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木奶夕

13、第十三章

　　汪微从地上爬起来，大堂里就变得安静了，仆从就安静的站在一旁像个木头桩子一样。

　　赵浮喝了一口水，白水是客栈免费提供的。赵浮放下筷子，终于正视汪微，余光瞟到躲在客栈外人群中看热闹的程粤。他戴着斗笠微微弯腰，装成了一个个年迈的老人。

　　汪微嘴巴一嘟，有些不开心，眼角向下弯。

　　赵浮：“这位郎君，找奴家可是有什么事？”

　　汪微一愣，他揉着屁股，秀气的眉毛蹙起。“姐姐当真不记得我了？”

　　大堂里的人一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汪醒看着这么清静，私下居然……孩子都比少城主大！而后又觉得听到了什么不可为外人道也的秘密，都纷纷低下头各吃各的菜。

　　姐姐？

　　赵浮估计他说的是这副人皮面具的主人。

　　赵浮的人皮都是直接向卖方买的，这具风尘女的面具是她在京畿的时候，风尘女澜戚找上门来说是要换皮。赵浮不从活人脸上拿皮，澜戚找上门的时候赵浮着人调查了她的身世背景，没有仇家，也没有亲人。

　　这是哪里来的弟弟？

　　赵浮轻轻哼笑一声，这一声带着女子的娇羞和妩媚，还有些欲语还羞的感觉。程粤不知什么时候从大街到了客栈的里面，听到了她轻笑的声音，程粤面无表情的挑了挑眉。赵浮看着眼前半大的小子，“郎君这是哪里的话？家中父母就我一个独女，可是没有弟弟了。”

　　汪微一哽，他有些委屈，但是抬头一看……

　　那些正在看热闹的人立马就把头低了下去。

　　“姐姐，我们回家说吧。”汪微过来拉着赵浮的袖子，撒娇道。

　　赵浮看着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孩，真是实力坑爹选手。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赵浮不想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城主府去搞这搞那的，一点精力都没有。

　　“郎君，这……怕是不大好吧。”

　　周围的人都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程粤摸了一把自己不存在的胡须，眯着眼看着赵浮。

　　赵浮朝汪微使了个眼色。

　　汪微一瞬间就心领神会，便装出失望又歉意的样子，“惊扰女郎了。”说着就和小厮一同离开了客栈。

　　闹剧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甚是没趣。大堂里的人就不再看着赵浮了，赵浮就继续吃了起来。

　　桌子旁有个人一直没离开，他弓着身子，声音有些苍老，“女郎仁心，可否容老朽坐坐。”虽是这样讲，他已经坐了下来。

　　又一次挡住了阳光。

　　赵浮：“……”狗贼！

　　“老先生年纪大了，还是莫在外头溜达了，闪了腰可就不大好了。”

　　“哈哈哈女郎可真是关心老朽啊！”

　　赵浮：“……”真是不明白，程粤这厮倒是闲得很。

　　赵浮微微一笑，看来这一餐是注定吃不好了。她掏出了绣丝的帕巾擦了擦嘴，然后朝程粤欠了欠身，“老先生吃着，奴家有事便不做陪了。”

　　吃我的口水去吧！

　　赵浮从客栈出去，客栈外有一个小巷子，汪微的马车就停在那里。

　　赵浮离马车有五尺远，她从地上随便捡了一块石子，朝着车椽的方向打过去，发出一声闷厚的声音，石子滚落在地。

　　听到动静的汪微撩起车帘，“看来姐姐这几年学了不少东西。”

　　赵浮：“……生活所迫。”

　　“如此，那我们走吧。”

　　————————————————

　　在见识到雅公杨怀的府邸之后，赵浮以为没人会比她的府邸更加做作。

　　没想到南屿的城主府才是略胜一筹啊。

　　池子里不养鱼，养了些海草。汪微挠了挠头，脸上带着薄红，他有些尴尬，“家父说不可杀生，我们平日里可以吃些健康的食物。”

　　“……”

　　庭院里都是从后山上移接回来的花木，生长的茁壮又繁茂。花园里有一座假山，是唯一一个像样的装饰了。

　　府中仆人也是少的可怜，来来回回就只能看见那么几个，好像全府的工作都让他们包了。

　　汪微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但是赵浮一点想咬的欲望也没有，她感觉汪醒应该买不起苹果。抠是真抠，假也是真的假。

　　汪微没有带赵浮去后院，他带赵浮去了厅堂。赵浮一直在观察，这个城主府好像处处朴素，处处节省，但是罂瑶的生意那么赚钱，汪醒会一点油水也不沾？

　　“姐姐，这些年你的变化好大！”汪微手还有些抖，他的声音脆脆的，有些清朗又有些粘人。

　　赵浮低头敛眉，倒是和汪微记忆里的人有些重合。

　　“郎君说笑了，奴家不曾见过郎君，何来的变化。”

　　汪微一愣，刚刚在客栈他还以为赵浮只是不想让人看热闹才这样说的。

　　厅堂里没有其他的人，汪微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了赵浮身边，他左看右看，澜戚还是澜戚，怎么就不认得他了呢？

　　“澜戚……你说过你会永远记得我的！”

　　赵浮还是低着头，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听起来有些让人心疼，“郎君，早年因为一些事情，我早已没有了当年的记忆了。”

　　汪微那一刻脑子是懵的，每个字他都能明白，但是他就是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汪微呆愣的看着赵浮，“澜，澜戚，你的意思是说，是说，我们的事情你都忘记了？”

　　“你怎么可以忘记……”

　　说到后来隐隐有些哭腔，被汪微极力忍住了。他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一样了，澜戚不喜欢。

　　可是澜戚已经不是澜戚了。

　　外面的阳光好像突然暗淡了，汪微眼睛里慢慢积蓄了眼泪，像是受不了，汪微蹲在地上把头埋进□□，像是蜗牛一样缩进了壳子里。

　　汪微肩膀一耸一耸的，偶尔还传来吸鼻涕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的还有小小的呜咽声。

　　赵浮抬头看着那一束阳光渐渐消失，天气那么阴晴不定，刚刚还是阳光明媚，现在却是乌云密布。

　　“郎君——”

　　赵浮的声音传来，汪微泪眼朦胧的抬头，头发都有些凌乱了。

　　“姐，姐姐……”

　　“郎君是更喜欢记忆里的我，还是现实中的我。”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汪微和阿芙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太像了，都是沉默的，无声的。

　　那么让人心疼。

　　汪微一开口就打了个嗝，然后他眼泪掉的更多了，“自然是现实里的姐姐了……”

　　“那我为什么一定要有过去的记忆。”

　　赵浮坐在木制椅子上，从怀中拿出白羽薄扇，她低下一点身子靠近汪微。汪微哭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发丝都黏在额头上，不但不难看，反而有种少年独有的孩子气。

　　赵浮轻轻摇着扇子，微风吹走了汪微心里的苦恼，但是他还是很难过。

　　汪微一边打嗝一边哭着说：“以后你别再忘记我了。”

　　赵浮拿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汪微终于忍不住爬起来大哭着抱住赵浮。汪微头埋在赵浮的脖子里，赵浮能感觉到温热的眼泪从她的脖子流下来，她忍不住头皮发麻，下意识想推开汪微，但是还是忍住了。

　　这小孩真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