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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巴豆 ...

  •   边关暂且还算安稳,毕竟霍老将军也是和禄军山打了几十年交道的人了。

      霍长君蹲在地上把棋盘棋子捡起来的时候,连雀进来了,她也蹲下身帮着霍长君捡棋子,顺便将近来得知的消息告诉她,道:“近来,丽嫔倒是常常在延禧宫走动。”

      她细细地讲着霍长君便听着,手中继续捡着棋子,一颗颗白玉棋子,玲珑剔透,入手温凉。

      连雀边捡棋子边道:“她倒是聪明,那孩子若是除不去便想借着那边的东风,便是不能获宠也能拉好和未来皇嗣的关系。从前只知她守礼节倒也不知她这般知进退。”

      霍长君弯了弯嘴角,笑道:“她守礼节是为了不让别人拿住她的把柄,知进退才是她在这宫里活下去的本事。”

      连雀抬眸看了一眼霍长君,眉眼弯弯,笑道:“娘娘说的是。”

      二人将棋子都收好,连雀扶着霍长君坐在椅子上,然后给她端来茶水,续道:“娘娘,听说近来朝堂也不大稳定,恭王的人近来越发活泛,倒像是又按捺不住了。”

      霍长君皱了皱眉,三年前的逼宫案谢行之彻底肃清了宫里的人,去年的安国公谋逆案,谢行之斩断了谢璟之的左膀右臂,他如今居然还不知收敛。

      “还有,楚国公那边竟是压着,至今不愿楚七小姐嫁过来,你说,恭王明明三年前就已经落败了,楚家为何还对他如此死心塌地呢?”连莺走进来,听见她们在谈话,便也发动着小脑瓜加入。

      连雀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楚家不是对恭王死心塌地,而是一臣不事二主。”

      “恭王虽败,先帝却曾留有遗诏,若非祸国之罪,任何人不得伤其性命。所以,恭王夫妇这些年才如此嚣张。楚家本就是恭王妃的母家,若是她妹妹嫁给了赵家人,那这场博弈从楚家内部便会起争执,削弱了自己的势力,陛下倒是如意了,可楚国公是朝中老人了,他不会不知道一臣事二主的下场,太贪心便是哪边都讨不着好。如今暂且先压下,不会落了陛下的颜面,也不会得罪恭王夫妻,这楚七小姐年岁也小还等得起,倒是一举多得。”

      连莺听她分析觉得头头是道,但她揪着自己的头发,脑子还是有些迷迷糊糊。

      连雀又叹了口气,“只是……这一招拖字诀也只能解决眼下的风波,再过几年便不好使了。”

      霍长君听着这些话,轻啜一口茶水,谢行之甚少会和她说这些,大多时候他都不爱与她说什么朝事,可能是觉得她听不懂,也不会什么谋算帮不上忙吧。

      只是如今听着连雀说起,她倒也没觉得有那么难,这些纠葛缠绕说到底不还是一个“利”字,利在谁手中这追随者便会偏向谁。

      谢璟之手中的人可都是当年许明月和她哥哥安国公帮着谋算的,还有楚国公的提点,要知道安国公可是先帝太子时的伴读。

      那年的逼宫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在,若不是她父亲提早得知消息带兵从边关赶回杀了个措手不及,哪里还有今日。

      许太妃和安国公虽死,朝中明面上偏向谢璟之的人也清算了不少,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私底下他还有多少人却是不清楚的。

      他的根基到底是比谢行之还要深些。

      这朝堂的事波诡云谲,风云变幻,谢行之一个人也应付得过来,她想了想便道:“户部尚书可还是从前那位周大人?”

      连雀略一思忖,道:“是。”

      霍长君点点头,“那便好,他为人正直,若是父亲粮草不足,他不会多加阻拦。这我就放心了。”

      连雀宽慰道:“娘娘无需担忧,太后也记挂着此事呢。”

      霍长君笑了笑,没说话,过了会儿,道:“等会儿把长风剑送到苏常在那里去吧。”

      “娘娘!”连莺一惊,这长风剑什么来历,怎能轻易送给那边?

      霍长君倒是很平静又温和,瞧着外面春色正好,又道:“清明快到了吧?小厨房里不是做了些青团,按照份例给各宫都送些去吧。”

      连莺飞快地应答:“是。”

      倒是连雀多问了一句,“苏常在那儿可是也要送?”
      如今那便可是宫里头的心尖宠,什么吃食衣物都小心谨慎得很。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就百口莫辩了。

      霍长君沉吟了一瞬,道:“送吧,往年宫中的惯例独缺了她也怪不好看的。不过送之前先叫太医查看一番,免得横生枝节。”

      “是。”
      霍长君倒是做好了各种准备,行事周全。

      只是没想到这回出事的不是延禧宫,而是永寿宫的丽嫔。

      当晚,谢行之便召了太医入宫。

      霍长君被人叫来的时候,永寿宫就已经里里外外地堵着一群人了,气氛凝滞冰冷,昏黄的烛火都吓得不敢动弹。

      她向谢行之请了个安便立马询问太医情况,谁知太医擦着额角的汗根本不敢吭声,而屋里丽嫔痛苦的呻/吟声还在不断地传出来。

      霍长君愣了愣,见众人从自己进来时脸色便各有异色,心底疑窦丛生,尤其是坐在上头的谢行之面色如铁,顿时领会到了什么,道:“难不成这丽嫔的病痛还与我有关?”

      旁边的太医额角冷汗直流,霍长君扫视了周围一圈,瞧见了谢行之手边摆放着吃剩下的青团,上前两步,捻起一个青绿色的团子,然后看向众人道:“你们是觉得我在这糕点里下毒害丽嫔?”

      旁边站着的廖贵人终于开口说话了,“臣妾也不敢斗胆怀疑皇后娘娘,只是丽嫔姐姐从延禧宫回来便腹泻不止,太医查了才知道竟是这糕点里加了巴豆粉,害得她吃了好些苦头。”

      霍长君拧眉,反问道:“可这糕点各宫都送了,怎么旁人都没事?”

      谁知廖贵人微微一笑,仿佛胜券在握一般,道:“娘娘说的是,只是各宫送去的青团还有些剩下,臣妾便斗胆都叫人拿来了。”

      只见她一拍手,身后的宫女便端着其他六盘青团出现在了眼前,“还请太医一一核验。”

      她这么一说,明显是真把霍长君当嫌疑犯对待了,顿时殿内的气氛更加冷凝。

      霍长君在一旁冷眼看着,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按照惯例送盘糕点也会落得如此境地。
      她站在那儿,身心俱冷,面色冷凝,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出现。

      不一会儿,太医便道:“回陛下,娘娘,这六盘青团无毒。”

      连雀连莺听了,松了口气。
      可霍长君攥着拳,却觉得此事不会这么轻松过去。

      只见廖贵人丝毫不觉得丢人,冲着霍长君轻巧一笑,道:“娘娘恕罪,臣妾也是合理推测。”

      霍长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着脸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事。”

      “只是……”廖贵人话锋一转,故作不解道:“臣妾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独丽嫔娘娘的糕点会有巴豆粉呢?”

      顿时空气都凝固了。

      倒是立在一旁不起眼的小宫女突然小声道:“今日,丽嫔娘娘来过延禧宫。”

      “闭嘴。”苏怜月听见自己身边的宫女出声,忙训斥道。
      小宫女立马跪地,瑟瑟发抖,求饶道:“主子明鉴。”

      苏怜月挺着大肚子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莫怪,我这小丫鬟也是一时失言,并无其他意思。”

      霍长君眉心紧皱,看着她不施粉黛依旧娇嫩如花的容颜,没有说话。
      原来这场闹剧是在这儿等着她。

      倒是廖贵人听见苏怜月的宫女开口了,故作惊讶,煽风点火道:“苏常在何不叫人把话说清楚?”

      苏怜月垂眸,瞧了瞧跪地的宫女,温和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送青团的宫女来时,丽嫔姐姐恰巧在我宫里,便将糕点一道给臣妾了。糕点相似,弄混了也可能,原以为不打紧的,没成想晚间便传出了姐姐病了的事情。”

      她说的模棱两可,廖贵人就更是相信这是霍长君想要下毒却不小心被人误打误撞躲过去了,她问道:“所以,丽嫔的那盘青团可能是你的?”

      苏怜月不慌不忙道:“是。”

      她的话轻松温和,可落在众人耳中却掀起滔天巨浪。

      原来想害的人不是丽嫔,而是苏常在,只是误打误撞叫丽嫔遭了殃。
      那便说得通了。
      这巴豆粉普通人吃下去尚且腹泻不止,疼痛虚脱难忍,若是孕妇折腾得这么一遭,只怕腹中孩儿会有恙啊。
      皇后在位十年未能有孕,苏常在一入宫便怀上了,心里怎么可能完全不恨?原以为这么久了都没出事。
      没想到啊……
      只见众人看向霍长君的眼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霍长君握紧了拳头,这一道道的目光像极了是在审视犯人,她不由得开口道:“你们这是已经笃定了是我要害她?”

      廖贵人道:“臣妾不敢。只是这青团确实是皇后娘娘所赠,若非丽嫔姐姐误食,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霍长君都被气笑了,“若我说不是我,没人会信了是吗?”她扫视了周围一圈,最后定睛在谢行之的脸上,只见他旋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没说过话。

      霍长君讽笑一声,自己还在痴心妄想是吗呢?
      她收了收情绪,然后道:“连雀,送去延禧宫的那盘糕点是谁送的?”
      连雀应道:“正是奴婢。”
      “宫中皇嗣事大,去之前本宫是不是叫你让太医检查过?”
      “是。”
      “你可还记得是哪位太医?”她冷眼看着屋里的人,语气平淡道。瞧,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保之力。
      连雀抬眸看了一眼屋里的人,道:“正是张太医。”

      只见最右边柱子下的一个中年男子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几句话出口,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谢行之眼底也划过一抹深色。

      廖贵人抿唇,“仅凭娘娘一人之言怕是做不得数吧?”

      这时,谢行之才开口,问:“张太医,可有此事?”

      只见张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角冷汗直流,哆哆嗦嗦半天,才道:“回陛下,微臣下午并不在太医院,不知此事啊。”

      此言一出,屋内人的脸色又是大变。

      霍长君睁大了眼睛,猛地回头望着他,不敢置信,便是连雀也惊了,“这……”

      霍长君看着在场的人,瞬间明白,今日这场局就是冲着她有备而来。

      她冷笑一声,“我要是想害这个孩子他还能活到今天?又岂会如此拙劣的把戏!”

      廖贵人却道:“这法子虽是蠢笨了些,可正如古话说的,越是危险的地方便越安全,这越简单的法子凶险越大却也最可能成功,若是今日没有丽嫔姐姐,只怕皇嗣……”她说一半留一半,更叫人遐想连篇。

      霍长君真是百口莫辩,怒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屋里,丽嫔还在咿咿呀呀地痛苦呻/吟着。
      苏怜月见状,上前一步,对谢行之柔声劝道:“陛下与娘娘十年夫妻,想来比臣妾更深知娘娘的为人。臣妾相信皇后娘娘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霍长君气得手指颤抖,她也看着谢行之,这样拙劣的谋局,若他都看不出,他也别当这个皇帝了。

      谢行之捏着手上的扳指,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霍长君身上,道:“此事尚且不能断定是皇后所为。”

      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霍长君心里还是有三分暖意的,他虽然不是一个好丈夫,却不是一个不辨是非的人。

      可是,他下一句话就把霍长君所有的企盼与幻想打破,“但这糕点是皇后所送,与她脱不了干系,便罚皇后禁足三月,抄佛经百遍,为皇嗣祈福。”

      “你知道我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她哑声道。

      霍长君红了眼,她不服。

      谢行之看了她一眼,淡道:“抗旨不遵,罪加一等。”

      霍长君的心彻底凉透了,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豁了个大口子,四处漏风。

      只见谢行之站起身,“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不得再提。”

      霍长君看着他带着苏怜月离开,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告诉自己不难过,不要难过,反正……他也不在乎你。
      为了这样一个人难过没有意义。

      她就是觉得有些讽刺,这明摆着朝她来的算计,谢行之不会不知道,可他还是如了别人的意。

      她攥紧手指,没有流泪。

      看着众人一个个离去,什么话都没说,她只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人都很吵闹。

      原来不爱便是可以偏心到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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