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依旧》月影一梦

17、回忆

　　画面再次出现的时候，却不是陈雪想象中的在顾先生怀里或是床上，而是趴在桌边的视角，周围很安静，应该没有别人，从地面上的瓷砖、以及倒映出来的顶饰来看，应当是同一间宫殿。

　　这是换了一个场景吗？所以……陈雪猜测着，她所看见的显然不是连续的回忆，或许是一些关键场景？

　　那么，之前楚轶冰和顾先生究竟是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大的争吵？此刻瓷砖的倒影中的楚轶冰看起来还是之前那个年龄，应该没有过去多久，或许很快能知道原因吧。

　　画面一直静止着，环境也很安静，静得都能听见微风拂过窗棂，煽动卷帘的声响。

　　究竟为什么要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待在这么空旷的宫殿里？陈雪突然觉得楚轶冰小时候有点可怜。

　　轻轻的，有脚步声传来。一抹白衣进入了眼帘，瓷砖倒映出了顾先生的面容。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顾先生带着些心疼的语气开口：“殿下……这样睡着了当心着凉，回床上歇着吧。”

　　画面甚至没有一点点晃动，楚轶冰就连摇头或者点头的反应都没有给顾先生。陈雪都替顾先生感到尴尬，没想到他们以前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那后来，感觉变化有点大啊……

　　顾先生再次开口，声音稍稍放轻了一点，话语中虽有责备之意，语气却更显得温和：“陛下是一国之君，多几个孩子是正常的，并不是不喜欢你。今日是小殿下的满月酒，殿下也该去表示一下祝福才显得兄弟和睦。即使殿下不愿去，也实在犯不着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原来楚轶冰5岁的时候，他的弟弟出生了。他是因此才会对顾先生说出那样的话的吗？说什么反正是要死的，说什么不要管他了……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心脏不好，而父亲却已经有了别的孩子了吧。

　　看到楚轶冰一直没有给出什么反应，顾先生伸手想要扶起他，让他回床上去休息。

　　“别管我。”画面突然黑屏了一瞬，楚轶冰的声音冷得不含一点生气。

　　“殿下！”顾先生似乎也有些着急了。

　　楚轶冰却自顾自地说了一句：“真的能冻死了，对谁都好。反正他不要我，你也觉得我麻烦吧。”

　　“殿下！可不能这么想！”顾先生着急得有点失去了一贯的温和。

　　“呵。”冰冷的一声轻笑，楚轶冰缓缓地说了下去，声音却有些有气无力的味道，“他不喜欢我，连带着害母妃也被他不喜欢。不然为什么母妃要死了，他还在别人那里。母妃死了，他现在却那么开心……只要我也不在了，他会更开心吧……”

　　“殿下……”顾先生轻轻从后边伸手，环住了楚轶冰，将他揽进怀里，“陛下心里必定是难过的，但是他是君主，有很多不得不这么做的事。等殿下长大了，就能明白了。小殿下也不是娘娘过世之后才有的，孩子出生前需要在娘亲肚子里待10个月，所以娘娘还在的时候，云妃娘娘就有了身子了。殿下可千万不要觉得陛下不在乎你，陛下其实一直很关心你的。”

　　不知道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安慰？陈雪只知道，在古装剧中皇家是没有亲情的，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到了争王位的时候，弑父、手足相残，这些都是基本的戏码。

　　许久的沉默，楚轶冰突然抬头轻声道了句：“带我出去看看吧。”声音中一如既往是冰冷的感觉。

　　顾先生并没有阻止，而是稍稍退后半步，待楚轶冰站起身，他便在一旁搀扶着。

　　“咳咳……”姿势突然的变化，令楚轶冰忍不住呛咳了一下。但他自己却并不在意，依旧迈开了步子，向着外边走去。

　　宫殿外边延伸着的走廊，从5岁孩子的视角看起来就像是没有尽头。

　　楚轶冰抬手指了指走廊边的栏杆，或许他经常做这样的指示，顾先生一下子就明白了，将他抱起来，让他坐在了栏杆上。

　　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蓝天白云绿树红墙，很美。

　　“如果我能够习武就好了。”楚轶冰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一瞬间，陈雪感觉似乎有什么画面闪过了脑海，画面的边上有很大的一圈蓝影，而中央的图像中是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他的身后护着一个粉衣的女子，这头上点缀着好看头花的女子腹部却有些隆起，似乎有着身孕，空中似乎有羽箭飞落，背景虽是黑夜却有火光。

　　那是什么？回忆？想象？

　　顾先生应当是听见了方才楚轶冰说的话，此刻接了一句：“殿下又想起了那天的叛乱？那日的守卫都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殿下毕竟还小，有些事也是没办法的。”

　　不对！陈雪直觉上顾先生和楚轶冰对这件事的理解上有什么地方出现了偏差。

　　如果刚才的画面是楚轶冰的记忆，那是不是当时他正被母亲抱在怀里，那圈蓝影是他母亲的衣服。而他看见的应该是他的父亲保护了云妃吧。

　　按照之前顾先生说的，在楚轶冰的母亲去世前云妃已经有了身孕，那么也许就是在这场混乱中楚轶冰的母亲为了保护他而受了伤，后来便因此去世了。

　　那么，楚轶冰想的或许是，他的父亲不在乎他们母子，如果他能够保护母亲，也许结局就会不同。

　　而顾先生的理解只停留于楚轶冰在为母亲的死而难过这一层，却没有想到他可能已经将母亲的死视为了自己的责任，甚至会诅咒自己有病的身体吧……

　　陈雪还在猜测中，却突然听见顾先生惊呼一声：“殿下！”

　　眼前的画面正迅速地向上抽去，不对，是楚轶冰从栏杆上跳了下去！幸好这里本就是挨着地面的走廊，虽然对于5岁的孩子稍微有点高，但还不至于因此受伤。

　　画面快速地后退着，突然一股沉重的悲伤向着陈雪裹挟而来，沉得几乎窒息的悲伤，令陈雪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楚轶冰的心情吗？那么，之前一直没有感觉到，是不是因为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直到这一刻才释放出来？

　　快速后退的画面渐渐朦胧了起来，半明半暗中短促的喘息声尤其明显。刚才楚轶冰是从栏杆上跳下来，向着场地另一头跑过去了吧，明明心脏不好，这样跑起来肯定会很难受的！

　　“咳……”喘息声已经紊乱得毫无章法，甚至已经呛出了血沫，但是画面中光影的颤动却没有停止，直到画面陷入黑暗，只剩下濒死的微弱呼吸。

　　“小冰！你怎么了？”在整个世界陷入沉寂前，一个甜甜软软的女子的声音响起，旋即便再无丝毫声响。

---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周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