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陷》悠悠水如天

2、小九

　　生活还要继续。
　　我可以放任自己消沉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到现实。
　　离开时身上现金加银行卡，不到两千。呆在家里混混沌沌过了一段，剩下一千不到。还欠着淑娇的钱，差不多也该还了。
　　高中毕业的文凭找不到太好的工作，好在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那个计算机没有大热的年代，即使没能拿到毕业证，几年的知识也还在。招进公司，不是专门的软件公司，做的是打字员的活。
　　工资不算太高，活儿不算太累。
　　只是，工作完头几天回到家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空虚得可怕。
　　所谓空虚，不过就是无聊的产物。
　　人一无聊就容易开始乱想。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活着到底有什么乐趣？生命的意义又再哪里？
　　像一个哲学家一样思考地精神恍惚。
　　那些不切实际又虚无高深的命题，思考地最终结果就是采用了余华的说法：“活着就是活着，不为活着以外的任何东西。”----说了和没说一样。
　　我打电话给淑娇，用很认真的语气告诉她：“生命没有意义，我要在无意义的生命中寻找悲剧性陶醉。”
　　“你半夜两点不睡觉把我吵醒就是为了复述尼采那个疯子的话？...！”
　　不，他说出如此有见地的话时必然还是清醒的，而且即使他疯了，他也还是一位伟大的哲学家。
　　“半夜不睡觉对女人的容颜损害又多大，你知道吗？”
　　阴森森的话语透过长常的电话线传来她压抑着的怒火，我甚至能想象，电话那端自诩为“淑女姐姐”的淑娇眉毛乱跳一副想掐死我的模样。
　　不好，惹到她了...我真的不知道现在已经两点了...
　　“既然是生命没有意义，你干嘛不去死！”
　　“明知没有意义，却还要活着，这是生命的悲剧，也正是生命的伟大之处。”
　　“你给我闭嘴！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是吧？好，周末陪我去孤儿院！有时间浪费生命想些有的没的，不如给我多做点有意义的事！”
　　一针见血，确实是吃饱了撑的。
　　我待要再说些什么，“啪”的一声，电话挂断。
　　我无奈地牵动嘴角，我的朋友不多，现在，也只剩下她一个而已。
　　原先就有些孤僻，发现自己特殊的取向之后就更加远离人群。从孤儿院带出来的骨子里的自卑，一直就没有消失过。又自卑又骄傲，脆弱的骄傲。
　　倒是难为她了，听我的疯言疯语。
　　第二天，还真的和她去了一趟孤儿院。
　　旧地重游的感慨被物是人非的现状冲磨得差不多。
　　又去了第二次，第三次。
　　每次去都会带一堆的零嘴（她以为小孩子都是和她一样地爱吃零食）和一些文具或者小玩具。
　　“我们做不到每天都来，甚至每周来一次，每个月来一次，怕都不能完全做到。而且，带点吃的用的，对他们今后的人生究竟有多大助益呢？”
　　毕竟还是还是孩子，再拿到礼物的那一刻，欢喜的表情是藏不住的。只除了一两个没什么悲喜的例外。
　　“你不觉的你的世界观很消极吗？我们能帮的虽然不多，但至少可以让他们知道，这个社会上还有不少人在关心着他们。”
　　“是关心吗？为名的留名，为利的获益，名利相随，又多少是想做好人的，又有多少时那真正爱人的？”

　　“我觉得生活是美好的，所以不要再放你的文艺悲腔扰我心情！原先也没见你这么愤青！不过就是少了个男人，你至于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吗！”看看悲自己不小心露出的真面目吓坏的小孩，她立刻换上温柔淑女的一面，“哈，哈...”
　　转头恶狠狠地小声威胁：“再敢罗嗦，小心姐姐我揭了你的皮！我造孽啊，竟然以为你安静害羞，你实质上就是一愤青！愤青！”
　　我乖乖闭嘴。
　　我也不明白，从前的我并没有这样悲观。我料不到这情伤的后遗症能持续了这么久，到现在都还没退。因为一个人，怨恨全世界，实在是不该。
　　时而清醒现实，时而迷茫颓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走了，我的人生还要过。
　　我是个男人。
　　把爱情当成全部，这样狭隘的世界，不该是我的世界。
　　“你干什么？”
　　“我打算领养个孩子.”
　　“什么？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祸害人家无辜孩子？”
　　“也许你说的对，我真的是吃饱了撑的。”不过，没关系，我只是怕了一个无半点人气的家。我只是，忽然觉的寂寞了，和那些亲朋好友围绕衣食无忧却还觉的空虚的人一样，我感到寂寞了。
　　胸无大志的人，生活又没什么目标的人，大抵如此。
　　“哪个孩子？”
　　“你可以猜猜看。”
　　“鄙视你！姐姐我最讨厌别人和我玩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无聊游戏了！”
　　我指给她看，就是那个没有悲喜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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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顾七，你叫顾九。以后就叫你小九吧。”
　　“可不可以换个名字？”少年未脱稚嫩的嗓音。
　　“已经报上户口了...”
　　“好吧。”声音中有一丝不情愿。
　　“小九，我希望你今后能够幸福快乐，并且你的幸福快乐能够长长久久。九也是个吉利的数字，希望你不要嫌弃它。”
　　“没，我以为你是随便起的。”少年笑起来有些青涩苹果的甜蜜，“我睡哪？”他看着一室一厅的小居室，似乎没有看到第二张床。
　　“刚订的床，晚上就会送过来。”
　　“不过，就算只有一张床，也是小孩子睡床大人睡地板。”我笑着说。
　　他“哦”了一声，没有太多的表情。
　　让人省心的乖巧。
　　太过懂事的乖巧。
　　这样的孩子，大多是不快乐的。
　　我没问过一句他的过去，他也没说起过。
　　都是过去，就让它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