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永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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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永安县到啦。”老车夫嗓门洪亮如钟，把强忍吐意的林霄震得一抖，涌到喉咙的酸水挤进胸腔，活像生吞了毒药，五脏六腑绞着劲儿的疼。
永安县是魏朝出名的贫困县。四面环山，地势奇险。乘车入县需得翻过五斗山，绕六翼河，过生死桥，更不消说那群雄踞县周的山匪野盗，逮到外来人不扒层皮是不放入县的。林霄这一路除了受了些颠簸之苦倒没遇到过什么危险，主要还是因为这层官皮以及这位经验老的的车夫。
“老师傅，路上辛苦，多有劳烦，小小心意还请您莫要推辞。”林霄贫苦人家出身，身上也没有多余银两，但他更知道，有些钱省不得。
“哎呦呦，林老爷抬举了，我这老匹夫能伺候官老爷，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啦。”老车夫笑眯眯地将银子揣进怀里，不经意道：“林老爷初来，入口的东西若有不合口儿的，不吃也罢。小地方嘛，吃的穿的都糙的很。”
老车夫话说的随意，林霄却猛地惊出一身冷汗。入口的东西么……恐怕不止吧。
林霄随机端了神色，朝着老车夫恭行一礼；“在下受教了。”
“不敢不敢，大人可要保重了。”
……十年寒窗，博了条死路。
林霄想起临行前，老师来送行的场景。
林霄自问不是个胸怀天下鞠躬尽瘁的人，考取功名不过是想着官老爷家财万贯，威风八面，自己实在是不想再过苦日子了。
正值雨季，那天是难得的晴空万里，鸟雀争鸣，更衬得他愁云惨淡前途无望。
“老师，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学生是……是得罪了哪位大人么？”
老师是魏朝闻名遐迩的大学问家，设教堂于宫门之外，从不拒收贫寒子弟，世人敬称：黎先生。
黎先生淡淡一笑，尤显仙风道骨，深不可测：“子庸啊，对你而言，这倒未必是坏事。”
林霄只觉前途尽毁，无奈道：“老师，您就别安慰我了，去永安当县令意味着什么，学生虽不才，但还是清楚的。”
黎先生笑而不语，只悉心为林霄检查好衣物干粮，又对着车夫好一番嘱托，还自然而然地塞了一把碎银。大概是注意到学生略显复杂的眼神，光风霁月两袖清风的黎先生微微一笑：“老师也只有这么多了，帮衬不上多少，你得照顾好自己啊。”
林霄心中感激，却又有点奇怪：以老师的名望，帮自己争取个富庶之地是完全没问题的。况且吏部的人明知自己是黎先生门下弟子，还把他送到永安这个地界，实在是匪夷所思。就算不优待，也不至于如此排挤。
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对老师的满腔崇敬信任还是压下了那点疑惑，让林霄怀着单纯的悲伤上路了。
林霄此时窝窝囊囊的缩在永安临时招待所——永安驿站里，心里不免多想。
大概是还算顾忌他这身官皮，当地土霸王倒也没过过分亏待。拿这房间来说，虽只有桌一椅，一方短榻，但还算五脏俱全。
可林霄不甘心，这可比他高中前预想里官老爷的日子差太多了。
要是老师能帮自己说句话，就好了。
“咕——”愈演愈烈的饥饿感催着林霄放弃胡思乱想，披上衣服准备要些吃的。
说来难堪，他林霄好歹是朝廷委派的七品县令，那帮土财主竟说官府未清理妥当，还把他随便塞到这四面漏风的破驿站里头。摆明了是给自己个下马威瞧瞧，简直欺人太甚！
正当林霄准备开门时，驿丞浮夸尖细的声音像唢呐一样叫嚣起来；“林老爷，这是在下一点心意，想着您一路辛苦，怕是吃也吃不好。来了这儿，您就跟到了家一样，别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在下必定尽心尽力，怎么也不能亏了您林老爷！”
说罢，也不问林霄是否同意，自顾自地吩咐几个小卒子一盘接一盘的珍馐往桌上端，倒衬得这破木桌椅万分寒酸。
林霄讽刺一笑，我倒是想客气客气，也得您给个客气的机会吧。您倒是把我这儿当自己家一样了。
他面上却不显分毫。他现在算是知道了，在永安，朝廷的官儿屁都不是，现在就不必披着这身可笑的官皮耍威风了，平白让人笑话。
等着瞧吧，他林霄可不是任人搓揉的窝囊废。
永安县怎么了，七品小官又怎么了，只要有他一口气在，什么都别想困住他。
林霄嘴角扬起得体的弧度，微微欠身，温和道：“在下初来乍到竟得此优待，实在惭愧。”
堂堂县令竟区区驿丞低头讨好，林霄牙根咬的生疼，却也只能死死记在心里，现在耀武扬威就是自寻死路。
驿丞与随行的卒子眼神交换了几个回合，大概是没想到还有这么窝囊的官老爷，再次看向林晓的眼神里，均带了几分轻蔑。
同样的，也少了大半敌意。
“哎呦，瞧您说的，不是折煞了我这老匹夫？一点心意，还请大人慢慢享用。”驿丞笑眯眯地深深弓下腰，不动声色的望了望满桌佳肴，眉梢眼角都挂着几分得意。
什么县老爷，什么进士才子，到了永安，还不是窝窝囊囊的当个鹌鹑。
“那……下官告退，老爷您慢慢享用。”
说罢，同样不待林霄反应，这驿丞便高高兴兴地招呼手下一群小卒子大摇大摆地，视若无睹地，绕过正好站在房门边的林霄，驿站退潮一样离开了。
少顷，这偏远小县里一间再普通陈旧不过的房间重归清冷，屋中唯一稍显活气的，只是破木桌子上几盘热气腾腾色彩丰富的珍馐，格格不入，诡异至极。
屋中青年身量挺拔清瘦，样貌俊秀卓群，细看之下便会发现青年眼尾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那疤痕留的位置很巧，自左眼角起一路斜斜上挑，止于鬓角前几分处，像是有人为其作了半面残妆，衬得青年本来猫儿似的清透眸子平添几分精明的邪气。
只见那青年面无表情，端起桌上一精致瓷盘干净利索地，
提筷便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永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