脸假笑，漫不经心的施了一礼，刘欣也不去管方希春君前失仪，直接挡在方希春的身前俯视着她
　　“张士成呢”
　　“张士成是谁，嫔妾从未听过这个人”方希春也不躲避刘欣灼热的目光，直直的对视上去，毫无畏惧
　　“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真的当朕不知道你的身份”刘欣降低音量微微的低头
　　“那皇上倒是说说嫔妾的身份是什么啊，嫔妾是皇上的爱妃，以后会是皇后，会和皇上白头偕老天长地久，生而同床死而同穴”方希春毫无感情的说完这些，在刘欣的眼里，这却全是嘲讽和侮辱
　　“吐蕃是你的母族吧”刘欣不冷不热的说了这句话，刘欣本以为方希春会吃惊会害怕，可是方希春只是打个哈欠然后缓缓的起身，刘欣看着方希春这般目中无人的行为一把按住了方希春的肩膀，自己责弯下身子，用自己的身体和墙面形成一个桎梏，暂时的压制了方希春，这下方希春总算是有点情绪出来了
　　方希春一挑眉毛说“皇上这是做什么，嫔妾有些不懂呢，要是皇上想要，嫔妾也可以就地解决”
　　刘欣不去理会她挑逗的话，冷着脸，手更用了一分力“跪着”
　　方希春嗤笑一声，“皇上怎么这样对人家，皇上怎的对结发妻子如此绝情冷漠，真真是伤了嫔妾的心，皇上你快听听，嫔妾的心都被皇上弄的乱了”方希春拉着刘欣的手就按到自己的胸口
　　刘欣大惊，急忙的站了起来退了几步，白头偕老？他只想和董贤白头偕老，就算和董贤不能生而同床，死也要同穴，如今他摸了别的女人，就算是被动的，刘欣也觉得自己的手脏了，刘欣的脸诡异的红了，压着声音呵斥道“够了!你不说，朕自然有办法让你开口!”
　　方希春失去了刘欣的桎梏轻松地就站了起来，摇了摇脖子抻了个懒腰冷冷的说“只怕皇上您怕是今天出不去这个屋子了呢”
　　方希春一改之前轻浮随便的模样，高冷的气场压迫着刘欣，刘欣也感觉到了方希春的变化，于是故作镇定的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希春轻轻勾了勾嘴角，淡淡的说“你会死”
　　不等刘欣反应，一把匕首就覆在了刘欣的心口上，刘欣急忙退后，可是那匕首就像是黏住了一般，刘欣走向哪里那匕首就追到哪里，那匕首的主人甚至毫无反应只是像打飞虫一般追来追去，刘欣被逼的急了，喊道“你为什么要杀朕，大汉和你们吐蕃并无过节”
　　方希春却不为所动，“嗯”了一声微微的点头，然后继续目无情绪的注视刘欣
　　刘欣和方希春僵持了很久，可是方希春也只是逼退刘欣并不攻击刘欣，如果她不杀自己，那么必然是另有目的，如今董贤张士成还下落不明，自己就算是死也不能就这么死了，董贤他还没找到，他说过要护董贤周全，他要给董贤一个盛世，他要京城万民都为董贤高呼，他要苍生都铭记董贤的好，可是他若是这么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董贤是他那心脏至今还在跳动的理由，刘欣每当遇见了不好的事就会想到董贤，想来想去就成了习惯了，或许董贤并不知道自己那些思念想法，可是仅仅是董贤也许会知道这种可能，就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如今，他更不能死，不能就这样死!
　　“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刘欣说过要做明君，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如今他却被逼的说出了这种话，真可笑，他万人之上天下独尊如今却被一个女子一把匕首逼的违背了初心
　　“就知道你们这些狗皇帝只会说这种话”方希春一脸鄙视嫌弃，刘欣只觉得心脏被匕首刺穿了，但是低头一看，那匕首还稳稳的立在那里，刘欣想否认她的话，可是有些话有些事，说了做了，就是说了做了，不会有人关心背后的无奈和压力，他如今算是百口莫辩，只是黯然的一言不发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刘欣的希望一点点在自己的纠结矛盾中被浇灭，“你知道方误正么”方希春突然说道
　　刘欣这时疑惑的点了点头，他没有料到还会有人提起方误正，随后他就明白了，方希春是方误正的女儿，虽然世人并不知道这段隐晦的故事
　　曾经方误正还是穷书生，科举屡屡被人顶替，有一次参加诗文大会，他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和文学做出一篇诗，他的朋友与他出去喝酒，说是要提前庆祝方误正诗会第一，方误正为人还算谦逊，醉了酒也从未透露半点那首诗的半个字，那个人生气了，也不再装了，直接向方误正买诗，可是方误正那人十分固执，刘欣也是领教过。那人威逼利诱方误正全然不上套，于是那人找来三个人把方误正衣服撕碎打的他鼻青脸肿，把方误正五花大绑扔到了大汉边界的沙漠，那是吐蕃的一个小村子，方希春的母亲是吐蕃的长公主，吐蕃那时还是一个小国，人口不多，就在那里，她和方误正相遇了，她救了方误正，并且以最高的礼仪相待，方误正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方误正本以为自己会被再赶走甚至打一顿，可是方希春的母亲是宛然一笑，说“没关系”
　　后来，方误正听说大汉又举行了一次诗会，他和方希春的母亲说“我要走了”
　　方希春的母亲说道“非走不可吗”
　　方误正重重的点头，说道“一定要”
　　方希春的母亲还是宛然一笑，温柔的说“好”
　　吐蕃的国王却大怒，下令追杀方误正，方希春的母亲却和国王翻脸说自己有了方误正的孩子，吐蕃国王是个要脸面的人，于是狠心的与方希春的母亲断绝关系，方希春的母亲从长公主成了一家驿站的厨娘，第二年冬天，方希春在驿站的马厩出生了，同年，方误正也仕途顺利，方希春的母亲很开心，于是带着才出生的方希春去找方误正，整整三年，方希春的母亲徒步从吐蕃走到了大汉帝都，她看着方误正青衣白衫低头诵读，又想起当年方误正读书少年郎的样子，可是当她走上前去，方误正却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当她解释完这一切的时候，方误正却愤怒的说她不知羞耻，命人赶她出去，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方误正要这样对她，她抱着怀里的方希春不顾阻拦的说“你可以不管我，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
　　谁知方误正却一脸冷漠冷冷的说“谁能证明她是我的孩子？”
　　一颗心就这么碎了破了千疮百孔，她笑了，笑的释然，笑的狂放，方误正只是说了一句“疯子”就离开了，方希春的母亲说道“我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就这样，方希春长大之后，方希春的母亲就与世长辞，她走的坦然，活的明白，方希春也并不为母亲的离开而痛苦，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祝福母亲下一辈子不要再被人负了心
　　刘欣知道这段故事后更疑惑了，既然她也恨方误正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方希春开口说道“我恨男人，我恨权贵，更恨你们这种坐拥佳丽万千却不向一人付出真心的人!”
　　刘欣怒了，他什么时候坐拥佳丽万千了？他又什么时候不付出真心了，甚至今天他来就是希望方希春给他董贤的下落之后安排小顺子送她离开京都，他不想让方希春的这辈子就在宫中寂寞度过，可是被误会就是这么突然，随便一个联想就能让你百口莫辩有口难言清白难申
　　方希春一摆手，说道“时间到了，皇上您也该死了，再见吧，你是个好帝王，但是这世界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方希春一挥匕首，却砍到了飞来的门，她看向门外，小顺子一脚踹开木门，小顺子跑了进来挡在刘欣的身前，说道“皇上您没事吧，奴才救驾来迟，皇上恕罪”
　　刘欣摇摇头，说道“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小顺子还未等发出声音，一把匕首从他的脖子划过，刘欣看着小顺子的表情逐渐凝固，看着小顺子张着嘴努力呼吸却嘶哑的发出他辨不出的音调，他看着血慢慢地从小顺子的脖子蔓延喷射出来，方希春也是没想到小顺子会替刘欣挡住那一刀，她看见远处一袭紫袍蟒纹的程万福带着御林军来这边，于是哼了一声走了，只留下躺在血泊的小顺子，和满手鲜血的刘欣
　　刘欣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好像也被割断了一样，发不出一言，他摇着头手死死地按住小顺子的伤口，喊道“不会的，不会的，朕不会让你死的!”
　　小顺子嘴角泛白没有血色，笑着说道“奴……才……要死……了，皇上……不要……挂念……奴才，如果奴才……有幸……被皇上……记住……奴才……的名字……奴才……死而无憾……皇上……”
　　刘欣摇着头，眼泪一滴滴地留下来，刘欣却全然不顾，说道“闭嘴，别说话了，朕不会让你死的!闭嘴!”
　　小顺子还是保持微笑，说道“奴才……叫……吕……贺……秋”说完，小顺子猛吐一口鲜血，喷到刘欣的脸上，刘欣再睁眼的时候，小顺子已经没了生气，就这样离开了世界，刘欣只觉得心中一股悲痛袭来，他想死，董贤被他弄丢了，严封豪被他弄丢了，他最忠诚的下属小顺子为了他死了，他只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的希望和关怀如今成了他的罪恶，他是这世界最大的恶人，他想向自己的心解释，解释自己无能为力，可是他是皇上，世界不允许他无能为力，他只能坚强，他哭了，他哭自己输得一败涂地，他嚎啕大哭，哭到眼前模糊，哭到嗓子沙哑，哭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