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非得已》钱芊

44、洞察

　　开会间隙，抽空出来接个电话的孟亦城，刚坐在大班椅上，思忖片刻，办公室的门就被敲的震天响。
　　这段时间，他江城上海两地跑，放任得公司这帮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他暂未回应，门却砰的一声被打开了。
　　“孟总......您不能......小孟总，这.......”秘书小爱跟在孟啸坤的旁边，无力的阻止不成，只得一脸惶恐地看向孟亦城。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他起身，向小爱挥了挥手：“你去沏一杯上好的新茶过来。”
　　“好的”
　　小爱如释重负的逃开了。
　　孟亦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转身眯起双眼，没有一点正形的走过来，扶上他的双肩，轻轻拍了拍：“孟总，真是稀客呀！什么风把您吹我这儿来了？请坐。”
　　孟啸坤一把拂去他的双手，余怒未消的坐了下来。
　　孟亦城的双手在半空滞了数秒才放下，小爱的新茶适时端了进来，他捧着茶杯，亲自递到孟啸坤手上：“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这么爱发脾气，来，喝喝茶，去去火。”

　　孟啸坤怒睨了眼他这个笑面虎一般的儿子，别看他对自己笑得谄媚，内心却有一堆狠辣的阴招等看放出来，伤他这个老子了。
　　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过茶杯，拂了一口气，小呡了一口，斥道：“茶是好茶，只是亏得你脸皮够厚，这个时候，还有这种闲情雅致。”
　　“看您老说的，您难得来我这一次，就算天塌下来，我不也得替您顶着吗？怎敢让这坏情绪跑出来，吊脸子给您看呢？”
　　“呵”孟啸坤一声冷喝，茶杯往几上一放，便说道：“为我顶着？你这个不肖子，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市里几位叔伯电话都打到我这儿呢？关心你假奶粉毒童衣的事？.....你说你平时顽劣也就罢了，做什么不好，做这么缺德的事！我跟你几位叔伯说了，严查严惩，决不姑息。”
　　难怪孟亦城回来一上门，就屡屡吃闭门羹，原来老孟同志这是要大义灭亲啊！
　　“爸，您们这招狠，损人不利己。把我拉下了水不说，连带着您孟氏集团的声誉也受到影响了吧？”孟亦城小心试探。
　　孟啸坤气得够呛，立时拍案而起：“你这是怀疑你老子我坑了你？”
　　看他这狂怒的表情，显然这事儿，他没份参与。那就是萧家，怕他顾念父子关系，擅做主张，直接越过了他。
　　孟亦城轻轻拍了拍老父亲的背，安抚道：“不是就不是，说清楚不就完了，干嘛生这么大气，小心血压又高了。”
　　“气死还好了，气死我就解脱了。”
　　“那不行，气死了，我这个败家子，靠谁去啊！”
　　孟亦城的几句软话，让孟老爷子的心，也变软了起来。
　　他今天过来，一来是确认一下儿子到底有没有违法，二来也是看看，萧家到底有没有背着他们孟家做伤害他们利益的事。
　　结果一试便知。
　　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悦的，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商都不商量，就对自己儿子下手，还将孟氏也踩了下，这让他很不爽。
　　要不是这个不肖子，得罪他们在先，他怕是要和他们恩断义绝的。为了一点儿女私情，他们萧家就诚然不顾这么多年，两家的交情了吗？
　　他虎着脸，起身。
　　孟亦城虚伪客套的：“您这就走啦？还以为您是来护犊子的，没想到和别人一条心，是来要我命的。”

　　“什么要命不要命的，你这条小命，是我孟啸坤给的，看谁敢动你一个手指头。”
　　孟亦城脸上一抹得逞的笑：“父亲大人明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话有道理。......”
　　言多必失，孟亦城马屁拍过了头，终于得一记白眼。他乖乖的闭了嘴，见孟啸坤真要走，他才急赤白脸说道：“爸，让我司机代我送送你啊！”说完，不容分说，摁了内线：“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我没司机吗？多此一举。”
　　“表表孝心嘛！”
　　“真有孝心，就应该亲自送一下。”
　　“看你这老头儿，一点儿也不可爱，虚情假意一下，也要当面拆穿。”
　　“你这个臭小子！”被儿子调侃的孟啸坤也虚情假意的往他头上敲了一下。
　　正巧碰到门被打开。
　　小邝威一手扶着门把手，一脸笑呵呵，正对上孟啸坤父慈子孝的场景。
　　他愣了愣。人就这样趴在门把手上，拦着出口。
　　孟老爷子就更震撼了，简直又惊又气。
　　孟亦城眼神飘忽在两个人的脸上，不动声色的说道：“小邝威，替我送孟总一下。”
　　“嗯......好！”
　　小邝威马上松手，靠着墙根侧身站好，礼貌的抬起一只手掌，做了个“请”的姿势。
　　孟啸坤怒目而视，昂起头，速速离去。
　　到了地下车库的电梯入口处，孟啸坤的司机老李见到他出来，赶紧将车滑了过来，然后低头下车扶住车门，抬头一望，不禁也吃了一惊：“小少爷？”
　　孟啸坤紧张的四下望了望，老李恨不能给自己几耳光。
　　他是孟老爷子身边的老人了，素来心细嘴紧，深得孟啸坤信任，今天也确实被惊到了，所以才这般失言。
　　“你先回紫园吧！”孟啸坤交待。
　　老李颔首：“好！”
　　刚要走，孟啸坤又叮嘱一句：“夫人要是问起，就说我在处理亦城的事。”
　　“好！”老李等了等，见孟老爷子不再有吩咐，便上车先行离开了。
　　孟啸坤径直上了小邝威的车。
　　小邝威刚在驾驶位上坐定，就听见孟啸坤炸裂般的吼叫：“快开车，回家，你个小兔崽子！”
　　小邝威摇头叹息，车子开的飞快。
　　两父子齐整整的一前一后进来，邝美珍喜不自禁，问道：“这爷俩怎么跑一块去啦？”
　　“问问你那宝贝儿子！”孟啸坤一声低吼，吓得邝美珍赶紧敛住笑意，追着小邝威问：“你又犯什么错啦？惹你爸这么不高兴？”
　　回到家的小邝威可不比在车上那般忍气吞声，他一把挥开邝美珍伸过来的手，把车钥匙往鞋柜上一扔，说：“我犯什么错啦？要说错，也是你们犯下的，殃及池鱼。”
　　孟啸坤正在气头上，听他这样说，气更不打一处来，抄起鞋柜上的鸡毛掸子，砰砰砰的，作死的打起来。
　　邝美珍不忍直视，勉强让他过了下瘾，就眼泪汪汪的出手相助了。她往小邝威身前一挡，嗔道：“打吧，打吧，打死我们娘俩算了，就正合了那边心意。你也就解脱了。”
　　“哎呀！你—-”孟啸坤恨铁不成钢的一声长叹，把鸡毛掸子往地上重重一丢，就气乎乎的坐到沙发上生闷气去了。

　　邝美珍忙吸住眼泪，装腔作势的痛骂了小邝威几句，便推着他跟自己的父亲认错去了。
　　这么多年了，这样的桥段，隔三差五的就要在他们家里上演。连对白、台词，邝氏母子都信手拈来。
　　“爸，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小邝威厌恶的道着歉。
　　“好了好了，儿子还小，他知道错了！”邝美珍软嗲嗲的劝道。
　　“哎，你就惯吧，由着他的性子来，出了事就晚了。”
　　“哎呀，能出什么事！儿子虽顽劣，但从小知分寸。况且，人家都是正常家庭，他有什么......！”邝美珍絮絮叨叨，一套念了几十年的角本反复用着，别说孟啸坤，就连小邝威也听不下去了。
　　“哎哟，妈，你又来了！”
　　“就是，几句话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念叨，你不烦啦？除了名分，我孟啸坤几时又曾亏待过你们母子太多？”
　　小邝威不耐烦的拿起钥匙，说：“我先回公司了，你们慢慢叙旧。”
　　“站住！”孟啸坤一声厉喝。
　　小邝威直挺挺的背对着站在玄关处。
　　“亦城知道你的身份吗？你跑到他公司当司机有何目的？”孟啸坤接连发问。
　　邝美珍本来还备了不少眼泪的，一听到自己儿子居然屈居于孟亦城的公司做司机，眼泪就化成核武器了，开始哒哒哒的扫/射小邝威。
　　“什么？你跑他公司去了？还是个司机。”
　　“你缺钱你跟妈要啊！谁让你去受这份窝囊气。”
　　“好你个孟亦城啊，我这一辈子受你妈的气也就罢了，难道我儿子还要受你的气。”
　　.........。
　　“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孟啸坤大吼一声，邝美珍吓得立马噤了声，半晌，才梨花带雨的扑向孟啸坤，又撕又打的：“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你啊，害了我儿子啊！”
　　孟啸坤被她念叨的，想起她们母子这辈子没名没份的跟着自己，心肠也软了下来，将邝美珍搂进怀里，眼神却看着小邝威，喊道：“臭小子，过来坐下。”
　　小邝威被他俩闹得心烦意乱的，却又迫于父亲的威严，只能又走回来，离得远远的坐下。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想法去你哥公司，马上找个理由辞了，不能让他识破你的身份。”
　　邝美珍一把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怒目圆睁：“孟啸坤，原来你到现在，还是担心着你的大儿子，也是，他姓孟 ，我儿子姓邝。”
　　“你能不能别跟着添乱。”孟啸坤厉喝一声。
　　小邝威垂着头，目光游离，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