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影视女王》金铃子

81、第 81 章

　　第81章

　　《幼有所养》的拍摄地点在某个即将拆迁的街区中。高低错落的住房排列在狭窄的小巷之间，整条街空空荡荡的，随着住户搬走而丧失了生机，只偶尔有几只流浪猫狗经过，对剧组人员露出警惕的眼神。

　　虽然中途回去认亲耽搁了几天，但姜明月到的时候居然不算晚，赶在了和剧组同一时间抵达。

　　李导正站在巷子口观察，脸上全是对取景的自得。

　　这是她凭借关系谈妥了这个拍摄地点。

　　她认真地看看，满意点头，抬手招呼：“走，前头占地面积最大的房子提前收拾好了，工作人员先去精修布景，咱们进去围读剧本、试装。”

　　姜明月没有二话，把行李都交给助理之后，带上剧本跟着进屋坐下。

　　《幼有所养》虽然被定为都市大女主成长剧，但严格来说，这是一部偏于正剧的家庭伦理剧。其中年老的演员戏份吃重，他们出场时间加在一起甚至超过了所谓的男女主演。

　　老演员中，虽然也有纯粹靠着比命长活到老，熬成了“老戏骨”的，但绝大多数能够演到老，确实并非浪得虚名。

　　姜明月上辈子的戏路决定了她很少有参加正剧的机会，她坐进长桌的时候，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

　　出演姜明月母亲的宋春丽年过五旬。她头发很多，但一头花白的头发居然没有染黑，就穿着有些邋遢的衣服和黑色布鞋坐在那里，连坐姿都十分随意。

　　其他几名老演员的打扮倒都符合观众对“美貌演员老去后依旧是好看的老头、老太太”的刻板印象，坐姿板正、衣着光鲜。

　　姜明月没想到跟她一起上节目的孔仰春和昌融居然都在片场。

　　孔仰春当场笑道：“明月快来，过来，坐我附近。我可得让这群老家伙们见见我们学校的后辈有多厉害。”

　　“各位老师好。”姜明月先规规矩矩做个学生的姿态，给在场的老戏骨们鞠躬行礼问候，然后听话的走到孔仰春身边坐下。

　　孔仰春仔细看了姜明月一会，长叹一声：“真把那六斤减下来了！”

　　姜明月本就苗条，现在更是瘦得双颊内陷，一双大眼睛因为过于瘦小的脸颊而呈现出极度不和谐的感觉，让人看到她的模样就生出怜惜之情。

　　姜明月苦着脸：“每天只有限量的鸡蛋和青菜叶子维持饿不死，还要运动。”

　　一句话说出口，不论男女演员都露出了心有戚戚的表情。

　　运动、节食，这是所有演员们永远需要面对的职业考验。

　　李导拍拍手：“许就完了，咱们开始吧。宋老师，从你开始。”

　　《幼有所养》的剧情就是从宋春丽指责女儿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却考社工，每天忙忙碌碌做杂活，把所有时间都奉献谁会，根本无暇在意个人生活，结果大雨天去探查求助的住户，住户却不给她开门，受着委屈顶着大雨回家的开始。

　　宋春丽清清淡淡地点头，下一秒声音就嗓子里挤出来了：“上班上班上班，你一天天就知道上班。你那个破班有什么用？还完了助学贷款，你要不是住在家里，吃饭都得算每天能不能多加一个鸡蛋！”

　　女主角的演员林枫资脸上还带着笑容，开口时候语气却与表情全然不同：“你要是嫌弃我住在家里，我就搬出去！不用你天天找借口，闹不痛快！”

　　孔仰春表情已经和戏内一样了，他拖着显出老迈的嗓子问：“怎么啦？你们母女俩怎么又吵，孩子淋雨回来的，先问问孩子有没有不舒服……”

　　……

　　一家三口很快吵了起来，直到试镜的时候，姜明月出演的女配角林小雨推门进来，看都不看家里的环境就大喊一声：“妈，给我拿点纸，我包淋湿了。”

　　姜明月停顿一瞬，脸上流转过惊讶的情绪后，提高声音欢呼：“今天姐姐在家，是不是家里吃好的呀？”

　　她蹬掉鞋子，露出的连裤袜上已经被皮鞋内衬染色了。

　　姜明月的声音有一点点颤抖，但语气非常快活：“妈，没事，洗洗还能穿，反正在鞋子里，不影响什么，还能穿的。”

　　宋春丽实现落在姜明月身上，眼睛里写满惊讶，显然没想到姜明月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台词功底居然这么足。

　　她赞赏地点点头，继续顺着剧本念：“……就知道吃，少不了你的袜子。还擦什么包，赶紧冲个热水澡去。给你们姐妹俩烧热水了。”

　　她说完也停了一会才继续：“用完了赶紧把插头拔了，别浪费电。”

　　言辞还在抱怨，可说话的语气只剩下怜爱和退让了。

　　“妈，你真好。”姜明月笑嘻嘻地招呼，“姐，走啊，咱俩一起洗澡去，你最懂怎么清洁了，帮我看看我的袜子还能不能洗干净。”

　　剧情里，姜明月拉着姐姐离开。

　　开篇的一幕戏，到此结束。

　　在场的演员都放下剧本。

　　有没有用心研读剧本，对角色理解到什么程度，一到围读的环节就能看出来，显而易见，在场的演员都很用心。

　　李导脸上笑开了花，她用力鼓掌，“好，大家都很用心，我放心了。”

　　“大家去试妆吧。”

　　现场散会，姜明月被孔仰春带在身边，直接和年轻演员们隔开了距离，昌融也借着一起出过节目的关系，凑在中来年人之中，不和年轻演员在一起。

　　一起上节目的时候，姜明月就发现昌融是个说话办事都很克制的人。

　　能让他主动避开的情况……

　　姜明月往人群里认真看了几眼，还是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孔仰春已经笑着提醒：“别看了，那几个是李导走关系时候，送过来的。”

　　言下之意，都有背景，跟他们这群纯演戏的不是一路人。

　　姜明月没想到，居然连挺出名的女主演都是有背景的！

　　……不过想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娱乐圈其实算是“推荐制”——除非公开选角色进组的演员之外，群演依靠工会推荐，其他不论男女主角还是男女主配都是托了一层层的关系送到导演面前的。

　　区别只在于，推荐的时候说的是“这孩子演技不错，你看着给个角色”还是“这孩子背景很深，你想方便的话，给TA个角色”。

　　孔仰春叮嘱姜明月这些话，也不是让她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而是希望后辈说话办事注意点，对人客客气气的，别还没大红就得罪了人。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在大家对有意维持低调和善意的气氛下，《幼有所养》剧组居然是姜明月拍摄时候觉得最舒服的一个。

　　只可惜，拍戏并不是没人找麻烦就会顺顺利利的。

　　在姜明月的戏份拍了足足五小时之后，李导突然在片场喊“卡！”，指着姜明月喊：“你过来——化妆师呢？”

　　姜明月心里一紧：“李导，是我表演有什么问题么？”

　　李导的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有你的问题，但主要不是你造成的——化妆师到底在哪里，快一点过来！”

　　化妆师抓着一把刷子从化妆室跑出来，急得满头是汗：“李导，有什么要求？是我画的不对么？”

　　李导没有解释，直接吩咐：“把她眼妆画更浓艳俗气一点。”

　　化妆师先加重勾勒了姜明月的眉毛，然后又在原本的眼妆上面叠涂了两遍，能够日常上班的清淡妆容迅速变成了浓郁的小烟熏。

　　化妆师停下手，回头去看李导，“您看到这个程度行么？”

　　“你站周薇旁边去，我看看。”李导紧拧的眉头未散，语气也没有任何变化。

　　姜明月按照吩咐走过去，不做任何表情地站到了女主身边。

　　女主是勤劳朴素，一心为公的类型，加上家庭条件普通偏差的设定，演员周薇的公开年龄也已经超过了35岁，因此她的妆面是沉稳大气的风格，哑光的底妆搭配大地色哑光眼影，唇妆也是雾感的裸色，连腮红都是尽量贴合“风里来雨里去”的人设，一眼看去就好像没有画过。

　　姜明月的角色身为妹妹，不像长姐承担着父母对家庭未来的期待，自己所做的工作也是需要在外面装门面的销售类型，在加上她年纪小、皮肤好，长得也分外出众，妆容就会更加艳丽。

　　但这部剧的女主角——并且是绝对的女主角——是且只能是周薇。

　　姜明月不该在镜头前这么出挑的。

　　李导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出于对《幼有所养》这部剧的负责，但这个选择对她来说有些过于艰难了。

　　姜明月的演技确实很好，但她当初在两个候选人之间挑中姜明月，更看重的其实是小姑娘的美貌。

　　李导觉得姜明月站在那里就能点亮这部剧的收视率。

　　……就是太靓了。

　　周薇演技很好，但两个女人站在一起，还没开演就已经压戏了，姜明月需要“普通”一点才适合屏幕。

　　李导从镜头里看着改过妆容的姜明月，无奈的笑了。

　　这妆加浓了也没什么用啊，小烟熏遮掉了少女气，可人看着却更加明艳了。

　　她走回来，指着姜明月强调：“眼妆更浓点，不，再给她换个颜色特别俗气的口红颜色——就选那种红草莓一样发亮的红色。”

　　希望能有效果。

　　李导耐心地等待姜明月改完妆，再回镜头前一看，彻底没招了。

　　俗确实是俗了，可好看的也更直白了。

　　……艹，根本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