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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朱尘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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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壁立千仞,雪落千山。
曾经、或是说不久之前,许多人心中都存着那样一个疑问,甚至似嘲笑、似讽刺、似讥哂,轻蔑的说出那样一句话:
——楚仙君,如今你还能拿起来剑吗?
已经不消再问。
漫天的飞雪便是最好的回答。
也教众人不敢置信。
机关算尽,甚至逼得他无计可施,走了风雷路、跪了霜刀狱,只想要他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没想着,竟然迎来了这般境地。
那样凛冽而刺骨的寒意,足以将在场的任何人都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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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恐出现在了白发老者的眼中。
他原本便须发皆白,此刻结着晶莹冰霜,竟是说不出的怪异与滑稽。他跌坐在地,死死地望着楼宴星,先前那咄咄逼人的神情早已不再。而他浑浊的双目睁大,里间血丝几乎要满溢出来。
不可能。
怎么会、怎么可能。凭什么、凭什么啊!
他已经废了。楼宴星,他根本就应该是一个废人了啊!此生止步入微,无缘破障,更是道途断尽,再也无法形成半点阻碍。
为什么却可以在此刻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气机。
——甚至跨越过那道拦下白发老者无数年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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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也罢,就算楼宴星此刻突破又如何,再怎么样,也绝不可能敌过袭青煴。
中年道士默不作声念着,他怀中抱着李均没有生机的身体,恨意几乎要占满整个心脏。
笑话。
就算楼宴星当真破障,去往那一重他不曾触摸过的境界。可此处在青冥山脚下、乃是青冥宗地界,眼前更有青冥宗主。
天时、地利、人和。没有哪一处站在楼宴星那边,便是掀起再大波澜,也决计翻不过天去。
更何况……
中年道士面皮抽搐似的笑了下,状若癫狂。
他心中还存着个隐秘消息,曾经楼宴星用的那把剑,“不知春”早已是踪迹全无,不知失落在何处。
手中连剑也没有,他拿什么与袭青煴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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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最初的惊惧与慌乱之后,有一些年轻弟子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盘腿坐下,闭目冥想。
在周遭如临大敌的环境里,是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然而他们并不为外物所触动,只坚持自己的选择。
他们并不明白,自己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但是他们心中却有个模糊却清晰的念头,告诉他们,必须抓住这一次机会,否则,将来便会后悔终生。
冥冥之中,仿佛被汹涌的灵气所触动、攀升的气机所牵引,这一部分弟子什么也顾不得,只想把握住适才那种无形的触动。
而有更多的弟子,尽管知晓今日是要对卫枯雪判刑,却不可控制的盯着长阶之上。
心跳如擂鼓,目不转睛,不敢眨眼,只怕错过半分变化。
隐隐然间有一个猜测,如此的荒谬且滑稽,然而衬着衣容如冰的玄衣青年,仿佛再荒唐的想法都可能成真。
破障之上。
大宗师。
不敢要相信这是真的,却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眼前所目睹的这一幕,不容置疑的告诉了他们这个事实。
他会怎么办?
年轻的弟子紧紧地盯着,唇干舌燥。
——楚仙君,面对袭宗主的威压,你要如何解出眼前的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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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碎层云,耀目的金光穿过层霾而下,倾斜至玄衣青年肩头。
他立天光中,又处风雪里。无人可以看清他的面容,只察觉到周身气息,峻冷如冰。
燃犀台前,常人难以窥视的高处,淡竹青色的身影抬起了手。
磅礴的灵气在那身周涌动,袭青煴掐了个法诀。
而同一时刻,高台之下,金光中那青年玄色的袖袍滑落,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衣袖。修韧有力的手缓缓凌空,腕间素色雪绡轻狂飞舞。
风声皆隐,雷声皆散。
这一刻,天地间的灵气仿佛凝滞,万籁俱寂。
忽然间。
铿!
一片沉寂里,忽的响起来一丝杂音。
那丝杂音来的如此突然,像是重物碰撞,从而产生的沉重嗡鸣。
但是紧接着。
铿!
又是一丝杂音响起,是金属相接、沉闷的乱跳。
最初的时候,弟子们以为那间或的杂音是脑内的错觉。或许是两位大宗师对峙,太过于骇人的气机与威压,教他们生出了不真切的幻觉。
但是很快,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接二连三,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
如低沉鼓点落地,教所有人都不能够再忽略的:
铿——
循着杂音望去、追着震动寻去,他们想要找到那古怪闷响的出处。
先是发觉来自己身后,再是发觉来自于身侧,直到看见,放眼身周,所有的一切都在轻轻|颤着。
在金光下、在飞雪中、在寒风里……见着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所有的剑都在暴动。
在外的,归鞘的;入手的,落地的;被定下契约的,或被随手捡来的……
一柄柄长剑,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仿佛前方有无可抵制的吸引,于是急切的跃动着,不安且焦躁的,就好像想要逃离此间束缚……
去往那一缕金光下,与玄衣素绡的青年并肩而立。
剑身铿铿而连颤,剑鸣嗡嗡而不绝。
年轻的弟子惊骇非常,而年长的前辈、曾经来过这一处的,却不可避免的想起来十年前的那一幕。
——不知春出鞘。
也连带着,终于意识到他们面对着什么。
沧山的剑修。
亦是此世间,唯一的一位……剑修大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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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哪把剑可以抵御剑修大宗师的吸引力。
少年择剑,而剑亦选择自己的主人。那铿然的异响、连绵的暴动,无不是佐证了这一切。
玄衣青年只不过是伸出手而已。
便令所有的剑,都甘愿入他掌中、为他兵刃;雀跃欢呼,随他斩寇杀敌。
而所有剑尖所向之处……
矫矫昂昂,如渊渟岳峙,正是那一袭淡竹青色身影。
袭青煴法诀将出,楼宴星剑势将起。
燃犀台前,朔风凛冽,雪霰飞舞。
无数人屏息看着这一处,惊恐自眼底闪过,又有一种狂热的期待升起。很有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然而没有人想要错过这一幕,远远高于他们境界的、两位大宗师的抗衡,更是许多年以来,第一次,剑修与灵修的悍然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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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掐着法诀的手蓦停;低处,连绵跃动的剑尖蓦止。
然而那绝不意味着偃旗息鼓,那是风暴将来前的最后一点平静。
磅礴的威压铺盖了整片天地。
便在这一时。
风起雾涌,刹那间,山河相覆,犹如天地倒悬!
凛冽的剑意刺穿了天地,仿佛要将连绵不绝的高山悉数斩断,山脉巍峨而峥嵘,却教那剑光一处处不容情劈下。
千万道森寒剑芒,悍然撞上了倒转的不周。
剧烈的震荡中,漫天飞舞的雪花扑面而来!
袭青煴双眉压低,目若寒潭,猝然间,将袖中一枚刻着“青”字的玉印抛下。
下一刻,那不周如被牵引,生出灵智。重峦叠嶂,密密层层,四面八方,拔地而起,要将楼宴星重重包围在内。一刹那间,这浩大广阔的燃犀高台,竟似变成了森森诡谲的地底石牢!
楼宴星不避不躲,再次并指。
素绡凛冽,如雪如剑!
下一刻,雪亮剑光划破天幕,清啸不绝,直冲九霄。
刹那之间,山脉坍塌,化形的不周轰然一声,陡的砸向了地面。两侧高台剧烈晃荡,四分五裂。
——轰隆!
巨大石块轰然砸下,漫天石粉有若冰雹,伴随七零八歪身影,更有哀嚎痛哭无数。
“师父,救命!”
“师弟,你在哪里。啊,我的手,好痛,好痛……”
“袭宗主,救救我,求您了,求您了!”
“…………”
无数后悔情绪从心中划过,伴随着畏惧与恐慌。
他们不知道这两位大宗师交手下去结果会如何,可他们心中却明白,再这般下去,受到波及的己身,只怕是小命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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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青煴眼神冷厉而漠然。
剑修最不畏死。
而眼前人携裹破障之意,杀意冲霄。他不惧,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天大的一桩麻烦。
怎么就没有死在那牢里?!
偏偏苟活了一条残命。
重影又接残嶂,玉印再接连环,伏倒的不周拔地而起,团团将玉印纳入中央,这一时,四面八方的气机都似被连续在了这一处,若有周流不息、绵延不绝之势。
却在下一刻,骤然迸裂!
——轰隆!
如雪剑光破开了残障,刹那间将倒悬的不周劈作了两爿!
巨石齑粉有若天女散花,暴雨倾盆撒下,若阴云蔽空、天塌地陷的场景,教人心生阴翳,哀嚎不断。
余震久久不绝,袭青煴蓦地倒退一步,素来古井无波的面容,终于变换了颜色!
他一双眼睛黑沉,一动不动的凝望着高台之下。
“很好。”许久,他终于吐出来这两个字,森寒无波。
与之同时,垂落的手背上,终于缓缓地滑落下一行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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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宗主受伤了?!
一念至此,众人望着那一道鲜红血痕,近乎于惊骇欲绝。
这燃犀台上一番算计,原本都指望着袭青煴镇场,即便是那玄衣仙君破障,稍有不安、却也平息。
然而万般的思量谋划,却在此刻,终于色变!
剑修战力向来超绝,何况这位出身沧山,乃是剑尊亲传,当年便声名赫赫。如今才刚刚破障,便已经是这般骇人的声势,若是他当真与袭青煴打到了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而倘若袭青煴落败……
楼宴星忽的侧头。
在这千山万壑、满天飞雪里,他的目光陡地投向了碎石之中的某一处。
中年道士如被锁定,刹那间僵硬在了原处。
“李观海。”他冷冷说,“你儿子命没了,你却请袭宗主向我讨公道……你说这事,你做得好不好?”
蓬莱岛主李观海,先前装腔作势、耀武扬威,此刻战战栗栗,狼狈不堪的跌在碎石间,面色青白一片,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分明没有剑光对着他,可他却仿佛觉得,利刃悬心,那脖颈只差一丝便要割断。
“莫说我没有杀他,便是杀了……那又如何?”
“我昨日夜半难寐,与师兄一道去了镜湖散心……那又如何?”
又如何?!
难道这在场众人,还有一人敢指责于他。难道还有人,想要来讨要这荒唐的公道?
笑话!
无形的剑意凛冽如霜,照亮楼宴星一双眼眸,无波且无情。
他或许赢不了,但是袭青煴……也不要想着活着走出燃犀台!
这条性命他不在意,左右是他捡来的,左右他的心念也唯有那一个。可是袭青煴,这位高高在上、受人间供奉、千尊万贵的大宗主……也能不在意吗?!
“袭宗主。”他徐徐道,“我要带我这徒儿走。不知你如今,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燃犀台这段情节对我来说是真的……太超出能力了。
脑补的画面想要转化成文字,以为简单,写起来以后,远远比我想象的难
来回拉了900+6200+2300统共九千四的细纲,但是始终觉得不对,反复改反复改删了修修了删
导致我点开文档都产生了畏难情绪,wps里审阅模式满目江山一片红
所以、所以就咕了这么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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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修我觉得我、我就要崩了【虽然成果还是觉得很垃圾
感谢大噶这些天的等待,明天开始正常更新!
202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