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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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州近来多雨，赵琮披着蓑衣走在渝州岐县的邑河，十分担心邑河上游的渝坊堤坝。
渝坊堤坝是赵琮的祖父在世时所建，是由青膏泥和淤泥堆筑的。渝坊堤坝是按照渝州常年的降雨量所建，一般来说是撑得住的。但是今年的雨水，好像格外的多。
赵琮顺着河岸走了一段便拐进了一道长着一棵柳树的小巷，这柳树约有百年树龄，枝干虬曲苍劲，叶芽却是新嫩。这小巷也存在了数百年，巷子两边是一排排院落，一家连着一家。院子是一样的高矮，大小，一边十几户人家，排列得整整齐齐。
这小巷里多是岐县港水上的人家，每家都有儿子或者丈夫在船上工作，大家多是互相认识，白天开着门帘，女人们坐在门边一边聊天一边剥着新出的莲蓬。
有人瞧见了赵琮便笑吟吟地打着招呼，赵琮也一一笑着回了礼，众人也知赵琮这一身泥定又是在外跑了一天的乡下，连玩笑也不闹了，都忙让他快些回去歇息。
在路过齐大娘的屋子时，齐大娘正在与她的孙女儿钱荷编织采来的柳枝。齐大娘瞧见赵琮，急忙唤住他，“赵大人，我大儿昨儿个带了些嫩笋来，你且带些回去尝尝，都是在新鲜不过的。”
赵琮立住脚，规规矩矩地向长辈行了一礼，“谢谢大娘啊，但是上次大家送来的那些瓜果还剩了好些，我一人吃不完。为了不辜负大娘的这一番心意，这嫩笋大娘就自己留着吧。”
齐大娘一边朝钱荷使了个眼色，一边向前一步拉住了赵琮的手，“不过就是些嫩笋，对我们又不值当什么钱。大娘的一番心意，你不收就是看不起大娘了啊。”
钱荷瞧见了阿婆的眼色，放下手上的竹编就急急向厨房跑去。
这边的赵琮看见钱荷向后面跑去的身影，连忙用巧劲抽出自己的手，“大娘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这是真的吃不完，大娘还是自己留着吧。”说着便向后退了一步。
齐大娘见了还想抓他的手，不远处出现在门边拿着箩筐的孙大娘眼见着齐大娘缠着赵大人不放，对着齐大娘的方向就喊了起来。
“赵大人咋还没有回来啊？可不是又被什么人给绊住了。哎哟这些人怎么回事？不知道赵大人忙了一天的吗？啊？”
赵琮又退了几步，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来，“晚辈就先回去了。”
齐大娘讪讪地收回手，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那赵大人快去用饭吧。”
等钱荷拿着嫩笋来到门口，门前早已不见了赵琮的身影。“奶，赵大人呢？”
齐大娘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钱荷的额头，“你个懒丫头，我等你拿来，赵大人饭都吃了好几轮了。”
钱荷摸摸额头，也不在意，她知道她奶的意思，她更知道赵大人那种人是不会看上她的，便是看上了，那赵家也定不是简单的，若是简单了赵大人又怎会住在孙大娘家里也不回自家呢？
齐大娘看着钱荷这傻傻愣愣的样子又忍不住敲她的额头，“赵大人多好的人儿啊，你咋就不开窍呢？一天天的只想着吃。”
那赵大人人生的端方如玉，又重礼节，整日在乡下行走定不是个迂腐的读书人。那她们这些农家小姑娘就有机会啰，只要让赵大人瞧上了，一家子人都不必在这泥地里混日子了。
齐大娘气愤地拿过嫩笋走进家里，心想这姑娘真是糟心极了。
“今天要编好二十个箩筐啊,不编好就别想吃这笋了。”
钱荷紧跟在奶的后面，脆生生地应了声。
这厢赵琮刚刚走进孙大娘家，魏大就上前取下他肩上的蓑衣，小声汇报着，“我今天去廉县周边瞧过了，有五处的水已经涨起来了。今年搞不好会发洪水。”
赵琮沉思着，面容沉静，“我们明天一早一起去渝坊大坝瞧瞧罢，我看着邑河的水比往年也多了不少，若是渝坊大坝也撑不住......还是要早些考量修缮的事啊。”
“哎，可恨公子你提出的奏文迟迟未有人真正瞧上一眼，若是建了运河疏通水流，渝州也不至于年年遭遇洪水了。”
“没有那么简单的，现在新朝才建立短短几年，什么都还没有步入正轨，我能恢复原职都还是托了常大人的举荐。运河之事我也不过是递个奏折，让当今圣上知道有这么个方案而已。”
“那今年若是发洪水可怎么办？今年这雨水量，若是真的发了洪水邑河两边的田地十之八九会颗粒无收啊。”
“不急，且在瞧瞧吧。”
孙大娘已经做好了饭，瞧见两人迟迟不来饭堂，就这么在廊下聊起公务，真的是又气又好笑。
“魏大你是跟着少爷吃惯了奇珍异味，觉得我这老婆子煮的难吃不想吃了是吗？魏大你若是不想吃了我明儿个立马去为你相看个姑娘来，让你媳妇儿为你煮去。我个糟老婆子啊，就该回乡下去。”
赵琮好笑地住了嘴，知道孙大娘是让他们快些去吃饭，笑着向饭堂走去，“说起来魏大这般年岁了，倒是可以相看姑娘，回头我便写信让我娘好好替大娘留意些。”
“夫人瞧的那些世家大小姐又怎么会瞧上我们家，我们这卑贱人能娶个乡下丫头就不错啦。”
赵琮听罢眼底泛起浅浅冷光，有些不渝，“你们家乃是良民，又怎么是卑贱？等魏大考了功名回来，不少世家女都会赶着上来的。”
魏大知道娘这话戳中了公子的心间事，忙岔开话题，“什么耽搁呀，娘你也别光看着我，公子的年岁比我大些，夫人在桓城都没着急呢。”
“夫人怎么不着急？没隔两三天就要去灵隐寺一回，谁人不知夫人这是为公子去的啊？”
魏大瞧着自家娘一无所知的样子简直心惊胆战，“娘，别说了。快吃饭吧。”
赵琮轻轻地笑了起来，常年在乡间活动的他早就不会去计较齐大娘的话了，只是刚刚想起一些事有些不渝，魏大倒是有些惊慌过了，
“我现在年年岁岁都在外勘探，娶了那些世家大小姐也是耽搁了对方。不若在过些年，不过是我娘急切了些。”
孙大娘手脚麻利的上菜，却也不忘八卦，“夫人也是苦啊，摊上赵老爷这么一个人，没地连累了赵大人。”
子不言父过，赵琮不好多加说些什么，轻飘飘地掀过此话题，“我瞧这雨没有半个月是停不了了，大娘的腿脚不好，要多加小心才是。”
“我知道知道，谢谢公子的关心。”孙大娘为他们摆好了饭便要退下去。
赵琮没有留她。因为赵琮知道，对自小在赵府当粗使奴婢的孙大娘来说，她是没有一点勇气和她所认为的名门大家一起吃饭的。尽管她现在早就不在赵府做丫鬟了。
吃过晚饭后孙大娘前来收完桌就会一直待在后院，把前院留给赵琮同魏大，若无事唤她，她是决计不肯踏入前院一步的了。
眼瞧着孙大娘离开前院，赵琮有些感慨，“大娘生性谦恭，你以后若是踏上仕途，还是要仔细谋划一下大娘的出路啊。”
魏大笑了笑，有些惆怅，“现今京上的官多是新贵垄断，科举之士多去了地方上任职，可有些地方......我若是真的进了仕，还万请公子多多照顾我娘啊。”
“我知进仕是你毕生心愿，明年进京进学可是要万分小心呐。大娘终是一直挂念着你的。”
魏大开怀地笑了，“我知道要万事小心，我可是在想着要促进运河之事的。”说着，魏大顿了顿才继续道，“胡大人二十日宴请了渝州大半官员，大公子让我告诉公子还是要去一堂。胡大人毕竟是京上来的。我知道公子不放心我只身前渝坊大坝，明日我同公子一同前往罢。公子早些回去便是。”
赵琮处理今日公事的手一顿，声音有些飘渺，“大哥可真的是......”
魏大呆了一会儿，看出赵琮不在有心聊天，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赵琮和魏大就告别了孙大娘前往城西，渝坊大坝在坊都，倒是离渝州都城欠远近些。坊都则在岐县西边，需得去岐县城西租赁马匹前往。
在路上行进时雨又大了些，路过某些深坑险地他们只牵着了马匹。一路下来倒是走的多些，时间也生生提了一倍。
——岐县郊外——
赵琮和魏大牵着马听在一家客栈外，两人的衣衫都湿完了，一直走在泥泞处的鞋上也满是淤泥。赵琮瞧着比魏大好些，隐在蓑笠下的面容可隐隐看见的清凌的棱角。
魏大抬头望了望客栈牌匾，有些踌躇，“这不是赵家的店。”
赵琮嗤笑一声，便是调笑人听着也是清凌凌的，“我们两个大男人又怕些什么？莫不你闭门读书把脑袋忘在书里了。”
魏大磨磨后牙槽，语气有些小愤怒，“公子你这毒舌，真该让那些爱慕你的女子来瞧瞧。”
赵琮带着笑意，先一步踏进‘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大堂内已经坐了两桌人，桌上摆着满满的菜色。看见有人进来，两桌人齐齐望向赵琮。
赵琮面不改色地前往掌柜处，拿出两淀碎银，如玉的手叩了叩桌面，“两间上房，”
掌柜瞧了瞧那两块碎银，语气干涩，“这，抱歉呐客官。今儿个这有客包了满场，在前行个两公里，有个村子，客官可前往看看。”
赵琮听罢翻手收了碎银，压压帽檐就要离去。
“这位侠士且慢，今儿外面雨大，就请留住一晚吧。夜晚了可不好行路。”
这是一道清亮的女声，笑意满满，如初生的黄莺第一眼面见世界的啼叫，欢喜的让人不忍拒绝。
魏大安置好马匹一进门就发现赵琮奇怪的姿势以及那声阴恻恻的七小姐。
他快速走到赵琮身边，还没有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一个绝色的声音。
“李护卫，看这两位客人满身的雨水，不过就是个赶路的旅人罢了。李护卫何不发发善心，空出 两个房间来给这两位客人住呢？”
李万这一路已经吃了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无数的亏了，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女子也不怒，语气仍是十分平静，“怎么？李护卫对自己和这么多人都没有分毫信心？”
李万是个极骄傲自负的人，他的武艺可以进江湖榜前十，尽管在端亲王府做护卫也是受尽了礼遇的。被女子一激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可是这一路的经历还是让他压制了自己的脾气。
女子见李万没有动作便继续说着，“我也不过是不想坠了我父亲的名声罢了，若李大人执意，就请便吧。不过，我回去了也不知道可以和父亲说些什么，也只能和他聊聊这一路的见闻罢了。”
这是要告状的意思，七小姐被抓回去了只怕也不过小惩大诫，难保端王不会责备他，李万握了握拳头，抬头看向赵琮二人。
他们的全身是水，姿态很狼狈，可是看他们第一眼的想法绝不是狼狈，而是一种充满底气的潇洒。况且那站在掌柜柜台前的人身体紧绷，一手按压在腰腹处——那是藏剑的地方。
李万别过脸，心知这两人不简单，今天还真的不能不让他们住了，可心中实在怒火冲天，便只好向掌柜的方向怒吼，“你！你们！我且同意你们住在此处！但最好离我们远一些，听到了没有？！”
“你！”魏大恼怒地要扬起拳头，却被赵琮侧身拦了下来。魏大瞧了眼公子便安静了下来，他知道公子一向有自己的打算，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公子还要呆在这里，虽然雨大，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在天黑前赶到落脚处的。
掌柜为难地看了看三人，战战兢兢地回了个是。
女子娇笑了声，好听的声音不急不缓，“我吃好了，就先去休息了。李护卫可要好好安排一下啊。”
李万眼神示意两个人跟着女子上楼，自己把刀横在桌上冷眼盯着赵琮两人。
女子消失在楼道间，客栈又恢复了安静了。
赵琮有些失望的暗了暗眼神，转过身来朝向掌柜颔首，“可否请掌柜的帮我们找两身干净的衣裳，晚饭也请送到我们房中。”
掌柜忙称是，亲自引着两位客人前往客房。
掌柜为赵琮开了客房，赵琮脱下蓑笠帽，清俊的脸上扬起一个和善的笑，“掌柜的可知道那些人是做些什么的？瞧着不大像正经营生的人家。”
掌柜的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面色愁苦，“这我如何知道，不过他们是从南边来的。哪个姑娘倒是一口官话讲得好，护卫长像是南边口音，其他人有北边的也有东边的。嘿，我觉得的他们难保就是跑镖的人，在护送那贵气的姑娘。这伙人你们可莫去招惹，一看就是手上有......”说着，掌柜的做了个手势。
跑镖？手上还有人命？
赵琮笑了笑，对掌柜的表示了感谢。掌柜的才念念不舍的从楼下下去。若不是他的伙计人还小，他是说什么都不想去见那伙人了，一身的匪气。哎，有些钱还是真不能省，明儿个就去请个打手来。
赵琮刚刚吃完晚饭，魏大就前来敲门了。
魏大一进门就瞧见赵琮丝毫不受影响地在饮用店家送来的茶，有些气恼，“这伙人一看就不简单，那个姑娘也是故意要让我们住进来，公子你怎么还住进来呢？”
赵琮放下茶杯，忍不住地笑了，“你不也住进来了？”
“我还不是见公子你住进来了，万一他们是冲你来的，赵沉又不在，我好歹能替公子抵挡一二。”
“你的武艺可是我亲自教的，师都还没出呢。放心，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那个姑娘身份应该不简单，他们是在押送她。”
魏大蒙了，“押送？那，那些人不是那姑娘的随从？”
赵琮又拿起茶杯，用雾气遮挡了自己的眉眼。“那姑娘可聪明着呢。那些人怎么可能拿得下她呢。”
魏大没有听到第二句话，有些疑惑地问了一次。
赵琮笑着放下茶杯，“我让你和一起去渝坊堤坝可是让你出来走走，而不是困于书本中。今晚的事你可以多想想，这伙人不简单。你要记住，为官可不是只读书啊。”
魏大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公子。我今后一定多想多思。”
赵琮叹了口气，敲了敲他的脑袋，“没有对不起我，不管你为官地最初目的是什么，成为官员就要为民，我也不过是在教你一些为官之道罢了。我所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一切还是要靠你自己努力啊。”
魏大捂着脑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公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