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觊觎我的内丹》达僖

144、认罪

　　萧琛目光飞去，星如雨充满厌恶的龙眼恶狠狠的瞪着她，冰冷又森然。
　　“如雨...抱歉，我没想到老龙王会死...”
　　“吼！！！！！！”
　　回应她的，是一声夹杂着愤怒的嘶吼！
　　龙息席卷，水柱飞袭，萧琛不躲不避，一下子被淋成了落汤鸡，被水打过的脸上，甚至留下了血迹。
　　见姐姐受伤，萧阳下意识上前一步，却终究攥着拳头停住，生生把嘴唇咬出了血。
　　“大镇国...”谁也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承认了，笑容不改，光明依旧，以最正派的口吻，说最低劣的行径。
　　“姜才虽然有私心，但绝对不会如此直白的将我扔到大陆中间等死，是不是你们的手笔。”
　　“是。”萧琛淡淡应道，凉风兮厌恶的看着那些人露出的失望目光，咳了两声，强撑着笑道，“是我扔的，没想到你倒是命大，哄了个傻子代你去死！”
　　“你！”
　　幼姬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不等她开口，谢临已经上前一步，满眼冰冷，“说别人义无反顾的牺牲是愚钝，天外天就教给了你这些吗？”
　　他眼中光芒太盛，那熟悉的光彩曾经多让她温暖如今就多让她痛苦，凉风兮别过了头，不想看。
　　“姜长生在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你们却往她的药里面放煞气，哄骗姜家主可以用凶兽内丹来治疗...残害良将，萧琛，你良心不痛吗？！”
　　萧琛眨了眨眼，笑容僵在脸上，扯了半天，都没有办法重新笑起来。
　　显得有几分诡异。
　　居然是这样吗......
　　姜长生....原来是这么死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却很清楚，这是凉风兮能做出来的事。
　　“...为成大事，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萧琛梗着脖子，说的磕磕绊绊，也不知道是想要说服别人，还是想要说服自己。
　　“哈哈哈！！！！所以，你牺牲了本来守护着的无辜百姓，牺牲了一同奋战的战友，甚至牺牲了一起长大的弟弟吗？！！！！”
　　萧琛脸上含笑的面具彻底碎了一地。
　　萧阳...
　　萧阳为什么会死，又为什么会活？
　　看着陌生的弟弟，她需要竭尽全力控制自己，才能让自己不哭出来。
　　毕竟...这是她最后的亲人...
　　是她坚硬外表下最柔软的情感。
　　凉风兮说弟弟死在敌营，她一次次整军出征，努力寻找弟弟的生机，却只在蛮族的王营里找到了萧阳的【偃月】。
　　如今相见，不敢相认。
　　“萧阳发现凉风兮大肆捕杀妖族，甚至联合蛮族偷袭妖王孔宣，把他们当做试验品来研究饕餮环，在他想要向外传递消息之前，凉风兮手疾眼快下剧毒解决了他...”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萧琛，我们敬仰的大镇国为什么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
　　幼姬声声泣血，毫不修饰的真相丑陋的惊人，在场所有人，包括萧琛，都震惊的瞳孔放大，低头看向了凉风兮。
　　她的眼中，有着浓浓的不敢相信。
　　“是你...杀了萧阳？”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萧琛太过茫然，幼姬说了太多她不知道的事，可她心里明白，幼姬不至于在此时说谎。
　　英姿飒爽的女人身姿高挑，难以控制的颤抖，满脸的不可思议。
　　“装什么装，敢做不敢认吗？”王赫抱臂上观，恶劣一笑，满眼都是痛恨和厌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萧琛怀疑的，失望的眼光，比世间任何利刃都能让凉风兮鲜血淋漓。
　　她睫毛轻颤，有泪光一闪而过，终究隐没不见。
　　“时幼姬，不必在这里攀扯旁人，扔你的是我，杀姜长生的是我，杀萧阳的是我，趁乱把星少晗扔进地狱的也是我，这一切，都和大镇国无关...”
　　她像一条案板上的鱼，猛地拱起身子，扑腾着想要起身，却只是徒劳的砸下去。
　　“无关？！”
　　姜彦在一旁早就是怒火冲天，闻言一剑刺来，剑指心脏！
　　“怎么，给主子抗罪，为主子做所有肮脏的事情，你还觉得很骄傲是吗？！”
　　凉风兮只是看着萧琛，一滴泪水缓缓落下，姜彦的利剑已经到了她胸前，头发被风带起，她却仍然像是感觉不到危险一样，动都不动。
　　“锵！”
　　十几年交情，萧琛心知她执拗如斯，再是痛苦也只能出手挡剑，不能让她真的被一剑杀死。
　　越过他们，凉风兮淡淡的目光瞥向了天上的那条龙。
　　她本来可以完全让萧琛避开的，就像算计幼姬和长生一样。
　　只是...终究意难平。
　　凭什么，不过是半年而已，不过是个垃圾的连自己心意都看不明白的蠢龙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得到萧琛的另眼相待！！！！
　　当她看到大镇国为了星如雨换上裙装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崩塌了。
　　记忆错乱的半年里，萧琛不过是个有着不俗武艺的普通女人，多年没有动静的情丝猛然惊动，等她意识清醒联络凉风兮时，被她看的分明。
　　幸好，幸好她不懂情爱。
　　可她还是恨啊，男人都是垃圾！！为什么，为什么要喜欢他呢？！
　　她本有多种手段，却偏偏要让星少晗如地狱，要让萧琛进攻老龙王，要趁机杀了星如雨！
　　说什么逃不了，不过是不想逃罢了！
　　心如刀割，后悔愧疚，一生光明磊落的大镇国，再也不能自己催眠自己，蛮族已退，她可以去赎罪了。
　　可是...
　　事到如今，她仍然希望萧琛能够好好的，她属于战场，不属于这勾心斗角的人间。
　　大镇国一腔怒火，满脸的不敢相信，乃至于锋利的眉眼都难得染上了无措。
　　你怎么敢？萧阳可是天天跟在你身后叫凉姐啊！
　　她的眼神如此直白，丝毫不在意身后众人的非议，只是攥紧拳头，死死盯着她，牙齿都在发颤。
　　“为什么...我们要的是只是魔器，为什么要故意害人？”
　　凉风兮勾唇，轻笑了一声，看着萧琛，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敬仰。
　　她与主诗薇，雪流苏三人同年同日生，可她们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经历。
　　乱世之中，女儿犹为悲惨，雪流苏自小养在天外天，主诗薇在风尘中长大，只有她，幼年金玉满堂，十岁之时家破人亡，为人凌辱...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什么都不懂，只是一味的叫嚷着疼，哭喊着爹娘...
　　噩梦一般的几个月，是年少的萧琛，一身火红的盔甲，扎着高马尾，策马扬鞭而来————
　　“玉门萧氏萧琛在此，何方小儿，胆敢放肆！”
　　明明十二岁的她，第一次上战场，才是真正的小儿。
　　马上的少女英姿飒爽，带着士兵们杀死了土匪，翻身下马，冲她伸出了手。
　　“小妹妹，你还好吗？我们是将士，我们会保护你的！”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了布满青痕的手臂，脏兮兮的小手犹豫的搭在了她布满茧子的手中。
　　“我叫萧琛，妹妹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只是算了一笔账罢了...牺牲几个人就能左右天下战局，多么划算啊。”
　　凉风兮眨眨眼，掩饰眼底的眷恋，萧琛因为自己害死老龙王的事情悔恨至今，让她尤其后悔。
　　后悔因为一时的嫉恨，损坏了萧琛的道心。
　　明明四周围着恨不得要她命的仇敌，明明她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可她的眼中，只有她的英雄。
　　“算账？！你有没有想过你手底下的一个个数字，就是别人的至亲！”
　　“划算？大敌当前，本应该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你算计自己人只为了最后更好的瓜分利益，这就是你要的划算吗？”
　　“你只有资格牺牲你自己，凭什么牺牲别人！”幼姬怒不可遏，朝凰闪烁着清亮的蓝光，天边传来鸟儿一声声哀鸣。
　　朝凰之下，两行血泪缓缓淌了下来。
　　长生，老龙王...
　　他们如何能猜到，天外天的徒弟，玉门萧氏的英雄，这样光明磊落的两个人会暗下阴手，在战友的背后捅刀，这样的他们，连黄天晓和天阙都不如，他们还一次次的下不去手呢...
　　胳膊上突然多了一只温暖的手，谢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轻拍她的后背，让她控制情绪。
　　“大镇国，凉风兮屠杀妖族是为了让将士的亡灵转生吗？”他没有回头，根本不看萧琛，只是轻轻叹气，“身为将军，你觉得，你的战士，能接受这样的你吗？”
　　戍守边关的将士们，自幼守着保家卫国，守护百姓的誓言，而今，却掠夺别人的生命来维系自己的...
　　违背自己的道以求苟活...
　　萧琛的脊背，一点点被她自己的痛苦压弯。
　　女人张扬的眉目染上了茫然，乃至于身体都在颤抖。
　　谢临言尽于此，他静静的对上萧琛的目光，尽是了然。
　　萧琛表情就这么突然的僵在了脸上。
　　她的将士们，同样不知道实情，可仅仅是使用妖族的身体，都让他们分外焦虑，恨不得天天呆在战场上。
　　他们全盘相信她，只是害怕自己用不好烈士的妖身——是啊，凉风兮告诉他们，这些妖族都是战场上被煞气吞噬了灵魂的战士，他们越战越勇，生怕愧对亡灵。
　　“谢临！！！罔你还是长明公呢！如今冤枉无辜与我有何区别？！”
　　“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大镇国毫不知情，是我杀的人，是我实验的魔器，是我犯下的滔天杀孽！”
　　“大镇国只是太相信我，被我骗过去了而已！”
　　凉风兮猛地爆发，不顾自己的伤，爬起来就要扑向谢临，绛仙遥遥挥伞，坚韧的银丝瞬间追上，牢牢锁住她的四肢。
　　银丝极细，她一挣扎便勒进肉里，可她没感觉一般奋力挣扎，地上很快就满是鲜血。
　　她奋力挥舞着四肢，一巴掌掀飞了头上的发簪，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子。
　　“她不知道，大镇国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把我们当傻子吗！”卫萍欺身而上，重重一个巴掌落了下来，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人一刀扬开！
　　“啪！”
　　是萧琛！
　　女人额头带汗，气喘吁吁，不是受了外伤，而是心魔缠身，难以自愈，可她眉目坚韧，毫不犹豫的护在了凉风兮面前，越过众人，瞥了那条银龙一眼。
　　硕大的龙眼里，满是怨恨与憎恶，颈上的逆鳞下，一抹桃红露了出来，是桃花花瓣。
　　萧琛低头，轻轻笑了一声，满满都是悲痛。
　　十年不见，十年征战，她再是钢铁直女，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只可惜...她没有资格后悔。
　　“小兮，不必多言。”
　　萧琛一一扫过曾经的少年们，尤其是陌生的弟弟，嘴角的笑容越发的苦涩。
　　“和光...”
　　凉风兮终于停止了挣扎，轻轻叫出了她的表字，和光同尘，一统天下。
　　萧琛没有回头。
　　她很清楚，凉风兮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梦想，让玉门萧氏长长久久的存在下去，永永远远的守护边疆，只是...用错了方法。
　　她不能原谅凉风兮，却愿意和她一起承担责任，一起赴死，一起为自己所做的错事赎罪。
　　“和靖，你长大了，从今往后，玉门萧氏就交给你了...”
　　她已经存了必死之心。
　　“姐...”萧阳一直保持沉默，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的姐姐，自幼习武，年少成名，守卫边疆数年，天下谁人不尊称她一句大镇国，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哈哈哈哈哈哈！！！！！！！！”
　　手腕上，妖铃【祸水】疯狂摇摆，凉风兮好似已经彻底疯癫，大笑出声。
　　“你们觉不觉得这样的场景十分的熟悉...”
　　她的身体已经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住，冰凉的眼神扫过众人，却轻蔑极了。
　　只不过当年被围攻的是天阙，后来是幼姬，现在是她们二人罢了。
　　卫萍永远跟着利益跑，当年是跟她合作想要瓜分魔器，如今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惜拿出一个可能还有希望养煞的混沌钟，也要大办弄潮大会呢？
　　是他真的不再相信魔器？
　　还是他和谁达成了约定，清楚这场弄潮大会办不下去呢？
　　萧阳能够重生...当真出乎她的预料，段玉那小子仅凭他的描述就推算出了饕餮环的使用方法，可是，她能够在失去饕餮环之后拥有妖兵纯粹是因为那些妖族已经用煞气处理好了，萧阳这具新身体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只狮子，是谁用饕餮环的煞气处理的呢？
　　终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面容阴郁的男人身上，他近乎痴迷的凝视着举着黑伞的傀儡，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什么，低头咯咯的笑。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可是...单凭他二人，做得了这么多事吗？长明公可不是好糊弄的？
　　她的意识猛然中断，看见萧琛难以置信的低头，声音大到破音。
　　“小兮————”
　　脖子...好凉
　　绛仙素手一转，锋利的银丝径直冲上，猛地一绞，凉风兮的头就滚到了地上。
　　“小兮！！！！！！”
　　“凉姐...”
　　萧琛砰的一声单膝跪地，看着她死不瞑目的头颅，手足无措。
　　有湿热的泪水滚落，一滴滴打在她脸上，凉风兮的头上，露出了个笑容，闭上了眼睛。
　　英雄...为我哭了啊...
　　这一生，死而无憾。
　　凉风兮静静的死了，没有惊起任何波澜，绛仙利落收伞，毫不在意的走回王赫身后。
　　幼姬愣了一下，心头猛地涌上丝丝寒意。
　　这才是真正的姜长生，漠视人情，缺乏道德感...
　　只是，因为爱兄妹二人，她学会了伪装，学会了交际，而如今的绛仙，就像年幼时那个想要一箭双雕杀了幼姬和姜彦的小长生，冰冷的可怕。
　　凉风兮的鲜血喷了一地，染红了谢临的衣摆，谢临抿着唇，没有什么不忍心，只是唏嘘。
　　曾几何时，师姐和凉风兮宛若同胞姐妹，一起带他读书修炼，凉风兮总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总是过分偏激，把师父气的离场，师姐就拉她到一边去教导她...
　　“凉风兮。”
　　凉风兮已死，萧琛又看起来没有任何反抗的欲望，星如雨化回了人身，甘霖君和星若晨本来守着外围的萧氏战士，如今也都收剑归来，看着凉风兮的尸体，猛然一颤。
　　“铮~”
　　谢临凭空抚琴，便是一曲《往生》。
　　“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姜彦冷哼了一声，面露不善，星若晨重重喷了口龙息，凉风兮的尸身寸寸成灰，从萧琛的手中消散。
　　卫萍不安分的想动，幼姬握着剑鞘向前一甩，【尽欢】自动出鞘，横在他身前。
　　“卫家主，你的账，也想算算吗？”
　　“啊？不必了...不必了...”
　　他下意识退后两步，没再说话。
　　“姐...”萧阳皱着眉头，心中不忍，“你真的不知道对不对...如果你知道的话，你一定不会牺牲他们的...”
　　“和靖...”萧琛跪坐在地上，缓缓抬起了头，惨白的脸上，笑容苦涩，“我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忏悔一般的自叙，“我不能再看着将士们死了...再这样下去，玉门萧氏会被打没的...”
　　萧阳瞳孔骤缩，愣在了原地。
　　姐姐...
　　“一念善恶。”谢临闭上眼，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玉门萧氏的规矩，请让我死在战场上吧。”
　　萧琛用刀撑地，缓慢的站了起来，嘴角带笑，眼中也出现了淡淡的眷恋。
　　明明才离家几天，她已经想念那片荒芜的沙漠了，哪里有她拼死守卫多年的边关。
　　“好。”
　　幼姬点头，丝毫不担心她会逃跑，她对萧琛的憎恨是真的，对她的敬仰也是真的，不曾消失。
　　“大镇国，我们送你一程。”
　　卫萍偷偷笑了一声，很轻很轻，只有王赫看的分明，瞪了他一眼。
　　饕餮环...借尸还魂，重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