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郡主》非笑飘飘

6、宫变

　　沂王府中，素绢高结，一排排白色灯笼被薄布捂着，透出朦胧不明的光芒。
　　一群身着缟衣素袂的丫鬟婆子们哭嚎声着，鱼贯般从从内屋出来，呼噜噜地跪了一圈。
　　沂王头痛欲裂，他想不到皇兄还来不及诞下皇子，便突然薨了，他心中伤痛还未平息，又给他留下了由谁继位这个棘手的难题。
　　他和刚辞世的皇兄完颜璟，丰王完颜珣属于先帝显宗一支，而即位的卫王，则是先帝的庶弟，他们的七皇叔。
　　按理说，他和丰王这支嫡系，更有资格继承王位。
　　但这卫王倚仗自己的王叔身份，长期掌握着宫中禁卫的大权，这些年笼络左右宦官和后宫嫔妃，于是能先发制人，软禁丰王，率先宣布登位。
　　如起兵反对卫王，沂王是有几分胜算，只是一来他并没做皇帝的企图，而宫中并无皇子能即位，二来，皇兄完颜珣还被软禁在宫中，他也有所顾虑。
　　他坐在椅子上思忖了半天，旁边的郡主完颜连池，怔怔看着远方。
　　比起谁坐皇位，她更担心她的王伯父在宫中的安危。
　　现在，王长兄应该比她更焦急。
　　如果阿玛和王伯父并不想做皇帝，卫王应该会放伯伯平安回来吧。
　　但阿玛和伯伯会听从卫王的，任由他篡位吗？

　　这是守灵的第一夜，宦官李新喜就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大步前来，宣道，“沂王完颜瓒接旨。”
　　他满脸油光，头颅高扬，完颜璟驾崩，卫王自立为帝，少不了他在幕后谋划。

　　沂王非但不起，还一字一句道，“先皇才薨，新皇未立，何来圣旨？”
　　“大胆！”李新喜下巴微微颤动，“卫王已登基，现在龙椅上的，就是皇上。”
　　沂王起身怒视李新喜，“我皇兄平日待你不薄，你居然勾结王叔，软禁亲王！”
　　李新喜无耻地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劝沂王也放下身段，做个识时务之人。你若在此诽谤皇上，只怕你贵为沂王，也难保全府性命。”

　　沂王渐渐冷静夏利，令家眷道，“池儿，你们都跪下吧。”
　　李新喜这才展开圣旨，细声道，“皇上有旨，免去沂王完颜瓒兵部尚书之职，迁为大名府知事。”
　　都知大名府知事只是个空职，沂王听了，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完颜连池忍不住站起叱责道，“我阿玛做错了何事，七皇爷要免我阿玛的职？”
　　李新喜堆笑道，“小郡主莫急，皇上还有旨意。”
　　沂王拦住完颜连池，“池儿，且听他说何事。”
　　李新喜咳嗽了一声，官兵和众人一起退出了前厅。

　　厅中只剩下沂王和完颜连池两人，沂王道，“池儿，朝政之事，你多听无益，你也退下吧。”
　　完颜连池哪里肯走，说，“阿玛是不是嫌我是个女孩儿，没有大用。”
　　完颜瓒无辄，说，“李新喜，你就说吧。”

　　李新喜嘿嘿一笑，“皇上说，只要王爷把中州粮草营分布图交出来，就继续让王爷担任原职，还有更多封赏。”
　　沂王冷冷一笑，“事关国家社稷，这副地图不能交给七皇叔。”
　　李新喜愠怒，丢下一句，“那你和丰王就等着好果子吃吧。”甩袖走了。

　　完颜连池问，“爹爹，这中州粮草营图是何东西？”
　　这副金国的粮草图，是由他和丰王花费了几十年心血所布，不仅指出中原所有后勤补给的路线，更标出了金国所有屯粮基地所在的位置，是金国的军力分布的绝密材料，关系到战时一国生死存亡。
　　沂王说，“连池，你记住，万万不可向别人提起此事。”
　　完颜连池点点头，沂王又说，“你去找静王，说我有要事相商，请他尽快过来。”
　　燕京城内，有一顶素色轿子，从西门悄悄地进入了皇宫西南部。
　　皇宫的西南，是皇家御苑同乐园，其上游水源来自莲花池，为一处活水园林，这一带拥有鱼藻池、瑶池殿等大片皇家宫苑。
　　这里现在成为了原来的卫王王妃，新任皇帝皇后徒单氏的住所。

　　徒单氏一向喜欢热闹，几月前刚搬入皇宫，就嫌宫中人丁太少，便叫自己在上京的娘家侄女来宫中陪伴。
　　轿中坐着的正是刚满十八岁的徒单庭。
　　徒单庭远居北方，平素鲜少出上京，这燕京的繁华让她惊诧，同时也让她惊羡不已。
　　进了皇宫，徒单庭转而下轿而行。这鱼藻池水系纵横错杂，长廊曲折甬长，徒单庭不一会就失了方向
　　接她的人说在桃花石候着，可这桃花石在什么方向？
　　正犹疑着，廊回路转，见到一白衣素袍男子，独立在半月门旁思忖，似有心事，丝毫未注意到她。
　　能在宫中随意出入的男子不是王爷便是重臣，她心中一咯噔，不知为何就慌乱起来，心底暗暗希望这个风姿不凡的男子能注意到她的窘境。

　　这个男子专注在自己的思虑中，背着手一动不动。
　　她用余光瞟了瞟今日出门精心的装束，确认没出一丝疏漏。

　　徒单庭向前说，“请问这位侯爷，桃花石在何处？”
　　完颜守忠是为丰王被禁之事而进宫来的。他请求见阿玛一面，却被卫王拒绝，惆怅之极，便逛到此处散心。
　　他心事重重，又担心阿玛，根本没注意到徒单庭的冒然出现。
　　只是他一向修养极好，即是徒单庭打扰了他的思路，也守礼又疏离地说，“姑娘，往前二十米再左转即是。”
　　他想尽快把这个冒昧的女子打发了，这个女子却红了脸，不肯走了。
　　“谢谢侯爷大忙。不知公子能否告知大名？小女子想...日后...日后报答。”

　　纵然是完颜守忠的好脾气，也不禁对这个没大没小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头。
　　“举手之劳，姑娘不用客气。”
　　他怕此人纠缠不尽，拂了拂衣袖，扬长而去。

　　在桃花石久待不至的宦官已找了过来，松了口气道，“我的姑奶奶，你可在这儿。”
　　徒单庭失落地望着完颜守忠远去的身影，不由道，“公公，刚才那位是？”
　　宦官说，“这位便是是静王爷了。”
　　原来他就是静王爷啊，民间常说他贤明体恤，儒雅好德，可她看来，却是个傲气的人呢。

　　宦官见了此景，不禁叹息，这静王爷玉颜仙姿，惊才绝艳，不知道惹了多少京城女子仰慕，又有多少女子暗自伤心。
　　她徒单庭，能有今日，仅仅是运气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