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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四章 ...

  •   她仿佛陷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梦境。

      带着泡泡一般的色彩的梦境,如梦似幻。

      在那里她穿着齐胸襦裙,头上带着母亲买的玉簪,小小一个可人儿,四处都是丫鬟婆子看着,生怕是不小心磕着碰着。

      她身后跟着一个怯懦的小丫鬟,扎着丸子头,粉雕玉琢。

      “阿芙,快跟上。”小小的赵玉憬手里拿着糖糕,嘴角都是糖屑。

      阿芙抿着嘴巴微微一笑,她胆子小,不敢跟着赵玉憬乱跑,嬷嬷看到了只会训斥贴身的丫鬟不好好照顾她。

      但是赵玉憬期待着看着她,一闪一闪的眼睛里都是哀求,她一蹦一跳地跳到阿芙的身边,胖胖的小手拉着瘦骨如柴的阿芙,扭动着圆圆的身体,“求求你啦~陪我出去玩一会儿吧,夫子不会发现的。”

      阿芙犹豫不定,迫于赵玉憬的哀求,两人像是狂奔的野马跑出家门。幼时的赵玉憬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父母都看在眼里,派了不少人在暗处默默保护,也是操碎了心。

      她们去逛了花街,坐了小帆船,店家都认识有名的赵玉憬,自然是不敢小看了去。一路上吃吃喝喝,甚是欢喜。

      直到二人越走越偏,偏到了一个潮湿的巷子里,地上长满里青苔,恶臭的垃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阿芙浑身颤抖不止,那么一个幼小的孩子哭的隐忍而又痛苦,赵玉憬起初还没发现。发现时阿芙已是泪流满面,脸上挂着一串串泪珠,这模样让赵玉憬跟着一起哭了。

      “呜呜呜呜阿芙你为甚哭嘛?”赵玉憬一边哭一边拿出小手帕为阿芙擦拭眼泪,阿芙哭的直打嗝,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

      她鼻头微翕,黑黑的手拉着赵玉憬,“呜呜呜女郎我们去吃点心吧呜呜呜我饿了……”

      两个半大的孩子边走边哭,惹的路人频频望来,见是京郊有名的小霸王,一时之间又不敢轻易上前安慰。

      她们哭到了酒楼,点了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在雅间里簌簌的掉眼泪。

      赵玉憬仅有的一点记忆里,在那里阿芙死死抱住了她父亲的大腿,身后是要将她卖进青楼的贼子,她又惊又怕,跪着给她父亲磕头。

      那年的冬天落了一场雪,大雪纷飞,阿芙好不容易被赵玉憬养的白白胖胖,但是性子还是很软和。夫子成天说赵玉憬活泼过了头,像是一只野猴子。

      那天阿芙小声地与她说:“我想学医。”

      后来阿芙陪着她上完了所有的课程,她哀求着父母为阿芙请一个夫子,赵玉憬用三年作为太子书童为条件,给阿芙请来一个极好的夫子。她只有在休沐时才能见到阿芙,那时草长莺飞,好多儿童在京郊放起了风筝,阿芙全神贯注地听,她却在一旁打瞌睡。

      三年的时间,赵玉憬不曾和阿芙生疏,她们是最好的姐妹,即使偶尔才能见上一面,阿芙会将自己做的玩偶通通放在赵玉憬的房间里。她学的医术第一个救治的病人就是赵玉憬。

      赵浮头疼欲裂,睡梦之中的她很不安稳。

      赵家父母宠爱赵玉憬,他们就她一个女儿,因为赵玉憬的喜爱,阿芙连带着也成为了半个小主人,在赵家备受宠爱。

      直到一个妇人带着乡下来的女郎站在赵家父母面前,明明阿芙陪在身边,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夜晚和阿芙坐上房顶。她们看着书房,那扇门将她拒之门外,那是第一次父亲沉着脸对她让她自己去玩。

      以后的时间赵家父母不是奔波在外,就是对那个乡下的女郎嘘寒问暖。她哭着跑过去问父亲母亲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她永远记得母亲垂泪的面庞,脸色发灰,就连看她一眼都浑身发抖。

      阿芙陪在她身边,陪她整整跪了一个晚上,就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的赵府就好像变了天一样,原来对她好的嬷嬷都去对那个小丫头卑躬屈膝,将她奉若神明。所有人都像是吃人的老虎。

      赵玉憬还记得小丫头穿着锦衣华服趾高气扬地来到她的庭院,哭哭啼啼地对着赵家父母说:“嘤嘤嘤,我要这个院子!”

      虽然赵家父母百般不忍,但是她和阿芙还是搬出了赵府最好的别院。

      阿芙说:“若是你觉得难过,咱们就跑出去,不要待在这过啦!”

      赵玉憬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说:“我不!若是那个小丫头当真是赵家女郎,我平白无故占了人家这么多东西,这点委屈还是吃得的。”

      阿芙的话还是传到了赵家父母的耳朵了,她直接被粗鲁的妇人拉到前厅去,好多人仆人围在一旁看热闹,只有赵玉憬哭红了眼睛,声音都喊的嘶哑了。

      赵家父母说:“你永远是我们的孩子,只是你现在是二姑娘了,你姊姊受了这么多苦,要好好待她。”

      这话无异于是带了糖霜的砒霜,他们一边下令杖责阿芙,一边说要好好与那小丫头相处。她本来就不敢奢望,想着和阿芙安安稳稳的便好了。

      但是阿芙如此瘦小,她好不容易将她喂的白白胖胖,养成如此漂亮的模样。只消他们一句话,她便虚弱到和几年前一样。

      赵玉憬苦不堪言,她只好和阿芙一起受罚,她趴在阿芙的背上,那些杖责一一落下,赵家父母只是颇不忍心地移开眼,穿金戴银的小丫头笑得是合不拢嘴。

      夜晚她和阿芙一起跪了阴森森的祠堂,阿芙一点没哭,她手里有不少伤药,全部都给赵玉憬用了,却因为自己治疗不及时,起了高烧,整整烧了三天,甚至落下了病根。

      在黑暗的三天里,赵家父母出远门,小丫头强行压下这件事不给她请大夫,赵玉憬趴在阿芙的床边不止一次地恨自己。

      她求助无门,变卖了所有的首饰,包括太子哥哥给她的首饰,赵家的丑闻闹的是人尽皆知,店家故意压价,又见她要钱要得急,价格是一降再降。

      赵玉憬只能拿着不多的银钱背上阿芙在半夜一家家的去敲医馆的门,也是在那时她逐渐意识到赵家父母和她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

      这件事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真正的赵玉憬还到他们跟前耀武扬威。但是赵浮不能再反抗,她心里存着善意,知道这人也是吃尽苦头。

      但是她越发过分变本加厉,赵家父母放任置之。

      甚至危害到她们的性命,赵家父母完全不放在心上。玉憬这个名字也拿去给那个丫头用,那丫头毫不在意地说:“既然她这么喜欢和这个丫鬟混在一起,不如就叫赵浮吧。”

      从此在这个家,她只能叫赵浮。

      赵浮头疼脑热,一个个绮丽的梦转眼一变都是无尽的黑暗,一张张嘴脸掠过她的脑海,始终伴在她左右的只有阿芙。

      赵玉憬无所不用其极,污蔑,诋毁什么都用过,即使只是无稽之谈,赵家父母无条件相信,以往所有的糖霜都变成一把把利剑插进她的心脏。

      她心中对赵家父母的爱在一次次欺骗,诋毁,伤害之中磨灭,她仅存的最后一丝善意便是收拾好自己和阿芙离开赵家。

      这样对她们,对赵浮来说都是最好的一种选择。

      她和太子哥哥的婚约也变成了赵玉憬和杨落的婚约。

      其实那段时光想起来还是无比快乐的,她们碰上了风流的段有归,那个老头见她们躲在桥洞底下瑟瑟发抖,好心的救助她们。

      她们二人跟着段有归去了居山派,日子十分潇洒。阿芙没事就给人看看病,她就跟着段有归学习武功,她在其他方面都是个半吊子,什么也学不会,意外的在武学这方面几位通透,一点就会。

      不消几年的时间,她的流光剑练的出神入化。

      却不想事发突然,赵家因为贪污被满门抄斩,赵家父母慌了神,赵玉憬也慌了神,她挖空一门心思将赵浮赶出门,好日子没过多久就要被问斩了。

      赵家父母在这种时候想将赵浮拉出来做垫背的,赵浮收到信的时候心都寒了。但是她念在她们的养育之恩,劫狱这种事情她也不是干不出来。

      但是以她的能力只够救赵玉憬一个人。但是赵家父母却进一步要求她要戴着赵玉憬,帮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

      最后作死的赵玉憬找上杨落,想让杨落帮她一把,却是火上浇油。还没等到问斩的时候,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一夜之间大火烧尽了赵家府邸。

      兵官来收尸体时都只能看见面目全非的尸体,脸上都被烧焦了。

      赵浮私自偷换了他们三人的尸体埋在了一起,她赶来时三人都已经死了,赵玉憬还剩最后一口气,阿芙也救不活她,生命的脆弱上阿芙感到惶恐,她开始拼了命地教赵浮学习医术。

      赵浮却不以为意,她吹了吹口哨,“以后我负责收钱杀人,你就在我之后收钱去救人怎么样嘿嘿……”其实是因为她怎么也学不会医术,她在武学方面颇有造诣,在医术方面却寸步难行。

      她有的时候觉得太无能为力了,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兜兜转转阿芙还是被于雁声给骗了。

      阿芙满心欢喜的喜欢一个人,她甚至不敢去戳破她的一个梦,她想说那样一个公子哥风流无数,不可能会娶你的。

      阿芙……

      她躺在赵浮的怀里,身下淌着血,虚弱不堪。

      “不要找他报仇,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她奄奄一息时还想着那个男人,阿芙哭着求她不要杀他,“我爱他啊,即使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自从她带着阿芙离开赵府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哭过,但是那天她就好像要把眼泪流尽了一样,哭到最后只能挤出一滴干涩的眼泪。

      赵浮手上都是血,她止不住的颤抖。

      她捧着阿芙的脸,一直在求她,只是这一会不再像儿时那样欢快,“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求求你,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呜呜呜呜,阿芙你不要走……”

      她哽咽着威胁阿芙,眼泪从脸庞滑下落尽衣襟里,“我,我肯定会将于雁声带到你的坟前,我要将他扒皮抽筋,跪在你的坟前,等到他死透了,再将他和你埋在一起,给你磕头赎罪,让他永生永世都要向你赔罪呜呜呜呜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阿芙好像知道她的小孩子脾气,她死前最后一个微笑印在了赵浮的额头上,嘴唇带着一丝冰凉,气若游丝地说:“找,找一个爱你的人……我想看到……”

      赵浮无比怨愤,她怨愤自己不好好跟着阿芙学医,怨愤没有好好教阿芙辨人,怨愤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她自五岁时起阿芙就陪在她身边,陪伴她有十余载。有时候她甚至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梦境,这人间炼狱她早已看够了,但是一想到于雁声这样的狗东西却能苟活于世她就大怒。

      不知是为了惩罚谁,她从来不去阿芙的坟前看,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将于雁声搞的身败名裂,要让他失去他最爱的东西……毕竟他让赵浮失去了她最爱的人。

      在阿芙身死之前赵浮从未杀过人,她去求段有归教她杀人。

      她等了很久,一直在找机会报仇。

      但这并不是给程粤放肆的理由。

      赵浮哭着从梦中醒来,她走马观花一样看完了她的过往,惊然发觉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或许才叫做无能为力。

      阿芙以前常说:“无能为力就是你没有能力啦……”

      她总是嗤笑一声,现在想想若是她有足够的能力也就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程粤见她醒了,立刻扑上来问她怎么样了。赵浮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她嗓子嘶哑的难受,只能低声说道:“我必须走。”

      在我的心里,阿芙的地位远远高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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