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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美丽只能是传说 ...

  •   盖多·米斯达从少年时代开始,他的人生观点就是“单纯的活一辈子”,看到漂亮姑娘,就算被骂也要上前搭讪。没有零花钱了,他就会跑到电影院前,去痛揍那些边排队边骂电影明星的家伙,再抢走他们的钱,当然,有时候他也会反过来挨别人的揍。比如这次。

      米斯达鼻青脸肿的躺在垃圾桶,胸口火辣辣的疼。但今天身下的垃圾凑巧是要回收的塑料瓶,还算干净。他有点不想起来。真是万幸,他把毛线帽盖在脸上,枕着垃圾乐观地想。4月4日啊,快过去。

      他正随着脑中幻想出的自动播放的唱片哼歌,并弯曲手指用骨节轻敲着桶打着节拍,突然一个怯生生女子的声音传来,“先生,您是被那群小混混打了吗?您起的来吗?需要帮助吗?”

      大概是害怕弄错,她还小声补充一句:“当然,如果这只是您的个人爱好,比如喜欢躺在垃圾桶之类的……就当我没说,我马上离开。”

      ?

      米斯达揭下帽子,双腿一蹬,翻身起来,倒想看看是哪个小妞敢调侃她。

      于是他看见了温蒂。两个人视线相汇。

      怎么是她。

      下一秒,他反应非常快地背过身子,遮住脸,装作扶起刚刚被他弄倒的垃圾桶的样子,迟迟不肯回头。

      温蒂却已经认出他了,并且看到了他脸上的伤。

      “米斯达,我认出你了。请不要躲我,转过身吧,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米斯达只好慢慢转过来。他黑色头发乱糟糟的,右手提着帽子,对她讪笑,“温蒂,你今天打扮的真好看。”

      “嗯,谢谢,倒是您,相当狼狈。”

      “哈”,米斯达尴尬的挠头,“我还以为下次见你时,会有一个帅气的出场的。”

      “走吧,我送你去医院处理一下。还好脸上没有破皮,只是肿了没有感染——”她想拉着他走,却没有拽动。

      “不愿去医院吗?”

      米斯达点头。他没钱,而且他现在臭烘烘的,还那么脏,他不想她离他这么近。可恶,她肯定已经闻到了吧。

      “那你的伤口,”温蒂犹豫了一会,大概是上次的印象不错,她选择相信他的人品。她轻声说,“不嫌弃的话,请来我家吧。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稍微也会一些处理伤口的技巧。”

      “真不用啦。”米斯达拒绝,然而在对方美丽的天蓝色眼睛注视下,只好举手投降。“好的,我同意了!”

      ……

      本来以为就是她随便找个膏药给他的事,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米斯达坐在温蒂家的沙发上无奈的想。

      此刻他被温蒂推到淋浴间简单洗了个澡,换上了温蒂弟弟的白T恤,而帽子、衬衫则被丢进洗衣机里转。他左手往脸上摁着冰水泡过的冷毛巾,右手则“交”给了她。中指的第一个指节处有道红色的疤线往外冒血珠,那是他锤对方反被胸口口袋的钥匙划到的。

      米斯达无事可干,只好看她。

      温蒂先用白色干净的布蘸着肥皂水擦拭他手上伤口周围的皮肤,再用棉棒在浅表涂红药水,最后贴上创可贴。她低着头,专心致志。他看到她淡金色长发上别着的珍珠发卡,圆润的肩头上系着的蝴蝶结丝带,而他粗糙略黑的手被她白皙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捏着,他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那是一种无花果叶的清新与鼠尾草醇厚的甘甜混合,清新简约但充满独特个性的香味。

      米斯达轻咳一声,寻找话题,“温蒂,你贴创可贴的方法好特别”。温蒂的方法是先用小剪刀把创可贴两边的粘布剪成两段,再交叉贴到手指关节处。而米斯达所知道的方法只有用创可贴直接卷一圈,这样就没法弯曲指头了,不如温蒂的方法。

      “小时候一个同学教我的,”温蒂笑笑。

      食指中指处理好后,米斯达握拳,屈指,再张开,再次为创可贴的贴法而惊奇。

      “你继续按着冰毛巾,50分钟后我给你涂药酒和消炎药膏,可以吗”,温蒂把小药箱合上,站起来走向厨房,“我去洗个水果吃,马上回来。”

      “谢谢啦”,米斯达点头。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知道在别人家做客忌讳随意走动,忌讳进出卧室等私人场所,就只好去摆弄温蒂放在茶几中央的铁架台上被绳子栓着的三个小铁块。

      于是等温蒂洗了樱桃装玻璃碗里端过来,就看到他乖乖的坐在沙发上,脚上穿着她弟弟的兔兔拖鞋,右手捂着脸,头歪向一侧,黑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用一根指头戳她的傅科摆。

      好萌!明明是大男孩,怎么这么像某种小狗!一瞬间温蒂的心都化了。

      “这是什么,好好玩,”米斯达饶有趣味。

      “傅科摆的简单模型,用来证明地球自转的。”她拿起旁边放着的《理论力学》,取出书里夹着的三张照片,“这是用仪器画出的轨迹图。三个都是在北纬45°测的,但初始条件不同,第一张(V型线条组成的圆圈)是从最大摆角处静止释放,第二张(又型线条组成的圆圈)是从某一摆角处以某一初速度释放,第三张(U型线条组成的圆圈)是从平衡位置处以某一初速度释放。真正的傅科摆还要更复杂的多。”

      “???”被灌了天书的米斯达,戳住小铁球的手顿时失去了力气。“……听不懂。”

      “唔……不用管它,这是我大学专业课的东西啦。听不懂很正常!”温蒂赶紧把书塞回书包,让它与包里的《电动力学》《量子力学》《固体物理》团聚。

      “先吃樱桃吧!”

      她们又聊了别的,比如电影,却发现她们意外的志趣相投。

      “莫尼卡·贝尔吉!我最喜欢的明星!”米斯达兴奋地说。“她是每个男人的梦中情人,没想到温蒂也知道她呢。”

      “是的,”温蒂笑着说,“电影中她饰演的玛莲娜留着波浪状黑亮的秀发,穿着时髦的短裙和丝袜,踏着充满情欲诱惑的高跟鞋,与男主雷纳多中初遇的情节,我至今难以忘怀。”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1941年春末的一天,雷纳多·阿莫鲁索初次见到玛莲娜。她留着波浪状黑亮的秀发,穿着时髦的短裙和丝袜,踏着充满情欲诱惑的高跟鞋,来到了西西里岛上宁静的阳光小镇。
      她的一举一动都引人瞩目、勾人遐想,她的一颦一笑都叫男人心醉、女人羡妒。
      年仅十三岁的雷纳多也不由自主地掉进了玛莲娜所掀起的漩涡之中,他不仅跟着其他年纪较大的青少年们一起骑着单车,穿梭在小镇的各个角落,搜寻着玛莲娜的诱人丰姿与万种风情,还悄悄地成为她不知情的小跟班,如影随形地跟监、窥视她的生活……】

      “没错,明明是很常规的动作,但莫尼卡·贝尔吉来演,就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米斯达附和。他非常激动,因为他是莫尼卡的忠实粉丝,可惜他周围的人都不感兴趣。

      “我最喜欢的情节是‘尼诺用仅存的一只手臂,挽着妻子穿越人海’的那段。”他回忆道,

      【尼诺是玛莲娜的丈夫。《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他在前线打仗,被误认为牺牲,玛莲娜就成了一个寡妇。漂亮的寡妇是大家的饭后谈资,男人们蠢蠢欲动,女人们出于妒忌造谣玛莲娜是一个□□。
      经历种种噩耗,玛莲娜被“坐实”了□□的称号。
      此时战争迎来了拐点,意大利决定和美国合作宣战德国。玛莲娜离开了小镇。而此时,玛莲娜的丈夫尼诺居然回到了小镇,原来他并没有牺牲,只是失去了一条手臂。
      当他回到家时,发现没有妻子的身影,没有人告诉他玛莲娜在他离开之后所遭受的种种不平,没有人告诉他玛莲娜的下落,小镇的人对他只有无尽的讥讽和嘲笑。
      见证了玛莲娜悲剧始末的雷纳多终于鼓足勇气给尼诺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表示玛莲娜始终如一的爱着他,并告知玛莲娜的去处。
      尼诺在黎明之前搭上了列车,去远方寻找妻子。
      影片的结尾,玛莲娜的丈夫尼诺,用仅存的一只手臂,挽着妻子穿越人群,穿越所有的舆论和诧异,穿越所有小镇的人曾对他们夫妇的伤害,表情坚定就如他对妻子的信任和爱。
      就像意大利人对意大利毫无理由的爱,无论它曾遭遇什么,这都是他们深爱的故土。】

      对米斯达这种最喜欢的电影就是《廊桥遗梦》、《风月俏佳人》之类爱情电影的意大利男孩来说,他最无法抵挡的就是浪漫又美好的爱情了。

      “只是,玛莲娜也太痛苦了,因为她的美丽而被诬陷,小镇上的人怎么能对她这样!”米斯达愤愤不平。

      温蒂轻轻开口:

      “其实电影中,故事的开头,孩子们用放大镜在阳光下烧死的蚂蚁那段就已经暗喻了她的结局。”

      “每个人都说爱美丽的事物,可是当她真正的存在时,每个人却只会去糟蹋她。”

      “所以美丽只能是传说。”她天蓝色的眼睛有一种透彻。

      ★★★★

      回家的路上,米斯达还有些余犹未尽。

      脑中又浮现出她淡金色的长发和无花果叶与鼠尾草混合的香水味。他忍不住想到了她第一次见面时的犯傻,她在垃圾桶边上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她在他的伤口上涂红药水时的认真,她讲起傅科摆时意外的知识广阔,她评论电影时的一些颇有深意的见解。

      细心又迷糊,温柔又胆大,美丽又可爱,成熟又幼稚,多么矛盾。

      说真的,当他知道她比自己大三岁时,而且大学专业是[代表逻辑和理性的]物理,他还蛮震惊的。

      而此刻,他却在抱着她细心烘干、叠好的衣服,和硬塞过来的满满一盒樱桃。

      米斯达深嗅一下洗干净的衬衣上残留的好闻的洗衣粉味,对着旁边店铺反光的玻璃中映出的自己笑了笑。

      明明只见过两次,他却觉得自己简直要爱上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美丽只能是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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