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郡主》非笑飘飘

56、王坚来访

　　午后的太阳正好，拖雷伤势好了许多，倚靠藤椅中，沐着暖和的阳光在门口休憩。

　　院边一颗桃树，稀稀疏疏地结了青涩的小桃。连池将低处的桃儿摘光，剩下几只挂得略高，她努力踮着脚尖也还差一点够不着。

　　连池正懊恼，拖雷伸手越过她头顶，轻松地将那几只桃儿摘了下来，随手扔进了地上的篮子中。

　　他拄着根木杖站在女子身后，目光轻撇了一眼她头顶。她的头顶只到了他的颈间，身高竟和连池完全一样。

　　她自称叫种四娘，南宋平民女子大多无名，而常以本辈排名称呼，也是个比较通俗的做法。之所以常年穿着黑色幂篱，是因她尚在孝期，不宜见外家男子。

　　拖雷猜想四种娘一直云英未嫁，或许是相貌丑陋，戴幂篱只是个借口罢了。而且，他本也没多少心思去深究原因，只想等养好了伤势，便离开这里。

　　连池向他道了谢，因他腿脚不便，便顺便扶他回门前的椅子上。她伏下身，细细检查他小腿上的伤口。

　　拖雷微微挑眉，斜睨了一眼靠近过来的她，半是不悦地说，“种姑娘，我记得汉人于男女礼节上规矩甚重。”

　　连池见他并没认出自己，也没了之前的顾虑，胆子也大了。她噗呲笑出一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本姑娘都不在乎名节，难道将军还在乎这个。难道将军是怕家里的夫人生气....”

　　后半句想也没想，便顺口溜出。

　　拖雷却很是认真，“不错，我与夫人感情甚笃，不能再容得下弟二人。”

　　连池觉得可笑，还敢大言不惭说与她“感情甚笃“，她这位夫人几乎要就把他扔在野外喂秃鹫了。

　　她揶揄道，“那将军可要注意身体，将军和夫人感情这么好，要是知道将军受伤，夫人一定担心死了。”

　　拖雷沉吟了半刻，才说，“她生下岁哥都之后，就离开了。”

　　岁哥都？

　　一刹那思念伴了不安席卷而来，连池尽力压制，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还好吗，拖雷有没有把他安置好？
　　她终究是对不住自己的这个儿子。
　　连池低头掩下眼中复杂的情愫，装作不经意问到，
　　“岁哥都是将军和夫人的儿子吧，将军说夫人生下他便失踪了，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拖雷点点头，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被她母亲藏在一辆马车重，差点成为鹰鹫的目标.....”

　　他继续慢声叙述，“......可惜我找到了他，却找不到他的额尼......”
　　语气中满是说不尽的哀叹。
　　连池屏气凝神，聆听拖雷说的每一个字。
　　和拖雷的失落不同，连池几乎欣喜若狂。她扭过头，悄悄地抹去眼角一滴喜悦的泪水。
　　乱世多少人死于流离，而她的孩子竟然还健康地活着，真是大幸。

　　“将军，与其缅怀旧人，不如好好照顾遗留的孩子，这也应该是夫人最希望的。“

　　拖雷低下头颅，像是在思虑什么，之后开口叫到：“四娘。“

　　连池被他一声突然的“四娘“唤得惊了一跳，立马应说，“什么事？”

　　拖雷端平双膝，稳了身形，睨视连池，如同坐的仍是他昔日的金椅。

　　“你救了我，究竟为了什么。”

　　连池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诚恳一些，“我真的不需要什么。”

　　拖雷淡淡一笑，“没有人能无所欲求，你不是不想要，而是想要的太大。”

　　连池小脸满是无辜，“将军认为我想要什么？”

　　拖雷一扫之前柔态，盯着她黑纱后的眼睛，声色俱厉。

　　“你为何对我与夫人这么感兴趣？我绝对不会去纳一个老女人....”

　　连池惨着一张脸，将一蓝子青桃呼呼朝他劈头盖去。

　　她气极了，下手也不分轻重，拖雷的受伤的肩膀被桃子砸中，吃痛地去捂伤口。

　　连池理也不理他，跺跺脚，

　　“自作多情!"

　　扭头头也不回地直接回屋。

　　拖雷捂着伤口，皱着眉，一脸懵懂。
　　难道是他误会了种四娘的意思？

　　王坚回府刚喝了半盏茶，就接到军中情报，一下子从椅子上立了起来。

　　情报中说，王妗发现的那个蒙古探子，八成是如今的蒙古位高权重的监国拖雷。

　　他们带去了几十个宋兵，也难敌拖雷亲卫的骁勇，最后让拖雷负伤逃跑，他那骁勇的亲卫与宋兵缠斗了一炷香时间后，也成功突围了。

　　只是，拖雷怎么会冒险出现在兴州府？出乎王坚的意料之外。

　　他和拖雷无论战场和情场都互为敌我，但他也不得不生出一丝佩服，这个成吉思汗的儿子真是不畏生死。

　　细思拖雷的目的，他内心的不安愈烈，归家战马补充体力的草料还没吃饱，他又重新跨了，向种家村而去。
　　＊
　　连池从窗口见王坚单骑而来，扔下正在熬煮的汤锅，跑去内室。

　　她从卧室底下拖出一口大箱子，慌乱地在拖雷脸上涂了几把灶灰。

　　拖雷平静地问她，“做什么？”

　　连池急着把他往箱子里推，“别问了，你快躲进去。”

　　拖雷端坐不动，冷色说，“是什么人，为何需要躲。”

　　连池没时间和他磨叽，半推半拖地把不明情况的拖雷塞进了箱子，又嘱咐说，“箱子有缝可以呼吸，你等人走了才能出来。”

　　安置好拖雷，她脱去外面幂篱，取了口中核桃，刚捧起汤锅，王坚就大步推门进来。

　　“种姑娘！”王坚的声音洪亮浑厚，连池暗叫糟糕，压低声线，用内室听不清的声音回答，“王大人何事前来？”

　　她一身汉家女子装扮，虽然素朴，可穿在她身上毫无违和之感，如同清水芙蓉，天然出水。
　　只是这话语透出的是毫不掩饰的疏离之意。

　　王坚一阵怔楞，胸中万种豪情都化为了绕指柔，叹声说，“种妹，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