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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兰生从此练功练得越发勤了。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压腿拿顶吊嗓子。别人练二个时辰的功她练四个时辰。以前喜欢缠着陶行说话玩闹也不缠了,以前喜欢个零碎的小玩意儿糖果什么的也不去碰了,以前喜欢摘了树叶子吹口哨喜欢捞池子里的金鱼玩也全都不上心了。一门心思的练功唱戏。陶行几次想跟她说话,兰生远远的见了都一低头匆匆的躲开了。
      元兴顶了春樱成了台柱子。唱了几个月名声响了起来。很快就唱红了京城。
      在梨园行就是这样说红说紫只是一夜之间的事。当红的角们走马灯似的换。红起来的元兴长得漂亮,一种近乎于媚的美丽更在原来的春樱之上。所以尽管唱功不如春樱,但还是迷倒了不少人。各大王孙公子纷纷找上明喜班打算买了元兴走。班主是个人精,元兴大好一棵摇钱树怎么肯放走。一边得意一边假意低声下气的推脱,说什么元兴卖艺不卖身啦,什么希望公子爷们每天来捧场之类的话。
      元兴看在眼里,老大不满意地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就走,晚饭任谁叫都不出来吃了。林青华冷笑了一下,自顾自的斟酒,然后沉着脸冷笑说:“还耍起角儿的脾气来了。也不看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今儿来的主儿哪个是好伺候的?嫁过去迟早有你好果子吃!”
      兰生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扒了米饭粒子往嘴里送,一言不发,吃完饭又去练功了。
      元兴主意大,最终还是瞒着班主自己挑了一位有钱的大老爷嫁走了。由于是过去做小的,出嫁那天没有八抬大轿来迎亲,伶人娼妓都是下九流,能有个媒婆子陪着顶寒酸的青衣小轿来已经够给面子了。班主收了一大笔彩礼依然气得禁止大家去送。
      元兴穿着大红的嫁衣昂首挺胸的走出来,在众人的目光中跨出了那间院子。她在心里笑了一下。大红的嫁衣,这次是真的的了,不再是台上做的戏了。媒婆夸张的扭了扭腰,扯着嗓子喊“起轿”。正准备走时,元兴叫道:“等一下。”在晃动的轿帘露出的缝中,兰生瘦瘦小小的身影追了出来。放下轿子,元兴挑开帘子看着她。
      “给你”兰生递过一只小小的苹果。“师姐,你好幸运,找到了一个好归宿。希望你平平安安的能幸福。”元兴接过那只小小的苹果,还青着呢。在兰生手里握得久了,汗和温度都缠在上面。元兴眼睛一潮,忙别过头去,怕花了新妆不吉利,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半晌才闷声说了一句:“好好唱,唱红了才有出路。”
      是的,要好好唱,唱红了才有出路。兰生望着那顶青衣小轿慢慢地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转角处,心中默默的重复着元兴的话。
      事实上自从春樱死后,她就发誓要成为名角儿。春樱没唱红,死得太惨了。兰生害怕像春樱一样,于是拼命的练功唱戏。而元兴红了,嫁给了有钱的老爷,算是有了一个好归宿吧。更加坚定了兰生的决心。
      为了练功,兰生向陶行处来往得少了。陶行见兰生渐渐疏远自己,也不好多做什么。也许小丫头大了,不再需要自己照顾了吧。陶行拨弄着那盆兰草的叶子,是比以前壮实了不少,可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似乎刚来时那股清俊的野气磨没了,长得太甜也太势力了些。陶行细细的把每一片叶子擦干净,算了都随它们去吧。然后坐下来专心读书,离大考的日子又进了一步。“咳咳咳”,陶行抑制不住一串咳嗽溢出喉结。最近读书太累了吧,竟染上了风寒。
      兰生总偷偷地看一眼陶行的窗口。看不见陶行出现在那里,心里就空落落的。看见了,胸口又酸胀的难受。总归以前那些日子是回不去了。
      明喜班一连走了两个台柱子,林青华气归气,伤心失望也是肯定少不了的。他一夜未睡,月亮发淡的时候端着小茶壶立在檐下吹风。发现墙根那有个人,正纳闷时看清了原来是兰生在练功。感叹了一把这孩子还挺有上进心,颇有他当年的风范,想到这蓦地脑子里灵光一闪:这倒是个好苗子。于是把兰生叫到近前语重心长地教育一番:兰生啊,不错不错,知道上进。班主会好好栽培你的,把你捧红了,你看多好啊。别学你两个师姐,没出息。跟着班主好好唱,才有出路啊,班主亏待不了你。
      兰生用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大汗说:“谢谢师父栽培!不过元兴师姐不是嫁得挺好的么?”“挺好?哼哼,你走着瞧吧!好出路?我唱了一辈子戏了,什么没见过啊。元兴着蹄子不识好歹。兰生你听好了,跟着我才有好日子过。”说完林青华把茶壶换了个手扭头回屋。兰生大大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他的背影,又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隔壁陶行的门上。那里面传来几声轻咳,兰生心里一惊,小兔逃难似的跑开了。
      天亮的时候陶行一开门就发现门槛外放着一篮子梨。个大色艳还带着露水呢。他把篮子拎起来看了看,谁送的呢?知道我最近咳嗽。目光一扫,发现两个熟悉的圆圆的髻“嗞溜”一下缩了回去,不由得会心一笑。
      半年后,兰生正式登台。她年纪小扮相清丽可人,嗓子嫩而明亮,登台当天戏园子里就赢了个满堂彩,从此又多了个名号叫小黄莺,清清脆脆地叫响了全京城。
      兰生一炮而红,完事明喜班的庆功小宴上兰生被灌了几杯酒。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有人小声议论说:“这世道变得真是快啊,这元兴走了没多长时间,兰生又红了。”兰生听到“元兴”两个字立刻一激灵,清醒了不少,竖起耳朵挺他们说些什么。“说起元兴啊,唉!”那个问:“怎么了,不是嫁得挺好的么?”“好什么啊,过去做妾的那受上面几房的欺负还少得了?!”“不会吧。元兴那性子还能受了欺负?”“人家深宅大院的,手腕还能少了?对付咱一个唱戏的还不是小菜一碟。听说元兴前些日子又小产了,现在也没个人管她,怕是也挺不了多长时间了。”
      “作妾的”“受欺负”“没个人管”“挺不了多长时间”几句话像几个炸雷劈头盖脸地砸向兰生。心里本来唱红了的那点热乎气一下子被换成了冰冷的心肝。正是秋老虎,兰生却冷得上下牙直打颤。“唱红了嫁人就是这样,唱红了嫁人就是这样……”兰生喃喃自语,毫无知觉地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中离开了宴席。
      后来陶行再看到兰生,发现她眼睛里已不只是不清澈而是变成浑浊了。兰生连笑都很少笑了。林青华倒是特别满意兰生的听话。让唱什么就唱什么,让唱多少就唱多少,不拒绝不反抗不抱怨不耍脾气不提要求。
      林青华经常一边数着银子一边对兰生说:“什么都靠不住啊,只有这银子才是真的。”兰生摸摸冷冰冰的惨着白光的银子,点点头,又摸摸银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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