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无垠》寂冥

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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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曰，轮回者，去来往复，有如车轮的回旋，于六道中周而复始，无有不遍，故名六道轮回。
　　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世间众生无不在轮回之中。只有佛、菩萨、罗汉才能够跳出三界，不入轮回。
　　既然是世间众生，显然皇帝也包括在内。
　　“音成，这是怎么回事？”
　　“哦，幸村君说既然土方的剑术那么好一个人单挑那些杂兵绰绰有余，这一幕总司就不用上场了。”
　　“那这段多出来的一大长串台词呢？”
　　“幸村君说那时候土方心中苦闷在发酒疯说话吐字不清颠三倒四，加上他平时脾气又那么硬，别人肯定唯恐避之不及不敢插嘴，所以这块干脆就改成他的个人内心独白好了。”
　　“那、那这个脱去上衣练剑又是怎么回事？”真田感觉自己的青筋要从破皮而出了。
　　“那是……”音成瞟了眼剧本，脸也不好意思地红了红，“幸村君说……这样是广大女生的心愿所向，会更卖座……”
　　指尖用力，关节呈现出骇人的青白色，真田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间挤出字句：“幸、村、人、呢？”
　　因、因为……”被对方黑暗大魔王般的阴气吓得缩了缩脖子，音成吞了口口水，眼一闭心一横：“幸村说反正总司只有最后一幕最后一刻最后一句台词的戏份所以他今天就不来了我也同意了真田君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抱着下一刻身首异处的觉悟面不改色心不跳慷慨就义的英雄气概嚎叫完毕，音成半响没听到回音，眼睫颤动几下，微微睁开，却发现视野里只有惊愕如看到ET降临幽灵穿梭恐龙举着“保护地球”的标识语上街游行的众剧组成员。
　　“真、真田君呢？”
　　众人无语，提示语缓缓飘过：石化中，回答不能。
　　罪魁祸首目前所在方位，日本神奈川立海大附属中学网球场。
　　此时夕阳已将头埋藏到地平线下，天穹中残余的片片艳红正被淡漠的灰蓝色逐渐吞噬。球场四角的白炽灯亮起，细小的尘埃在明黄的光照下如喝醉了酒般四散窜着、摇晃着、碰撞着。
　　“哗啦”铁网一阵剧烈晃动。
　　“咚”球轻巧落地，骨碌碌滚出几许。
　　“有事吗？弦一郎。”有些喑哑的少年声音，微微带些喘息，却不减轻快温和。
　　在网球场铁栏外如大理石雕像般纹丝不动地立着的真田，眼眸微眯，唇齿微启，本就低沉的声音因为又刻意压低而显出几分模糊的……温柔？
　　“精市。”
　　“嗯？”
　　“你还在为全国大赛的事耿耿于怀吗？”
　　问话的语锋犀利容不得回避。幸村显是微微怔了怔，随即轻挑嘴角，拿着网球拍的手垂到身侧。堇色的发丝被晚风托起，清秀的面容上笑容浅淡，带着些许苦涩，似是自嘲。
　　“呐弦一郎。”
　　“来打一局如何？”
　　眉角微扬，眼角上挑，此刻的幸村眸子里没了往日的平和温柔，凌厉的气势切开气流直逼到真田面前。
　　看对方如此挑衅地立下战书，身为皇帝骨子里倔强傲气的王者小宇宙瞬间爆发，真田肩一甩卸下书包，微微昂起头。
　　许是夜色过于暗了，他没有看到幸村仿佛瞬间被塞巴斯钦附体，眼中滑过的一丝恶魔般阴险却又充满绅士风雅的寒光。
　　九天之上，神明之所在；普天之下，皇帝之所管。
　　帝为何人？天之骄子。
　　神为何物？天之老子。
　　神子又为何？白龙附体另有八叶以身相许……（好吧偶穿越了）且另有一名称为“神童”。
　　而幸村作为神童，首要性能便是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神超脱，他潇洒，神淡薄，他懒散，神慈悲，他腹黑。
　　所以，真田同幸村一战，结果可没有“输”字那么简单。
　　“呐，现在可以说了吧？”
　　“什么？”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话剧……”
　　“呐，弦一郎。”
　　“怎么？”
　　“你输了。”
　　“……嗯……”
　　“好了，请继续。”
　　“……不，没什么了。”
　　“哦，是吗。不过没事的话你站在网球场外一动不动近半个小时是做什么？要练球的话旁边还有空场啊。还是说你在练习站姿因为演习需要？难道导演让你额外反串天线杆……不对幕府时期还没有那种东西……还是说你有以后当模特的志向？正好我最近要画张人物素描，你能来帮忙吗？”
　　“……”
　　接下来一个星期中，话剧排练室里都未开过空调，因为学校节约了电费而受到教导主任的表扬。
　　***
　　呐，快乐，是什么呢？
　　呐，美丽，是什么呢？
　　呐，永恒，是什么呢？

　　焰火在藏蓝色的空际肆意绽放，斑斓的流光如星雨般划落，消失在深邃却清透的夜里。
　　惊鸿一瞥，转瞬即逝的花火带着些许惆怅意味的美丽，将缥缈的光华撒向无数仰望的脸庞。
　　“呵呵。很漂亮呢。”斜倚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幸村摇晃着左手中托真田去商贩那里买来的啤酒，右手还想摸象样地把玩几下“土方专用烟斗”，微微昂头，空色的眼眸弯成浅浅的弧度，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又或是火花彩光的映照，他的脸颊看起来比平日多添了几分晕彩，笑意也显得更为朦胧，使得明明是英武装扮得男子平添了几分慵懒妩媚。
　　“不去玩吗？”有意无意地将自己隐与树枝荫蔽的暗影之中，真田眉间皱纹略略加深，明明是说想来看焰火才拖我来的不是吗？
　　似是从那根本听不到的心跳搏动声中知晓了对方的不满，幸村回过身，高高束起的黑发随之摆动，几缕乱发垂下，掩住了那双灵动的眸子。唇线一挑，轻笑出声。
　　“那可不行。今天我是‘土方先生’，要扮稳重些才好。”
　　的确，如果是那凶神恶煞的代名词土方的话，即便是真真走进旁边灯火笼罩中的人流，也一定是双手抱胸，一副不可耐的烦躁表情。
　　而如果将那幅表情安放在幸村脸上……恐怕这个假设还没成立，当事人就已经把持不住了。
　　可是……
　　真田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无数次百般后悔的经验教训告诉他，有些话想知道也不能问，好奇心会让猫一命呜呼，会让人呜呼哀哉。
　　接收到对方的不悦电波，幸村眉角上扬，用余光瞟了眼那隐于阴影中的高大身影，无奈地耸耸肩，用轻到可以被树叶婆娑声掩盖住的声响叹了口气。
　　算了，看来想让他自己想起来的可能性是落空了。
　　“呐，弦一郎。”
　　树干另一侧没有传来声响。
　　“还记得上一回我们一起看焰火是什么时候吗？”
　　沉默，依旧如同树影般暗淡。半响，当幸村以为不会得到答案而想继续说下去时，那头却传来一句低沉的答复。
　　“高三的……夏祭。”
　　吐出最后两个字时，那一贯坚定如山的声线竟有了一丝丝窘迫。
　　幸村轻笑，不知是被那害羞的犹疑所逗乐，还是因那仍旧存在的记忆而欣喜。
　　“那时候，我欠你一个答复，对吧？”
　　衣裳翻动的声响，树枝晃动的声响，人群喧哗的声响，焰火绽放的声响，世界明明如此吵闹，但在真田耳中回响的，却只有来自身旁的略有些喑哑而显得愈发温和平静的声音。
　　“那个问题的答案，你现在要听吗？”
　　不自觉地摒住呼吸，真田没有回头，没有转身，甚至连颔首示意都没有。沉默与黑暗将他掩藏的严密，不留一丝缝隙让他人窥见他此时的神情。
　　孩子气。如此在心中低低做了评语，幸村重又将身子的重量施在粗壮的枝干上，掠了掠挡住眼眸的发丝，昂起脖颈，琉璃色的瞳仁中流光反复，化作一抹淡淡的光。
　　“其实……”
　　“砰！”
　　刹那间，灿烂的光在夜空中炸裂开来，宛若蓦然怒放的彩色菊花，七彩繁复的花瓣四散飘散，还不及它们消散殆尽，“咻咻”两声，另两簇焰火竞赛般直窜云霄，在高远的穹顶爆发出绚烂的光环。
　　人们的脚步纷纷停住，炫目的色彩映在一张张仰望的面庞上。
　　从树荫中踏出一步的真田同恰好回眸的幸村四目相接。轻轻一弯眉，高束黑发的男子将烟斗送进自己口中，有模有样地深吸一口，而后悠悠吐气，没有白色烟雾，那种懒散颓废却不失优雅的风韵却是传神。
　　“精市。”
　　“嗯？”
　　“你刚才说什么？”
　　“是啊，说了什么呢？”
　　那双空色的眼瞳在流光溢彩中真如同琉璃般幻光流转捉摸不透。
　　花火绚烂，美丽被涂抹在仰视的行人快乐的面庞上，短暂，却也因此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