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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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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咚——咚咚!”
打更人经过,黎术怀从满是柘浆的梦里醒来,迷糊中数着打更声。
已是子时,他从酉时入睡,才觉自己睡得有些久了。
坐起来许久,方感口燥唇干,黎术怀便披了件薄衣下了床,杵在窗前,捧着玉耳杯。
银光流转倾泻木樨树上,皎皎月色让深夜柔和。秋风微拂,他和着桂花香慢饮盏中茶。
没有任何思绪,黎术怀就这样盯着远处将清水喝完,觉着有些凉意,才关了半扇窗,爬上床。
“吱——呀——”
似有声响,黎术怀原以为是风声,便翻了个身,闭上了眼。
“嚓嚓——”
似是衣服摩擦声。
觉察不对劲,黎术怀赶紧爬了起来想去摸枕下短刀,才记起被江沅拿了去,便随意摸了一瓶药,心提到了嗓子眼。
“怀儿…”
“怀儿…”
接连两声熟悉,黎术怀反倒松了一口气。
借着月光,影子洒在帐幔上,那人顿在床外。
“别怕,是我,江沅。”
这话说完,帐外之人才嬉笑摸了进来。
“你…干什么?”黎术怀拽了拽被子缩在一旁。
“想你念你,夜不能寐,特跑来与你同床共枕。”
江沅脱了鞋袜外衫,松了松腰带,便躺在黎术怀身旁。
“寡廉鲜耻。”
黎术怀知道这人是个疯子,不想白费唇舌,细声骂了一句,靠在一旁忍着烦躁。
“长夜漫漫,你这样容易着凉,乖,快躺下。”
江沅见他不动,复又爬起来挪到他跟前。
“…你…自重!”
黎术怀怕他又癫狂,伸出手推着他离自己远一些。
“好好好,不亲不亲。我们可以躺着嘛?”
“谁要与你…你!放开!”
江沅实在不想他这么僵持,便不再与他讲道理,直接扑了上去。
搂腰拖拽一起躺进被窝,半压着他下身,江沅把脸埋进黎术怀颈窝。
“疯子!松手!”
黎术怀在他怀里敲蹬锤打,试图挣开。
但江沅身上苦涩微甜的白及让黎术怀有些不忍。
用量如此之多,难道是上昼伤他伤的太深?
活该!
黎术怀打消自己的心软,继续蹬着。
“怀儿,我疼。”
江沅嘟哝一声,紧了紧黎术怀的腰,将脸埋的更深,双唇都贴在了他颈弯。
“…江沅…你…先松开…”
江沅如此,加之那浓烈的白及,念及他身上的伤,黎术怀叹了一声,垂下双手不再挣扎。
只是这铺天盖地的心跳让他有些羞愧。
“怀儿香软,以后怕是抱不到了。”
“…又何必…”
“因为是你。一日不得见,便念你如狂,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
黎术怀摇摇头,不以为意这张狂。
毕竟岁月漫漫何其长,仅是数日相处,哪来那么多爱恨情长,入骨相思?
半晌,江沅抽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物什,在黑夜里摸到了黎术怀的左手,将物什塞到他手里。
阿娘。
黎术怀摸到手帕,心跳更甚。
“物归原主。我身上便再没了与怀儿的牵扯。”
虽然不明白江沅为何如此执着,但黎术怀觉察他心绪不佳,便说了一句:
“情深不寿,你不要如此。”
“因为是你。”江沅说。
黎术怀想起那晚屋顶饮酒,江沅喝醉了的模样,闹着喊着要与自己生同寝,死同穴,觉得好笑。
可是他竟然有些想念。想念那时候只有他跟江沅,两人打打闹闹,轻松自在,不似今晚沉重压抑,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黎术怀还没将那口气叹出来,就感觉江沅在撬他的腿。
忽地,他竟然抬脚抵在了黎术怀幽暗处,这一碰,惊地黎术怀赶紧抬手推开江沅的肩膀。
“滚开!”
“怀儿,我腿麻了。”
江远说话间,黎术怀只感觉到颈弯处痒痒的,连带心里都泛起异样。
“可…你…你睡一边去!”黎术怀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让江沅滚一旁睡去。
“可,以后就抱不到怀儿了…”江沅说着,还欺压上来,撑在了黎术怀上方。
“你…不要胡来。”自知自己打不过江沅,也知自己杀不了江沅,黎术怀心有余悸地看着模糊脸庞。
月色透过纱帐,隐约可见江沅一脸严肃,明亮杏眼染上重欲。
四目相对,黎术怀因毒发而狂跳不已的心器,此时更要冲出肺腑。
“哼,以后抱不到,那我今夜便要你!”江沅恶狠狠地说。
——
“咚咚咚——”
“师兄!师兄!”
“嗯…”
黎术怀发出一声哼唧,迷糊中似乎听到颜易安在喊他。
但是神志涣散,眼皮酸胀,身上累得很,便没有睁开眼。
“师兄!都快晌午了,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易安…”
实在吵闹地很,黎术怀皱着眉,好不容易睁开眼,发现自己还以昨晚的姿势趴卧在床。
贼人!
黎术怀反应过来,恨不得杀了江沅那个疯子。
昨晚江沅放了狠话后,便把黎术怀抱起来,让他四开八叉地卧睡在江沅身上。
黎术怀不依,江沅就点了他穴道,动弹不得。
这样不舒服的姿势趴着,直至五更鸡鸣,黎术怀才睡了去。
“嗯…”
黎术怀颤巍撑起身子,觉得腰上僵硬酸痛,想杀了江沅的心更甚了。
“易安….”
黎术怀披着外衣,随意系了一下系带,捏着脖颈挪开了门。
见他一眼,颜易安心里咯噔了一下,从来在他面前衣冠齐楚的师兄,今日一改常态。
衣冠不整,披头散发,里衣更是敞开,就差没滑落下去,漏出香肩锁骨。
“是否昨日下晡甜食吃太多,才睡的这么不舒服?”
“…许是。”
“就不该让江沅…”
“不要提他!”提到这个名字,黎术怀算是彻底醒了,连忙打断了颜易安。
颜易安点点头,叹了口气,扶着他进屋整衣束发。
将他外衣脱了,颜易安想着先整理好里衣,却看见颈弯出一块紫斑。
“这是?师兄,你这是哪里撞了吗?”
“哪里?”
颜易安拿起一把手持铜镜照给黎术怀看,黎术怀摇摇头。
“没有任何不适,怕是昨晚夜里睡的不安生磕着了,随他去。”黎术怀摁了一下,不痛不痒,也不知道这紫斑何处起。
“要不要上些药酒按开?”
“无妨。衣领遮住便可。”
黎术怀摇摇头,赶紧把衣服穿好。
现在脑子清醒多了,觉着自己只穿着里衣会客,有失为人师兄的体面。
颜易安心里泛起失落,虽然黎术怀还用着自己送的海棠木簪,但是他觉着黎术怀已经离他愈发远了。
——
“术怀吃这个,常听易安说起你喜甜,今日特地做了桂花糕。”
颜母见他好不容易得了空上桌吃饭,便一个劲地给他夹菜。
“阿娘,咸甜吃得不舒服,你让师兄好好用膳先。”颜易安说。
“无妨。谢谢颜…”黎术怀突然不知道唤其什么合适。
“叫姨母叫姨母。你这孩子看着半大不小,竟本事那么大。”
“…”
“好了好了,阿娘,你让师兄好好吃饭吧。”颜易安看黎术怀不说话,便赶紧让自家母亲也不要多问。
虽说他看起来瘦小,但也总归是到了舞象之年。
但是具体年岁几何,十七抑或十八?黎术怀也是记不太清了。
如此想来心里有些怅惘若失。
“朗主,门外是官致远管郎君求见。”这时,仆从特来禀报。
“让他进来一同用膳。”颜易安回。
“官郎君说不了,说是就找朗主说一会话。”仆从说。
“…师兄,我去去就来。你先用膳。”颜易安没法子,只能去看看。
“术怀尝尝这个。”颜母找准时机,又是一个劲给黎术怀夹菜。
“好…”黎术怀无奈,只能点点头。
说是说一会儿话,果真只有一会儿,很快,颜易安便回来了。
“师兄。”
黎术怀抬眼,见他神色严肃,便也放下碗筷,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用过膳后便去给丞相请脉吧。”
“可有事?”黎术怀隐约觉察了些什么。
“…给丞相诊治有功,明早早朝皇上召见。”
“…”
黎术怀不知道如何问起,不过是一场试药,怎么会惊动大淮皇?
“不去。”黎术怀脸上瞬间冷了下来。
“口谕已经下来了,大师兄来就是告知我这事。要是明天你人…”
“你治好了丞相!”黎术怀厉声打断,便要起身离开。
“师兄。”颜易安抓住他的手,满脸的哀求。
自从入师门,他便知道黎术怀因某种原因不愿下山,今日没想到要去面圣,他竟敢推辞!
“术怀,这皇上口谕如圣旨,如若不见,我等可能都会有性命之忧。”颜母忧心忡忡开了口。
性命…之忧…
黎术怀脑海里突然一片血雨腥风,那晚满门血泊涌上心头——
亲故纷纷倒地,阿娘在他眼前叫他快跑,但被贼人一刀破膛,话还没喊完,一股热血洒在黎术怀脸上…
他眼底瞬间红了,不自觉屏住呼吸,双手微抖,双耳嗡鸣。
“师兄,我…”
没等颜易安说完,黎术怀甩开他的手,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