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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四章·画押 ...
午后,我便携锦儿、阿沐和叶淳乘船西去。几日奔波,终于在襄阳的渡口落脚。
舱门一开,满目疮痍。岸上尽是被摧折的树木,有的一半陷在泥里,另一半缀满枯黄的树叶。遍地是被大水冲碎的木片和瓦砾,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两口破了底的锅与些许碎瓷片。不远处的河滩上淤着些什么东西,我没仔细去瞧——
左不过是给水泡肿了又冲上岸的牲畜或是饿殍。来的路上已经见了许多,当时吓得心惊胆战,在甲板上作呕了许久。如今再见,倒不觉得如何了。
江清带着其余几名弟子,快我们一步到襄阳先做安顿。如今算起,他应当已经到了一两日了。
临时搭起的码头矗立着一身着紫色衣衫的少年,腰间挂着佩剑。他朝叶淳行礼后,叶淳方叫人放下了踏板。
幸而我换了男装——圆领袍、束腕甲、六合靴,靴底厚实,身上也没什么飘飘荡荡的衣袂,走在粘脚的泥地上,才没闹出笑话来。
大水尚未完全退去,原先镇子里还有低洼之处仍旧被水泡着。江清手脚利索,带着几位年轻的弟子在势高处搭了落脚之处。又聚集了流散于附近的难民,接了老幼妇孺先住进营帐里,壮年男子在外凑合了两日。好在天气暖和,除了蚊虫扰人,倒没什么别的大事。
不得不说,江澄是会用人的——江澈那样把他学了个十成十的,被留在莲花坞掌舵;把江清这样面色如玉、时常带笑的小公子放出来替他安抚人心。两个人各司其职,如此一来,江澄确实是省心不少。
见我去了,江清朝我拱手行礼。在他周身的一众老少也都静了下来,数十双眼睛盯着我,尽是好奇又胆怯的神色。
“弟子江清,见过......”他犹豫了一下,“见过公子,请公子安。”
许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的身份,又怕有人趁他不注意为难我,便所幸冠一个男子的身份给我。其余的,便等他师傅来了再做定夺。其他人大多以为我是莲花坞的掌事,都学着江清问安,只不过行得尽是民间的叩拜礼。
由于襄阳百姓受过江家的恩惠,我后面的事情也办得利索。登名录、签契书时有几个脸孔似乎见过,或许从前跟船漕运去过云梦。但后面等着的人还有许多,我便也没再细问。
待我将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又细细点了契书和借条,江澄便带着人和大宗的赈济来了。
那一日,镇子里许多人告了假去凑热闹——说是去凑热闹,我却能见他们眼底里浮动的感激。说到底还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究竟划在谁名下,也由不得他们。
我点着人名,对锦儿说道:
“我来这么些日子劳心费神的,也没见谁如此谢我。”
锦儿打着手里的络子笑道:“是,小姐嫉妒江宗主,心里很是不平。只是小姐,你倒是别笑呀。”
我翻个白眼,在她胳膊上锤了一下。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其实,我也偷偷跟去瞧了。由于镇子港口的水深不够,大船在外港进不来,只能换了小一些的船只将东西运进来。江澄站在栈道旁,正和江清说着些什么。许是他面色太冷,半天了人们也只是站在不远处瞧着——我还以为,真的会有人上前道谢呢。
东西一船一船地运进港口,许多男子便搭了汗巾上前帮忙。没有登名录,是领不得工钱的。但那队伍里的人数,却是越来越多。我站在一旁的树荫里,淡淡地瞧着他们——
这儿不是我的故土,所以我体会不到他们是何种心境。但若是清河,大约我也会身先士卒。
直到傍晚时分,大宗的货物都清点完毕。江澄几人正待收拾了零散东西离去,只见一老妇人领这个垂髫之年的孩童蹒跚走去。我属实没有想到那年迈的老妇是要跪的——江澄快了身边的江清一步,双手扶住了老人。
我离得远,瞧不清他们面上究竟是何等神色,只听得她颤抖而沙哑的声音,“民妇叩谢江宗主救命之恩,若没有您遣了两位公子来主事,我们襄阳怕是要散尽了。”
“两位公子?”
“正是呢,江公子在这儿。朝公子怕是还在屋里算账——今日告假的多,有不少要清点的。”
“想是座下弟子不知如何安置,便先谎称内子是男子身份,免得落人口舌。”江澄的声音随着晚风飘来,“您说的那位朝公子正是内子,聂氏朝歌。”
我望着天边的夕阳,心头浮上几分感慨来。江澄如此直白,反倒叫我有几分不习惯。但说起来,本就应该是的。
送走了老妇,我见江澄抬手揉了揉后颈,轻轻舒了口气。脱离了众人的视线,那股山风一般的少年气息又重新抚上他的眉梢眼角——收复旧地,他肯定是很高兴的。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在此处站了许久,跟在我身边的锦儿都打起了哈欠。天色暗下来,荫翳一点点漫上我的鞋面和曳撒。
正是掌灯时分,可如今蜡烛灯油都十分金贵,就算是镇子和码头也不过零零星星几盏灯笼。
残阳逝去,灯火阑珊。蓦然回首——
江澄的目光骤然与我相对。我心头一跳,正准备上前与他说句话,便又听见有人唤他。
脚步顿了片刻后,我复撩开身前的曳撒朝他跑过去。只见江澄微微抿了下唇角,快步朝我这边走过来。
“一切都好?”
江澄把我上下扫了一遍,轻声问道。
“都好。”我冲他眨眨眼,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前些日子还在想你何时来。”
江澄垂下眼睑,但我觉得他面上似有隐隐的笑意。
“不会把你扔在这地方不管的。”我见他的右手抬起来,最后却抱在了胸前——我原以为他会弹一下我的前额。
“我方才听见你和那老婆子说的话了,”说到此处我面上有点泛热,“那明日我是不是就可以换回裙装了?”
他抬起手来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随你。”
“早些回去吧。”
他朝站在不远处的江清点了点头,又继续对我说道:“他们着人画了水利图,我得带人去河道那看一下。”
我点点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浅浅的暮色里。
我住的地方原是间破庙,但优在地势高——在个小山坡上,竟逃过一劫。江清带人将其修缮了,供我们居住。破庙前后两进,后面原本用来堆放杂物的小屋也被整了出来。我早早占了小庙的后堂屋,江澄自然只能去住外面那间。
次日晨起,见后进的门前有块石头,上边放着个油纸包,用细绳紧紧地扎着。我弯下腰,见石头底下还压了张字条。拿起来一看,不觉笑起来。那上面写着:生辰喜乐。
如今已经接近五月中旬,连我自己都忘了,今年我已十七岁。
拆开来竟是包点心,各色口味的都有。我拈起一块茉莉酥来,只觉得风里都带了甜味。
日子就这般一日日过去,我每日算账、结钱、整理契书和票据——一式三份,一条条登记,多少有些繁琐。但与从前相比,简单许多,也不觉得多么劳心。
五月下旬后,水利初见成效,部分河道也疏通了,镇子里的水退了下去。午后的阳光灼人,蝉鸣阵阵。襄阳同云梦类似,均是闷热得叫人喘不上来气。
我热得有些发昏,正倚在小庙后堂的桌子边想念清河、兰陵的冰碗,便听见有人在门外唤我,“朝歌姑娘?”
原先她们几人都唤我聂夫人。我听着几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姑娘唤我夫人,觉得实在奇怪,就还叫她们唤我姑娘即可。
我打发了锦儿出去,不一会,见她回来说道:
“王姑娘在门口。说天气炎热,姐妹几个寻了个清静去处,请姑娘一道去戏水消暑。”
我行至门口,见王兰儿站在门口的树荫里,便问她:“如今水才退,会不会有危险?”
“听他们说,后头的河道都通了,水都给引出去了,不会有事!那几个小姐妹都是河湖边上长大的,只要没有狂风大浪,决不会有事。”
“这青天白日,叫人看见怎么好?”
只见她对我笑笑,“男子都在水利上出力呢!几个弟兄打了柴也自有去处,碍不着咱们。”
“日日下地、晚上缝衣,今日好容易得个闲,朝歌姑娘一起来吧!”
我在浅滩边褪去外裳,只着亵衣亵裤走近水里。湿软的沙地一踩便留下了脚印,有细浪一波一波地翻上来,撕扯着那些痕迹。那水看着不深,却是没走两步就没到了胸口——
幸而我是会水的,在这儿方能放开了手脚玩。
我们几人就着岸边的荫翳,戏水打闹,指腹泡得发白也不肯上岸。玩累了,便在离浅滩不远处找了个有石壁的地方,倚着岸边的柳荫,泡在水里说些闲话,讲讲儿时的趣事。
轮到我时,我讲了兰陵春日里的牡丹艳压群芳,姑苏的桃花落英缤纷,云梦夏日的莲叶接天,清河秋日里枫林如血,冬日里银装素裹。还有那些繁华的街市,深深的城墙,金麟台的高台,云深不知处的学堂......王兰儿痴痴地看着我,半晌方张口道:“真好,我还从未去过襄阳以外的地方呢。”
旁边一个姑娘笑着泼了她一捧水,“待灾年过了,你爹娘给你在外说门好亲事,你便能出去了!到时候,可别哭鼻子想家!”
只见那姑娘拧起两道细细的眉毛,问我说:“朝歌姑娘,云梦和清河一南一北,差别肯定很大,你可有想家的时候?”
我抬手扯着一旁的柳条,思考了片刻,“有时候也想家。但我大哥和哥哥时常给我来信,而且逢年过节时也能回去。所以,想得没那么厉害。”
其实,是我嫁到莲花坞之后先悠闲了一阵——乐不思蜀,然后又忙得脚不沾地——无暇顾及。但我实在是没脸这么往外说,只能说几句面子话圆过去。
原先还觉得没什么,如今说起来,那种思乡之情兀而之间漫上心头。这里是她们的故乡,不是我的。我不自觉得向东北方望去,隔着层林和山峦,思念不净世高高的城墙。
这时候,哥哥在做什么呢?估计是在逗鸟,抑或是画画写字。那大哥呢?不是练刀,就是在处理政务吧?还有姨母、南宫懿、梁溯,和南宫凛......
这个名字乍然间出现在脑海中,我先是一愣,复而思考着怎么就忽然想起了他。大抵是去年,有太多的故事都与他相关吧。正想着,忽然听到叶淳的声音——
“夫人!夫人!”
我回过身去一看,竟见她御剑而来,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急事。便朝她招手道:
“叶淳,在这儿呢!”
“快上来!”
这回,叶淳连称呼都省了。
我不知道她为何这般焦急,只是另几个姑娘见她如此,也都慌了神,忙拨水往岸边游去。
浮水我不如她们几人娴熟,略微落后几分。王兰儿怕我出事,便放慢了速度等我。叶淳见我游得不够快,急得鞋袜也来不及褪就跑进了水中来够我——
冥冥中,一阵不安漫上我的心头。
俄顷之间,什么冰凉的东西抓住了我的足踝。我浑身一颤,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来。没等我吸上一口气,便被巨大的力道拖进了水里,就连喊叫声都淹没在水波中。
慌乱中我抓住了什么东西,勉强睁开眼一看,竟是王兰儿!我赶紧松手,可一个黑影窜过我身旁,拖住了她。
重重的鬼影在我身边环绕着,水里绿油油一片,瞧不出哪侧是底、哪侧是岸。只见一个苍白发肿的人脸乍显在我眼前,满头水藻一样的头发顺着水流漫了我满面——水祟!
我下意识地张嘴,可还没叫出声就被灌了满口腥臭的河水。喉咙和鼻腔给呛得生疼,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脑子里更是一团糨糊——什么办法都想不到。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就连头发丝都在叫嚣着要吸气。我实在是太憋闷了,已经到了眼前的水祟都开始变得模糊。
冰冷的鬼手掐住我的脖颈,我知道此时没人救得了我——这么多水祟,若是叶淳能来,早就把我救出去了。
我只得强行运动体内的灵力,昏暗之中一团金光在我手中凝聚起来,照亮了一小片水域。顶着最后一点精神,我一掌将那水祟打出数尺远,其余的水祟也被这光骇得退避开来。迷茫中,我只能拼命地往我知道的上方游,可怎么也够不到水面——我疯狂地划动四肢,张嘴想要呼吸,却呛进了更多的河水。
周身一片混沌,我在其中无望地挣扎着,腿脚抽筋,身体也因为太久没有吸气而开始抽搐。
恍惚间,我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只可惜,隔着河水,我听不真切。别是我生前最后的走马观花,魂魄已经到了忘川河畔吧?
“聂思琰!”
是江澄!
我胸中没有丝毫气力,在水里更是出不来一丝声响。我只得将浑身的灵力都凝在胸口,化作一个小小的光团。而我自己,则继续奋力而上——
我不能在原地等他,我已经等不得了。
江澄,求求你,一定要找到我啊!
隐约之中,我仰头看去,似乎有光在浮动。我不由得向上伸出手,用力得连指尖都在颤抖。可是,我够不到那片光芒。
我眼角处紫光一闪,有人攥住我的指尖,将我向上一送——
我冲破水面,呕出大口的河水,而后奋力地呼吸着,胸口起起伏伏对抗着一波又一波拍来的河水。环顾四周,原来我被拖了那么远。那锦儿站在岸边,渺小得近乎看不见。
什么都顾不得了,手脚并用地朝着岸边游去。锦儿急得已经跑到了河水里。深及膝头的河水扯着她的裙摆,我想朝她喊——快回去!这边危险!
可我的喉咙好似火灼一般,嘶哑得出不来声音。
“锦姑娘、阿沐姑娘,快回去吧!我送夫人上岸!”
叶淳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她双手托着我的腰,将我稳稳扶住。不过一会的工夫,便将我送上了岸。满身的衣服浸了水,沉得我站不起身来——阿沐干脆将我打横抱起来,送到垫了帕子的石头上休息。
上了岸,我方嗅到浓重的血腥气。我靠着阿沐的肩膀探头一瞧,原来是叶淳——血水混着河水自她的衣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艳红色的痕迹一路蔓延而上。阿沐唤来锦儿,自己则去替叶淳疗伤。
我蜷缩在锦儿身边,四肢酸软。锦儿侧坐在我身边,用衣衫将我整个人都裹起来,搂着我的肩膀,一下一下地帮我顺气。我能感觉到她连手都在颤抖,“没事了小姐,没事了,没事了。”
我倚在她肩头愣了好久,那劫后余生的感觉才渐渐漫上心头。我战栗起来,牙齿磕在一起,咯咯地响着——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点,我就要死在襄阳了。
要不是叶淳和江澄......
“江澄呢?!”我的声音嘶哑,喉咙如沁血一般的疼。
锦儿茫然地看着我,倒是正在疗伤的叶淳替她答了。
“宗主去救王姑娘了。”
我顿了片刻,又问道:“江清呢?”
叶淳眉尖微蹙,似乎明白我意有所指。
“宗主听说夫人受袭,便亲自来了。只是镇子里不能无人主事,便留下了江清。同门的其他师弟都不如我和江清,宗主怕再生事端,便没叫跟着来。”
阿沐同我一样长在清河,不善水,自然不能放她下去。
我愣愣地望着那平静的湖面——那儿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安静得如同一头沉睡的凶兽。看似无害,但眨眼之间便能要人性命。
那么多的水祟,江澄他......
一阵阵的不安如潮水袭来,不论我怎么安慰自己都无济于事。
‘没事的,江澄修为高深,自然不会有事。聂思琰,别做那杞人忧天的事。’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面,静静地等着,却只听得到细浪拍打泥沙的沙沙声。半晌过去,连叶淳都坐不住了——她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抽出佩剑便又往河边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不知所措。其实,我原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此刻,我除了默默祈祷也别无它法:
神明在上,我以半数阳寿做抵,佑他平安归来......
1.我放假了但没完全放假,实习+托福+开学考试我真的会谢……我只是怕我再不更,大家以为我没了……
2.大喊:不要再催更了!真的会栓Q!人真的是可以累死的!(玫瑰)
3.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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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四章·画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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