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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倒流 ...

  •   手机在卧室里无声发亮,祁棠睡得很不安稳。

      空气里弥漫着冷凉舒适的温感,Alpha短暂停留过的气息变得浅淡。

      腹部的抽搐像是规律的疼痛拉扯,片刻后祁棠半眯着睁开眼睛,迟滞地发现他的私用手机居然静音了。

      “秘书 洪田方”凌晨两点来电,这个点打电话一般都是有什么紧急事件——
      祁棠伸手捂了一下让他微出冷汗的下腹,打起精神问道,“洪秘书?”

      “祁总您终于接电话了!”洪田方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惊慌,“宴总在去祁氏的路上出车祸了,现在在首都医院……”

      灯一下子打开,祁棠动作迅速换好衣服,只有拉门时脱力的颤抖泄露了他强抑着的紧张。

      “宴任什么时候出去的?”祁棠的嗓音听起来依然平静,只是微微发冷。

      “一个多小时前——”

      路灯在车窗外交替明暗,祁棠在后座上,脑内的混乱搅成空白,一切声音似乎都融化一样变得陆离而黯淡。

      “祁总,不能再快了,已经超速了。”

      祁棠微微一愣,才意识到自己不知觉间催了司机。

      洪秘书孤单地站在医院门口,祁棠直接拔腿上楼,灯光惨白着涣入黑暗,走廊在踏来的声音里显得极其冰冷。

      宴任母亲顾凝在看到祁棠的瞬间就站了起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等到祁棠喘息着回过神来,他已经握过顾凝的手,劝过她不要慌,他的身体脱开他无主的精神,粉饰太平一样令人信服。

      “宴总打电话给我说他要去祁氏,叫我再带一些保镖过去,谁知道会半路出事,老张来不及抢救就......警方说肇事车辆已经查到了,是星C·1013......”

      腹部的坠感伴随着心跳的频率,像是下揪拉扯,连肋骨都变得疼痛。

      “手术中”的灯光灭了,祁棠一下子起身。

      所有人都安静又惶恐地围在门口,门徐徐打开。

      您是宴先生的爱人吧?

      对不起——太严重了。
      非常抱歉——已经尽力了。

      麻感像是攀升在脊髓里的电流,寒凉和阴森倒倾一样灌入身体,视线内的一切景象都拉扯着发黑,人脸在祁棠眼前放缩。

      “小棠!!”顾凝崩溃地哭了出来。

      -

      晨光泅入室内,在纯白的窗帘下漫步。
      红木地板上金箔错落,双人床被荧荧点亮。

      即便是在睡梦中,祁棠的眉眼轮廓也依然吸睛,但那种疏离和薄冷的感觉没有任何减轻。

      濡湿的眼睫下蕴一吻深灰的黯淡,微微抿着的唇瓣却描摹出意志上岌岌可危的强硬。

      祁棠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的掌心捂紧双眼,泪水从掌底蜿蜒而下,但转瞬间就被他抹去。

      祁棠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立刻拨给了秘书洪田方。

      “祁总?”

      他把冷气抽入肺腑,像是把凝冰镇进体内。他还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这种时候唯独他不能出错。

      “……都联系好了吗?”

      洪田方应了一声,祁棠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他没办法细想宴任去世对两个家庭的严重打击,也顾不及可能层层断链的利益集团。
      他只能先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处理后事上,才能防止自己瞬间就被排山倒海的恐慌和痛苦击垮。

      祁棠忍耐住眼底碎裂的潮气,低声问,“我现在过去,宴任的爸妈还在医院吗?”

      “老总和夫人出什么事了吗?”洪田方莫名其妙地问,语气立刻紧张起来。

      祁棠觉得自己是听到了玩笑。他失去了伴侣,他的家人,就是再冷静自制,痛苦之上的怒火也几乎要让他趋向崩溃。

      “洪秘书,我是打算离婚,但不是想宴任……”

      ——但不是想宴任死。

      他冷沉的声音紧咬痛楚,那个字太沉重了,又太突然、太遥远,让人措手不及,完全没办法提前做好准备。

      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惨白,情绪剧烈起伏后,细密的痛苦织就眼底斑驳的水光。

      洪田方噤声了一段时间,语气迟疑,“……宴总,宴总怎么了吗?”

      祁棠难以置信地把手机拿到面前,这个一贯慎重严密的秘书怎么会在现在接二连三出错!

      通话过程中保持待机屏的手机触光亮起,2020.09.24。

      ——两天之前?

      现在明明应该是27号,凌晨时分他还在医院——

      他利落下床,在电子钟上看到了同样的日期。

      心跳骤然在胸腔炸起,急剧收缩的瞳孔钉在日期上,时间随着秒数还在不断闪烁。

      “……洪秘书。”祁棠声音里的冷意褪去,如果仔细分辨,甚至能听到他嗓音里涩意浸渍的微弱沙哑,“宴任在哪?”

      “宴总不是还在阿尼出差……?”

      24号,宴任还在U国阿尼,和祁棠有12小时的时差。

      窒息感郁郁葱葱茂生出来,血液逆流一样带来冰凉的感受。

      他三两句敷衍着挂断电话,直接拨给正在出差的宴任。

      祁棠很难在等待接通的过程里维持平时的平静,如果他的记忆清晰得不像做梦,那么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做梦——

      而是荒谬地倒流了时间,然后在宴任出事前重生?

      “祁棠?”

      流响的乐声和交谈嘈杂地涌入耳中,祁棠阻塞一样滞了一下。

      “......你在哪?”

      “我在应酬,麦库斯家族在举办晚宴,怎么了?”

      祁棠微微晃神,宴任低沉磁性的嗓音让他无法遏制地涌上了不真实的感受。

      时间对上了。

      周围有人正在询问宴任,宴任用英语流畅地答说他在和他的爱人对话。

      调侃的笑声唤回了祁棠的思绪,他的眸光微颤,唇瓣开合几次,最后压抑着低声道,“没事,你先忙。”

      挂断通话,祁棠快速收拾后直接下楼。

      佣人把早餐摆放在桌面,热度适宜,刚送到的报纸放在能轻易拿取的位置。

      祁棠随手拿起报纸,看向首页的标题。

      “当红小花安子然暗示好事将近”。

      当红小花,安子然。

      ——目光结冻一样停滞,他看过这页报纸!

      “张嫂。”祁棠扭头问道,“这是什么时候拿进来的报纸?”

      “就刚拿进来的。”

      24日的报纸,在24日上午拿进来。

      祁棠早晨的失态给洪田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胆战心惊地进门,无论做什么都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祁总。”洪田方从公文包掏出文件给祁棠稍微过目,小心翼翼说道,“这几个项目虽然不大,但是是祁氏和宴氏合作的,离婚肯定会对这些项目有所影响,评估团队的分析在这里......”

      洪田方又拿出一叠分析资料,祁棠迟缓地顿了一下,才接过文件。

      如他所料,首两页是评估的压缩报告,后面是展开评述。

      心乱如麻的感觉被压在面庞之下,祁棠拿着文件,却没有接着过目的意思。

      “洪秘书,你公文包里是不是还有三份今天早晨要签的合约?”

      “是的。”

      “......B国的视频会议改期有通知你吗?”

      洪田方刚要问,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在肉眼可见的苍白中,祁棠的脸色稍显莫测,洪田方面有异色地挂了电话,“祁总,您是怎么......”

      “你另外带来的文件让我看看。”

      洪田方马上拿出来给他,看着祁棠翻页的速度简直有点粗暴,也不像是在细看的样子。

      飞快翻过一遍后,“让法务去检查,都有问题。”

      洪田方茫然又惊讶地看着祁棠,试图从这个一贯都较为冷淡的上司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祁棠在桌边努力维持镇定,目光似乎在游离中放空。

      从洪田方的角度看来,祁总的穿着一如平常,整个人都被完美的精英感包裹。

      他向来冷静克制又不动声色,但现在似乎感到紧张。握着钢笔的修长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所以微微发白。

      “——给我买张机票,我现在去宴任那边。”

      他一筷子没动就从饭桌边起身离开,看起来完全没有进食的想法。

      心里的沉重感随着一通通电话不断加深,每一件事都“如他所料”,可能出现的风险也被祁棠三言两语规避掉了。

      所有都对得上,在09.24-09.26内发生的事,这不是虚无缥缈的梦境。

      记忆清晰得像是回忆昨日,而不是梦醒之后逐渐模糊的水迹。

      他真的重生了,在宴任出事的前两天。

      “......祁总。”

      祁棠定定看着窗外,苍白的神情有点恍惚。

      园丁拿着水管,在步道上给新鲜的绿植浇水,灰埃顺着弯低的叶片垂落,夜色褪去后暑气尚未从地上蒸起。

      他要尽快去确认宴任的情况,那个肇事者有没有可能直接在U国对宴任动手?

      隐隐的焦灼和鲜明的不安让祁棠连站着都觉得不适,腹部不明显的感觉算不上舒服,总有种会引起坠裂疼痛的预兆。

      “祁总。”

      祁棠猛地回神,紧握的手指骤然松开,像是在偏头的霎那间生长出无瑕的面具,把破碎而真实的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

      他的目光依然平静深邃,在濒临失态时也难以揣测。

      “票买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去机场。”

      -

      后座上,祁棠一语不发。

      “对不起,宴先生的情况实在是太严重了......”

      医生身上沾染的斑驳血迹,像是暗红的刀把眼膜割裂。

      “非常抱歉,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祁棠根本无法想象宴任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也没办法冷静下来去考虑离婚的事,他们可以分开,但不是以一方莫名其妙地死去为结局。

      祁棠的脑海里没有任何音容笑貌的斑斓往事,只有明晃晃的惨白光晕在闭眼时时起时落。

      “洪秘书。”祁棠开口。

      他为了维持嗓音的平稳,声线略微有些呢喃的沙哑。

      洪田方担心祁棠的情况,但身为祁棠的秘书,他很清楚自己的上司是一个多么要强又多么不需要分享情绪的人。

      “去查一查星C·1013这个车牌。”在短暂的停顿过后,祁棠的声音恢复如常。

      没有任何细微的颤抖被压抑着,冷凉的质感让人精神紧绷。

      洪田方马上答应下来,祁棠不再多说直接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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