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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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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桃有一个梦想
如果有一天，乱葬岗能有吃不完的肉就好了。
那她就不用在每次吃饭的时候，思考是把肉留给哥哥还是姑姑这个世纪难题了。
小小的人儿坐在等人高的小土堆上，一边晃着腿，一边托着腮看着前方，面向的是进出乱葬岗的必经之路，背靠的是他们这一家子的安身之所。
“阿桃，下来吃饭了。”
她期待地嗅了嗅，是熟悉的萝卜的味道。温桃的一张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哦喝，梦醒了。
还是熟悉的萝卜全宴。
小姑娘拍了拍沾灰的衣服，动作利落地从土堆上跳了下来，牵住了来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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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是夷陵老祖魏无羡的大本营，也是他们这些温氏“余孽”的家。
作为这一家子的庇护人，魏无羡却丝毫没有大家长的模样。眼看这个身形颀长的男子又一次被姑姑压制得死死的，以及那连声讨饶的模样，见怪不怪的温桃淡定地喝了一口萝卜汤。
有的时候梦想破灭就是一瞬间的事，过去对这位夷陵老祖再崇拜好奇，也在他一日日地被姑姑追打的惨痛现实下被消磨了个干净。
姑姑威武。
“怎么不吃了，是不合胃口吗？”
温宁看着放下勺子的温桃，有些担忧地问道。
他这个小侄女平日最乖巧懂事不过，但就是太懂事了，连发了高烧也不说，就一个人躺着挨着，等到姐姐发现的时候，小姑娘已经烧得不省人事，就吊着一口气了。
后来虽然是救回来了，但是却落下了病根，连人也变了不少。
“小桃子定是又偷吃果子吃饱了！”那边魏无羡在饭桌前坐定，朝这边咧嘴一笑。
“阿桃才不会这样，魏无羡你别乱说。”溺爱孩子一号的姑姑来到温桃面前蹲下，摸了摸她的额头，把了把脉，才放下心来。
温桃有些不好意思：“姑姑我没事，就是已经饱了吃不下了。”
“……”
“我就说吧哈哈哈。”那边传来拍桌狂笑的声音。
“……阿桃，你真去摘果子了？”
乱葬岗内是长了些野果，但是大多都长在树上，数量又少，怎么看都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够摘得到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哒哒哒地跑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就抱了满怀的果子，把它们捧到了桌上。
她开始一个个分了起来。
“这是婆婆的，这是叔叔的，这是姑姑的……”她将最后一个放在温苑的桌上，“这是哥哥的。”
“等等小桃子，你羡哥哥的呢？”魏无羡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怎么就我没有？”
“你的那份我已经吃了。”说完，她躲进了姑姑的怀里，朝着那个方向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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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温桃乖巧懂事，只有魏无羡知道，这个小姑娘最是古灵精怪，明明比阿苑还要小上几个月，却是个比起他也不逞多让的调皮鬼。
这边他刚挖出了一截莲藕。
乱葬岗的土质并不是十分适合养莲，连结出来的藕都细细小小的，长着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他叹了口，刚想把这截藕扔了，却感觉裤脚被人扯了扯。
他疑惑地一低头，一下子就乐了。
“小桃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魏无羡蹲得高，小姑娘垫着脚，也才够得到他的小腿。
许是刚刚被温情喂了饭，她的嘴边还带着一点萝卜的糊糊，表情也是沉沉的，不太高兴的模样。
温情温宁他们知不知道他不清楚，但是他却是很早就发现了，温桃和他一样是个十足的土豆党，对萝卜一类的吃食敬谢不敏。
但无奈小姑娘有一个喜欢萝卜的姑姑。
这也是为什么她有的时候宁可饿着，也要去找些果子吃的原因。
“挑食的小桃子，小心我告诉你姑姑。”他点了点她的额头，“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都吃完了，你告诉姑姑没用。”温桃道，“我才要告诉姑姑你乱丢粮食。”
“这藕太细了，不能吃。”
“怎么不能吃了，再细也是藕。”
“你懂什么，小桃子我跟你说，你是没见过莲花坞的藕，这藕啊一定要……”他的表情突然僵住了，眼里的神色黯淡了几分。
看到他的表情，温桃知道，他定是想起故人了。
这个羡哥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太过“英雄病”，喜欢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让他们操心。
就像这个时候，他神色一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很快又露出了些笑意。
“不过你想要就拿着玩吧，扔了确实可惜了。”
温桃接过他手中的莲藕，冷不丁道：“羡哥哥真是个大笨蛋。”
“……小桃子你说了什么？”他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啊小桃子，都敢说你羡哥哥了，小心我把你种到地里去，就和你哥哥一样。”
“哥哥可以种地里，我可不行。”小姑娘挥了挥莲藕，慢吞吞地说道。
“这怎么个不行法？”魏无羡也来了兴趣，他直接用带着泥的手捏上了温桃肉肉的白嫩小脸，“难道小桃子还有什么绝世武功，让羡哥哥都捉不住你？”
“你都说了我是小桃子了。”小姑娘好像白了他一眼，“桃子桃子，当然是要挂在树上，怎么能种进地里。”
魏无羡一愣，转而放声大笑起来。
他笑得捂着肚子，眼中更是笑出了泪花：“好好好，那羡哥哥这就将小桃子挂到树上去。”
等等，她不是这个意思。
温桃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视角就发生了变化。
从仰视变成了俯视。
温桃挂在树枝上，看着树下那个朝他挥手的羡哥哥，方才的阴霾已经消失了，他笑得分外灿烂。
于是这次轮到她陷入了新一轮沉思。
看来今天又是自挂东南枝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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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轮到温桃和魏无羡、叔叔一起去镇上。
考虑到两个大男人带孩子的不靠谱，温情从来不允许他们一下子把两个一起带出去，要放风也是一个个放。
被放风的温桃牵着魏无羡的手，坐在板车上一晃一晃地朝着镇上的方向前行。
叔叔呢，叔叔正在抗萝卜推车呢。
温桃看着那个吊儿郎当架着腿，一派自在模样的魏无羡，谴责的目光从出发就没消失过。
“怎么，小桃子干嘛这么看着我？”魏无羡不明所以，嘴里咬着草看着她。
温桃叹了口气，她转身看着叔叔，小孩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叔叔，阿桃还是下来走一会吧。”
她的叔叔似是想笑，他的嘴角动了动，却牵不起来，最后只能温声道：“小桃子坐着吧，这样不算重，我不累的。”
“你下去走你温叔叔才要腾出一只手牵你呢。”魏无羡拍了拍她的头，“乖乖坐好。”
她看看叔叔，又看看魏无羡，最后只能放弃地坐好。
“好吧。”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镇上。
就和过去许多次一样，三人找了个没人的空地，排排坐。
“卖萝卜，卖萝卜，新鲜的萝卜！”
温桃看了眼卖力卖萝卜的叔叔，还有四仰八叉坐着的魏无羡。再看了看隔壁明显热闹不少的假夷陵老祖的摊子，她扯了扯魏无羡的袖子。
“羡哥哥，你也去做一些小玩意儿，我们也出来卖呀，这个可比萝卜畅销多了。”
隔壁的收入让温桃心动不已。
魏无羡往那边看了一眼，也有几分意动：“要不我回去合计合计？”
温桃再接再厉：“对呀对呀，羡哥哥你怎么说也是正牌的夷陵老祖，做这些小玩意简直分分钟的事。”
她继续吹着彩虹屁。
每说一句，她觉得距离吃肉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魏无羡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凝住了神色，朝一旁看去。
温桃也看过去。
原来是故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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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桃和温宁一起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和温宁乖巧的坐姿不一样，温桃每过一会就要换一种坐姿。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叔叔，你说羡哥哥会不会不要我们了，就这样跟姐姐回去了？”
她也只是随口一说，温宁却摇摇头。
“魏公子不会的。”
等到她再问原因，他却不肯再说了。
于是温桃只能放弃，她和温宁等啊等啊，等到了一碗莲藕排骨汤。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喉咙更是不受控制地咽了一下。
是肉。
来人是个温柔大姐姐，她带着几分歉意看着他们：“抱歉只有一个小碗了，这是给你们的。”
温宁有些受宠若惊，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碗：“多谢江姑娘，没想到竟然有我们的。”
大姐姐点了点头就离开了，留下一大一小对着一碗汤面面相觑。
“阿桃你喝一点吧。”
温桃凑近了闻了一会儿，才满足地退开：“还是留给哥哥吧。”
她的哥哥比她还瘦，是要吃点荤腥补一补了，毕竟小孩子缺少营养是很容易生病的。
那天魏无羡很快就出来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桃花眼，此时却带着几分倦意，就像是落了灰的黑曜石。
“走吧。”
他道。
温桃看了看他，又瞧了瞧地上卖了一半的萝卜。
小姑娘突然抱起了那半袋萝卜，哒哒哒地跑进了院子。
“等等小桃子你又要干什么？”魏无羡不明所以，却也只能跟着进去。
于是他们收获了院内两人惊讶的神色。
“阿羡，你怎么……”说话的是刚才给他们送汤的姐姐。
温桃找准目标，跑上前，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大姐姐，你们喜欢吃萝卜吗？”
大姐姐不明所以，魏无羡却是很快就明白了。
他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最后变成了不忍直视：“小桃子你该不会是要……”
“那姐姐买下这些萝卜好不好？”大姐姐果然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她弯下腰，递给温桃一锭银子，“这些够了吗？”
“够了够了！”温桃小财迷抱着银子，脸上笑开了花，“那样羡哥哥就可以吃好吃的了，也可以去看姐姐了。”
“看姐姐？”
“小桃子你别乱说！”魏无羡打断了温桃的话，神色有几分慌张，他牵着温桃，“师姐，江澄，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别见怪。”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他弯腰抱起了小姑娘，转身就要离去。
只是在他再一次踏出门槛前，他听到了师姐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
“阿羡，若是想家了，一定要记得回莲花坞。”
魏无羡的脚步一顿，温桃抬头看去，却看不懂他此时复杂的神情。
最后他还是摇了摇：“……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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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魏无羡久久都没能入睡。
半夜起来喝水的温桃路过洞口，见他就这么坐在洞口的石头上，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背影透着孤寂。
他摩挲着一枚玉佩，那是他师姐留给他的。
她揉了揉眼睛，走上前去。
魏无羡看见了她，将玉佩拢入掌心：“小桃子，大晚上怎么不睡觉？”
温桃看着他明明心事重重却强装无事的模样，叹了口气。
“羡哥哥你不是也睡不着吗？”
“明明还是小孩子，却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他失笑地摇摇头，“也对，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这样了，也不知道哪来这么重的心思。”
“……”温桃死死地盯着他。
魏无羡叹了口气：“……好吧，我是想姐姐了。”
她还带着几分模糊的睡意，想也没想道：“就和我想父母一样吗？”
魏无羡突然想起来，眼前的温桃和温苑在那个雨夜里没了爹娘，半大的孩子还不是很能理解死亡的含义，他们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去了哪里。
温桃疑惑地看着魏无羡突然柔和下来的神情，思考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恩，就和小桃子想爹娘一样。”
温桃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上前，钻进了他的怀里。
“羡哥哥想姐姐的话，可以抱抱阿桃。”她打了个哈欠，“每次哥哥不开心的时候都会抱抱我，抱一抱就会笑了。”
到底是小孩子的身体，睡意一下子就上来了，但她还是补充道：“就给羡哥哥抱一次哦，错过了就没有了。”
魏无羡将怀中这个东倒西歪的小姑娘抱好，顺着她的话道：“好好，就这一次，多谢小桃子。”
“……阿桃陪着你，所以羡哥哥你不要再哭了。”
温桃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变得几不可闻，魏无羡凑近了想要听听她在说什么，却感受到了她均匀的呼吸。
她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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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温桃是在魏无羡的怀中醒来的。
初秋的清晨带着丝丝凉意，而夏日的燥热也未完全散去。小孩子本身就怕热，又被抱着睡了一晚上，温桃皱了皱眉，开始踢被子。
而她踢完被子的下一秒，一只手又分外熟练地把被子盖了回去。
这样一个踢一个盖，几次下来，温桃也醒了。
她开始进入起床前的贤者时间，俗称放空。
温婆婆本来是来找一晚上不见的阿桃的，见到这一幕，笑弯了眼睛，小心地退了出去。
“情姑娘，都说阿苑喜欢魏公子，我看阿桃也不逞多让。”温婆婆感叹道。
温情闻言笑了笑，将洗好的衣服一一晾晒好。
“他们也该醒了，婆婆，我去准备些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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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温桃还是原来那个每日撑着下巴看着来时路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日子每天都是起床吃饭和玩耍。偶尔和羡哥哥温叔叔一起去镇上卖卖东西，或者去林子里摘摘野果，为了日日吃上肉这个脱贫的目标努力奋斗着。
魏无羡也还是那个发誓要在乱葬岗上种出一片莲塘的夷陵老祖，原来的那片荷花已经被他翻了一翻，这次开出的荷花也更加妍丽，不知再过一段时间，会结出怎样的莲蓬。
只是那个只抱一次的话最后还是成为了一句空话。
又一次，温桃木着脸被魏无羡从身后抱起，举高。
然后放在了肩上。
就和过去看到过的那些喜欢将女儿放在肩膀上的傻爸爸一样，新晋傻哥哥羡喜欢带着她和哥哥玩这个游戏。
“飞喽，飞喽！”
温苑也在一旁玩着他的小蝴蝶，笑嘻嘻道：“飞喽，飞喽！”
紧紧抱着魏无羡脑袋的温桃：“……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该讲。”
这种乱葬岗日常游戏的后续，就是温苑又被种进了地里，而温桃，则再一次自挂东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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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日子这么过下去，虽然会有些枯燥乏味，但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意外就是这么任性地来了。
谁也没想到，白天还是开开心心去金麟台参加金凌满月宴的二人，为什么会如此狼狈地回到伏魔洞。
为什么魏无羡一醒来就对着温宁发怒。
不论是被踹在地上的叔叔温宁，还是在一旁大哭的哥哥温苑，亦或许是躲在一旁的温桃，都吓得不敢说话。
而那个整日带着他们在乱葬岗疯玩的羡哥哥，此时神情阴冷森然，再也没有平日嘻嘻哈哈的模样，让人无端感到害怕。
和被婆婆抱下去的哥哥不同，温桃虽然害怕，但还是继续躲在了石头后面，听着里面的对话。
小孩子有一无所知的权利，但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在温情将魏无羡放倒后，这种不安的感觉更是上升到了顶点。
温情和温宁两人来到洞口，而洞口的大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手上的事。
大家什么都没说，却十分默契地看着温情。
这种无声的默契让温桃很是害怕。
他们好像要去送死。
意识到这一点，温桃的心一下如坠入了冰窖般，凉了个透顶。
温桃一下从石头后面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姑姑的腰：“姑姑姑姑，你们要去干什么？”
不对。
“那个，事情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还是不对。
“姑姑，我们就这么藏起来，有羡哥哥在，羡哥哥这么厉害，他们不会怎么样的。”
她稚嫩的嗓音此时带着颤抖。
“姑姑，你们不要去金麟台，你们不要去请罪好不好？”
会死的。
这三个字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她见姑姑和众人皆是沉默地看着她和一旁懵懂的哥哥，神情平静。
眼泪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直至泣不成声。
原来他们都是知道的。
他们知道这一次去金麟台请罪他们会遭遇什么。
温情在温桃的身前蹲了下来，和过去许多次一样，轻轻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虽然这句话我已经和魏无羡说过了，但我还想再和你们说一次。”这个高傲的女子露出了温柔的神色，“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照顾好阿苑和他，再见了。”
这是温桃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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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哥哥。”
温桃醒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魏无羡沉默地坐在伏魔洞的血池旁，神情颓然。一身宽大的黑袍虚虚地笼在他身上，盖不住那袍子下的消瘦的身形。
如果说那时想姐姐的他身上透着的是寂然和孤独，那么如今的魏无羡，犹如一潭死水，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和痛苦。
于是她忍不住出声了。
醒来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发了高烧，嗓子哑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但她还是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即使再轻，还是打破了伏魔洞内的寂静。
魏无羡缓慢地转过头来，神情麻木地看着他。
“羡哥哥。”
她又叫了一声。
魏无羡突然动了。
他一下子从血池旁窜起，踉跄几步摔倒在温桃身前。
他浑身颤抖地看着温桃，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能见到的人。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从哀恸到大笑，最后变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桃子，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他喃喃道，一双手紧紧地攥着温桃的手臂，“你还活着，那其他人呢？阿苑呢，小桃子，阿苑他人呢？你还有看到其他人吗？”
她头疼的厉害，听到这句话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哥哥。
像是被湮灭了希望，眼前人的神情黯淡了一瞬间，连攥着温桃的手也松了开来。
温桃见状，上前几步。
小小的姑娘尚不能环抱住一整个他，但是她努力的踮起脚尖，抱住了他的脖子。
然后小声地拍着眼前这个无声哭泣的男人，说着：“羡哥哥，没事了。”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魏无羡终于回过神来，他哽咽了一下，将身前的温桃抱了起来，放到了伏魔洞的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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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烧了。”
“没事的。”小姑娘虚弱地笑笑，一双杏眼因为发热变得昏昏沉沉的。
“我去给你请大夫。”
“羡哥哥，你别去。”她下意识地抓住了眼前人的衣摆，她担心他这么一去，就和姑姑和叔叔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桃可厉害了，这种发热睡一觉就没事了。”温桃道，“所以羡哥哥，你陪陪阿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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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又何尝不知道，他哪里出得去。
只要一踏出乱葬岗，等着他的就是仙门百家新一次的围剿。
不，他们应该已经来了，可能在夷陵镇上，亦或许就潜伏在乱葬岗外。
于是他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无力，重新坐在了温桃的身边。
那一夜，夷陵老祖魏无羡一整晚都抱着温桃，一遍又一遍地拍着小姑娘的背，哄这个烧得厉害的小姑娘入睡。
而温桃呢？虽然已经病得意识不清，体力也渐渐流失，但她还是迷迷糊糊地抱着魏无羡的胳膊，小声地说着，羡哥哥，没事了。
他们就这么相互取暖，熬过了魏无羡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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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桃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伏魔洞内，而她也没有看到魏无羡。
小姑娘强撑着一口气，用发热后虚脱的身体缓慢地走到了洞口。
这是乱葬岗的另一个洞穴，视角不错位置又隐蔽，一棵几人环抱的榕树将洞口牢牢地遮住，只余下小孩进出的细缝。
也正是因为这样，平时她和哥哥经常会在这里玩捉迷藏。
但是她不明白的是，魏无羡为什么要将她带来这里。
她终于挪到了洞口，刚想要和往常一样爬出去，一层结界却将她拦住。
山洞的洞口不知什么时候被立起了一层厚厚的结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同样也出不去。
她被魏无羡藏了起来。
温桃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结界，突然开始疯狂的拍打起来，一下又一下。
因为她看见了，魏无羡就在伏魔洞外的空地上，怨鬼和走尸围着他，发出凌厉的惨叫。
那里原本已经种满了粉嫩的荷花，如今因为太久无人料理，变得东倒西歪。
而原本在那里春耕说笑的温家众人，也变成了一些温桃见过的或没见过的人，密密麻麻的，看得她心颤。
为首的那个人她曾经见过一面，是他的师弟，江澄。
那些厉鬼在啃食着他，在一寸寸地侵染着他，那些走尸在撕扯他的身体，它们将他团团围住。
但是那些人，没有一个出手帮忙。
就这么站得远远的，就这么看着。
而温桃只能一下又一下拍着结界，喊着魏无羡的名字。
直到嗓音沙哑。
后来，魏无羡死了，死于万鬼反噬。
温桃也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