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化作满天星辰》茱夕徒

4、四

　　后来。六哥的父亲去了南方，一大家子也分分散散。六哥家的大宅就只剩下姑姑一家住着了。又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小妹都忘了自己到底在等谁？她的日子自从没了六哥。就开始浑浑噩噩起来。明明她努力的做着自己的事。很努力的，不知疲倦的使劲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可是，回头想想，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但苍天终究还是眷顾勤奋的人，小妹被推荐去新成立的电力厂工作。因为多少有一些文化底子，被指派去上铺设电网的学习班。上课的第一天，满头白发的老工程师在黑板上密密麻麻写了足足两百多个个公式。工程师要求学员们必须在一个星期之内背过所有的公式，不然，教不了，要回家抱孙子去了。小妹认认真真的把黑板上那些七扭八歪的符号一笔一画的抄在自己的本子上。
　　她从那天开始，又活了过来。她把那些个看不明白的符号当成画。一笔一笔的跟着画会了就结了。其他的学员们唉声载道的时候，她含着笑，已经能背写出一多半了。她高兴着，因为她曾看见六哥也画过这些符号的。她也听六哥说过好多遍，他要设计中国第一个电网。她觉得她正走在六哥曾经走过的路上。一个一个脚印的，踏在他曾经踩过的路上。就像一起牵手走过一样。就像俩人又在一起了一样。
　　当老工程师喊出她的名字，留她继续学习的时候。她能记住的就是天上洒满了的星星：小星星，你都看见了吗？我做的所有，都为了你啊。
　　六哥被海关截下来的那个夜晚，也一样，天上洒满了闪亮的星。别人十年未必能完成的学业，他五年便完成了。他周边的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天才。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一个归心似箭的莘莘学子罢了。他这五年里没有一天连续睡觉超过四小时的。再难的题目，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下去。没想到竟真的被他闯出个黄金大道来。他的指导教授不止一次的挽留，他拒绝了。学校也几次警告他，可能不会那么容易放他回去。他做好了一切准备。他辛苦的研究结果，一张纸也没有带走。当海警翻查他的行李的时候，也是吃惊不小。但他，终究是没能摆脱时代的拘束。他只能又回到学校，开始教育学生的事。只是，他开始不再说中国话了。开始避开能遇见的所有中国人，甚至他不再写任何一个中国字。他避开了所有能让他想起故乡那个女孩儿的所有事。只是，当漫天星星的时候，他就会禁不住掉下泪来。他会禁不住从衣兜里拿出那条绣了五朵玫瑰的手帕。他怕自己今生不能回去了。他更怕，他心里的那个姑娘嫁去了别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