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是幅画》陆泠洍

54、第五十四章

　　不等柯寂对他的话作出反应，牧修紧接着又说道：“你的父母也是。”
　　“那个大魔头天诡吗？”柯寂愣了半晌，才眨了眨眼睛问道。
　　牧修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个天诡。”
　　“可是……”柯寂抿了抿唇，不说暗中算计自己的母亲，对他和蔼亲切的周叔，竟然也是灭世魔头的手下？他有些疑惑，“可是，周叔看上去不像坏人呀，我小时候想父母了，都是他安慰我，每次来看我时，还会带正得用的小礼物给我，这么体贴的人，怎么会呢？”
　　“连环杀手丹尼尔.霍普斯，看着也不像坏人。”牧修耸了耸肩，当年他还是懵懂孩童时，也觉得周明这人很不错，后来嘛……
　　闻言，柯寂抽了抽嘴角：“这样类比，不太合适吧？而且，周叔的灵息很干净，不像是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以你现在的修为，一枚敛息玉，就能骗过你。”想到上个世界的周明，牧修冷笑了一声，“总之，天诡手下没什么正常人，你要时刻提防着他们。”
　　柯寂歪着头，上下打量了牧修一眼，模棱两可地应道：“你最后这句话，倒是有些可信。”
　　“嘿！你小子又皮痒了是吧。”牧修作势撸起袖子，凶狠的表情没维持两秒，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话说开了，小孩也算是接受良好，他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愉悦地舒了口气后，他拍了拍柯寂的头，挥手示意道，“走着，去地下室，看看你修炼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柯寂的问题说大不大，那是大部分修炼净魔诀的修士，都会遇到的问题——邪气源过于驳杂。人有七情六欲，会生成戾气与怨气的原因，自然也多不胜数。若将谷心和姜家的怨池，形容成一团匀称顺滑没有接头的线团；在天地间自然汲取的邪气，就是由无数不同颜色的线头衔接成的线团，想要理顺，难度自然不言而喻。
　　身为过来人，牧修向柯寂介绍了自己当年用过的方法：“你这几天看一看育儿教程，就看教人怎么教导熊孩子的那部分。”见小孩疑惑地蹙起眉，他笑了笑，“别这么看我，这个办法可是周明教我的！”
　　其实，只要将怨池里的凝怨匀给柯寂一些，就能让他的修炼少些波折。可是，谷心迟早要离开，由奢入简难，牧修不敢赌小孩能永葆初心，为免一时心软造出个魔头来，还不如让他就一直这样修炼。
　　周明虽然人品不怎么样，鬼主意却不少，看了几集育儿教程后，柯寂再炼化心魔时，果然没那么艰难了。只是，他在牧修面前表现得不在意母亲的算计，心里的忧伤、失望却一点不少。
　　心防上的溃洞，很快就被心魔当作突破口，一恍神，柯寂便见到母亲站在了自己面前，亲手将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还是十年前，这会儿，心魔幻化的，也是母亲十年前的样子，这样明显的漏洞，他一下子便认了出来，可还是身不由己地被困在了心魔幻境里。
　　这一夜，艾伦在修炼时，也遇到了一点麻烦。在认识了林甜甜和肖媚后，他沉寂多时的心魔，时不时就会出现，刷一下存在感。下午被肖媚膈应了一下后，入定时，心魔又悄悄冒头，幻化成尤莉亚的样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尤莉亚生得美艳动人，礼仪也算拿得出手，想找个家世相当的夫婿是很容易的。可她却自恃美丽，一心想要嫁给王子或是侯爵家的继承人，这样一来，她的出身就显得尴尬了，她只是末等男爵的女儿，对那些人来说，并不是适宜的联姻对象。
　　现实的阻力无法让尤莉亚清醒，不知她自己灵光一现，还是有好事者指点，她选择了碰瓷，而行动十分有规律，每十天必会出城一次，又温和守礼的艾伦，就成了她的头号目标。
　　艾伦记得，那是一个夏风微薰的午后，是他到博斯威顿森林练习实战的日子，从森林出来时，他还顺手为黛拉采了些红润多汁的树莓。走到城外的小河边时，他“偶遇”了遇到麻烦的尤莉亚。
　　当时，尤莉亚的马受惊掀翻了马车，还踩伤了车夫。她身边只有一个瘦小的小女仆。小女仆不过十来岁的样子，无力搀扶健硕的车夫，更扶不起翻倒的马车，看起来也不认识周围的路。看着瑟瑟发抖的小女仆，想到与她年龄相仿的妹妹和朵拉，艾伦顿时就心软了，上前帮忙把马车扶了起来。
　　不过，车夫当时伤得有些严重，似乎肋骨断了，无法再驾驭马车。见小女仆和尤莉亚又可怜巴巴地看过来，艾伦索性便好人做到底，帮她们把马车赶回了洛姆城。
　　即便艾伦连尤莉亚的一片衣角都没碰过，第二天却还是有流言传了出来，传话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说见到了他和尤莉亚在城外幽会，甚至为搏佳人一笑，甘愿放下身段，亲自为她赶车。直到整个洛姆城都开始传他们的风流韵事，他才确定，自己被人阴了。
　　一开始，父亲本想将这件事冷处理，既然尤莉亚已经不要脸了，海因克里家也不需要顾及她与包曼家的脸面，却不料在一个月后，他们接到了国主的手令，强硬地定下了两家的婚事。
　　“国主在那时，就已经开始做好对海因克里家下手的准备了吧。”艾伦看着与自己对视的心魔，喃喃道。
　　心魔笑吟吟地并不答话，艾伦也没指望它会有所回应，又自顾自地说道：“你自以为算计到了我，却从没想过，自己也不过是国主和教会的一枚棋子。我们十四岁订婚，我也曾对你付出过信任，可你却辜负了这份信任。”
　　心魔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一变，两弯淡金色的眉微微蹙起，红润的唇也紧紧抿了起来。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却让艾伦冷笑了一声：“真是没用，将不相干的人记得清清楚楚，却想不起黛拉的模样……”
　　说着，艾伦挥手打散了心魔，原本他连尤莉亚的样子也记不清了，可复苏的心魔却帮他回忆了起来，然而，即使在心魔幻境里，黛拉的脸却还是模糊的，唯一清晰的，便是她最后穿着的那件淡黄色亚麻长裙，和在她胸口绽放的血色花朵。
　　暂时击退心魔后，一睁眼便看到谷心担忧的脸。原来，察觉到他的灵息有异，谷心将他移到了画境里。
　　“总算醒了。”谷心长出一口气。
　　闻言，艾伦愣了一下：“我入定了很久吗？”
　　“只是一夜。”谷心轻轻摇摇头，眼神微妙地看了艾伦一眼，“不过，刚刚林甜甜联系不到你，便将通讯拨到了我这里，说是有些事想向你请教。”
　　“请教？”艾伦纳闷皱起眉，这段时间除了一起吃午饭，他们再没什么交集了，林甜甜能向自己请教什么？
　　不等艾伦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谷心又补充道：“我已经帮你应下了，一会儿她就该过来了。”
　　“哦……”艾伦挠挠耳根应了一声，虽然有点突然，但他并没有觉得受到冒犯，谷心是他的主人，自然有资格帮他做决定。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谷心一眼，又发现了主人的一个变化，以前他可是从来不管这些事的。
　　上午十点，林甜甜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来拜访了。小姑娘似乎是跑过来的，小脸红扑扑还微微有些气喘。坐到沙发上后，她从随手携带的大背包里，翻出了一个大号笔记本，又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纸。
　　艾伦定睛一看，那是他先前送给林甜甜的画，他疑惑地看了小姑娘一眼，只见她讨好地笑了笑，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话剧社打算在元旦联欢时出一个小短剧，眼下剧本已经写好了，正在准备服装。因为故事背景是中世纪的巴罗地区，所以……我想问问，我们可不可以仿这件裙子，为女主角制作演出服？”
　　“呃……”艾伦正想答应，余光瞥见从背包里露出一角的松绿色布料，却愣住了，“那块布是？”
　　林甜甜扭头看了一眼，继续笑道：“哦，这个是用来做裙子的布料，我怕网上买的有色差，早上特意去东城的百货商厦买的呢！”
　　“为什么是松绿色……”艾伦攥紧了双手，他送给林甜甜的那幅画，是用黑色的签字笔描画的，他也从来没和她提过那条裙子是什么颜色。常见的布料色彩有百余种，从中选中松绿色的几率是多少？
　　“这个嘛……”林甜甜搔了下后脑勺，“当时我看到那幅画，就觉得那条裙子应该是松绿色的，就是很莫名的一种感觉。”
　　艾伦深吸了一口气，又试探着问道：“你们要演的短剧，剧本是谁写的？”
　　“是我，我在社团负责剧本和服装，嘿嘿。”说起自己的工作，小姑娘又笑了，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工作能力很自信。
　　“那……介意让我观赏一下剧本吗？”艾伦的手心微微冒出汗来，直觉告诉他，不要再继续探究，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闻言，林甜甜大方地点点头，在智脑上戳了几下，将剧本转发给了艾伦。
　　打开文档，看到剧情第一幕的内容，艾伦便愣住了——五月的圣玛尤斯节，年轻的恋人在花海约会。
　　爱情玛尤斯的传说，早已经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不但网络上找不到关于玛尤斯的相关信息，在现实中，也只有古籍中可能有相关的记载。那是八百年前被创世神教抹杀了存在痕迹的神祇，林甜甜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她是怎么知道玛尤斯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们这竟然下雪了！比往年早了一个月，虽说只飘了几小雪粒_(:з」∠)_
现在夜里已经零下了，什么时候能供暖啊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