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风歌》夕小青

65、第65章 尾声（一）

　　风夜最后终究是和圣君融成了一体。
　　他们或许本来就该是一体。
　　我看着眼前陡然之间气息完全改变的人，一时之间不知该用哪个名字去称呼他。
　　“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
　　我眼睁睁看着风夜消失在我的面前，最后变成了一缕一缕的灵魂碎片，成就了风夜圣君。
　　他自空中落下，明明面无表情，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凛然的杀气，就连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好像在一瞬间变得杀伐决断，再也不似之前的温润如玉。
　　“翎兮……”他迈步走到我的近前，伸手拂过我的脸颊，手指在我的脸上留下冰冷的触感。
　　“翎兮，你要相信我，无论我蜕变多少次，无论我的灵魂被撕裂成多少块，我的心里始终都是有你的。”
　　他说着伸手捞起我肩头的发丝，轻轻抚摸而过，动作轻柔细腻。
　　“这大概就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你的原因，翎兮，你是我的心魔！”
　　我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一时之间不晓得该与他说些什么。
　　“在我没有遇到你之前，我甚至都已经忘记自己是一个魔子，欲望才是我存在的本源。”
　　我冷冷的哼了一声，这种时候居然在讨论这种问题，又有什么意义？
　　我把他当成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他却一直都在骗我，这到底是谁的错？
　　“风夜……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为什么，连这么一点点的事情都做不到？”我看着他，我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面对他、
　　这到底算是什么？
　　我又算是什么？
　　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都是笑话么？
　　“翎兮……”风夜缓缓的伸手想要拥我入怀。
　　我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他，我的心里无助纠结，我不知道现在的他还是不是他，也或者我从来都没有爱过真正的他。
　　从头到尾，这或许就是一场骗局。
　　“翎兮……我对你是真的！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他站在原地痛苦地看着我。
　　我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任由它滑过脸颊，模糊了视线。
　　“就算最后一切都结束，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风夜继续说着，说的情真意切，说的我几乎立刻就要信了他的鬼话。
　　“对不起，翎兮……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骗你，我……”
　　他还想解释，只是说着说着大概自己都不能相信，最后只好又老老实实地闭上嘴。
　　我思索许久，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大渊，不管之前的事情怎么样，大渊才是我们现在必须要去面对的地方。
　　我是修仙世家轩辕家的后裔，我的祖上曾是上古神族，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能任由这件事就这样发展下去，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风夜，你说你心里有我，我相信你，可是就算你真的是魔子，魔族都已经被封印几千年，你一定要去解开封印？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忘了这件事，让我们在一起好好的生活，为什么一定要去？不去就不行么？”
　　不去就不行么？
　　我哭着看他，我希望他彻底忘却魔子的身份，如果他能放弃这个拯救魔族的念头，哪怕他是魔子，我都依然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对不起，我做不到！”风夜又哭又笑地看着我，他的气质凛然，煞气纵横。
　　我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在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他不可能再回头，我也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
　　“翎兮！我要走了，我要去大渊，去破开封印我族人的封印，将他们从苦难中解脱出来。”
　　风夜直接化成了一阵旋风，很快从我的眼前消失。
　　“风夜……”我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去，必须去阻止他。
　　他是我的风夜，也是我的丈夫，无论他最后变成什么样，我都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要去解决这件事。
　　“风夜，你等我……”我御起飞剑，迅速顺着他离去的方向狂追不止。
　　我无法阻止他继续下去，更不能任由他就这样下去，哪怕是尽最后一丝力量，我也要让整件事情到此为止。
　　大渊，传说中神魔大战的地方，也是魔界、人间、天界的三界交汇处。
　　多年前之所以战场会选在这里，也正是因为此地地理位置特殊。
　　我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深渊，深渊下面不断有黑色的雾气散出，深渊之上到处都是无法言语的魔气与煞气，这些都是魔族赖以修炼的来源，
　　原来这里居然是这个模样。
　　我耗费了全部的精力才终于勉强跟在风夜身后，慢慢的摸索到这个位置，可是现在的情况看上去显然很不正常。
　　风夜的身影自进入这里之后就消失了，我在四周游荡，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这些到底是什么？”
　　我站在大渊的入口，看着下方黑洞洞的深渊，我不确定这下面到底是什么，但是风夜很可能已经跳了下去，我想我应该要下去看看，至少应该下去把他找出来。
　　“风夜……”我呼喊着他的名字，希望他可以给我回应。
　　我喊了半天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这里甚至都没有一丝生机。
　　“风夜……”我不停呼喊，直到嗓音都有些沙哑才不得不停止。
　　我担心时间过得越久，事情就越是无法挽回。
　　我把心一横，纵身跳下，或许这下面就是答案。
　　我直直地向下坠落，完全忽略了周围的一切，这里好像没有一点点浮力，即便是我，也无法使用飞剑悬浮。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就要这样摔死不成？”
　　我心中不断懊恼，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这么冲动从上面跳下来，我或许应该找根绳子慢慢放下来才是。
　　“风夜……”我惊呼着，殊不知他究竟是不是在这下面，他若根本不在下面，我岂不是白费这么大的力气。
　　“翎兮……”一个声音传入我的耳际，我惊呆了，我的目光向上望去，居然看见了风夜的身影。
　　他果然是在这里的，只不过他不是跳下来的，他正沿着大渊的山壁慢慢下来。
　　“风夜……”我整个人快速坠落，根本就没办法停止。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壁上的风夜，我冲他挥挥手，继续向下坠落。
　　“你是疯了么？”风夜眼看着我从他的身边坠落，立刻跟着跳下，伸手过来捞我，可惜，我俩坠落的速度是一样的，他根本就拉不到我。
　　“这下面有上万里啊。”风夜焦虑的眼神看着我，他在上面，不断下落，我则是在他的下面，只能摇摇地看着他。
　　我知道风夜正在想办法，可我根本一点法子都没有。
　　我看到他抽出了自己的腰带，挥舞着要来拉我，我尝试着伸手，可惜根本就够不着。
　　我正在纠结着，他将自己的剑绑在了腰带上，继续尝试着拉我。
　　我眼睁睁地看着，几番伸手终于勉强够到了他的剑鞘。
　　我刚刚握住剑鞘，就感觉身子被人一提，下一瞬就扑进了他的怀中。
　　“风夜……”我急急呼喊他的名字。
　　风夜没有说话，再次出手，剑鞘直接被他打进了山壁，眨眼间，我们两人就被挂在山壁之间。
　　他抱着我，我抱着他，可惜这里是山壁，毫无着力点，我俩只能如此吊着。
　　“你是疯了么？为什么要跳下来？”风夜恼火地在我腰上掐了一把，“要不是我拉着你，你会摔下去变成烂泥！”
　　“我哪知道这底下居然不能用飞行法器，我本来是想着御剑下来的，结果根本没有用！”我心中委屈，只能紧紧抱着他，没有飞行法器，我们只能像普通人一般，慢慢用双手爬上山壁。
　　“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吊在这里？”我看看上面，上面高耸入云，我在看看下面，下面深不见底。
　　真是失策，方才就不应该这么做来着。
　　“下去。”风夜指了指不远处山壁的一块石头，示意我扒住石头，毕竟这样吊在半路也不算回事。
　　“可是你是真的要下去解开魔族的封印么？我不能让你这么做。”我委屈吧啦地看着他，我就是下来阻止他的，现在上去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千辛万苦才等到今天，不能改变的。”风夜拒绝了我的说法。
　　我看着他，现在的局面也不容许我们做什么别的事，要么爬上去，要么爬下去。
　　风夜不再耽误时间，快速下落。
　　“你可以选择上去，或者是选择下来。”风夜对着我遥遥喊了一声，继续下落，不多时就已经距离我几百丈。
　　我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心中更是着急，只好跟着下落，这个时候还是下去看看情况。
　　深不见底的大渊足足消耗了我们一天一夜的时间，我不停向下，一直到可以看见大渊底部。
　　这大渊虽深，总算是有深度的。
　　风夜比我更先落地，一落地就立刻要走。
　　我眼见着他就要甩下我，立刻纵身一跃，“风夜……”
　　风夜毫无办法，只好回身过来接我。
　　“你疯啦！”风夜毫不意外地接住我。
　　我这才终于看清下面的情况，这里有一个黑色的洞穴，洞穴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
　　“这里就是大渊的底下啊！”我好奇地看向周围，附近没有任何生物也没有任何生灵，只是当风夜靠近那个黑色洞穴的时候，立刻有一道光幕将我们挡在外面。
　　“怎么回事？”我上前几步，也被挡住。
　　风夜毫不废话，直接出手，连续几掌劈在光幕之上。
　　“这是仙人留下的封印！”风夜出手很快，他的手中渐渐显现出一些无法说明的文字，文字落在光幕之上，光幕就开始快速解体。
　　他用仙人的法术解除了仙人留下的封印。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进入天界，原来是去偷师仙人的封印之术，直到此时才终于派上用场。
　　“风夜，我们现在走好不好？”我拉住他，若是他这个时候还肯走，封印不背破坏，大渊就不会有事，魔族也不能进入人间。
　　“对不起，翎兮，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不能继续陪着你了！”风夜说着走进黑洞，这里才是大渊深处最重要的地方。
　　“风夜……”我不得不跟着进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无比残酷的画面，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这些人好像已经死去一般，一堆一堆地堆在那里，还有很多人就像是被彻底冰封，在瞬间失去生命力。
　　我一眼望去，一阵恶寒，这是怎样的场景？到底死了多少人？
　　“你们是谁？”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我震惊回头，立刻看到了一个白发老人，老人正在地上打坐，目光如电，盯着我们，略显不满。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
　　“你又是谁？”风夜上前，冷面相对。
　　“我是大渊的守墓人。”老人开口。
　　“原来天族还派了人在这里守墓？”
　　风夜冷哼一声，果断抽出乌金黑剑，想都没想就冲着对方过去。
　　“风夜！不要！”我刚要上前便被一阵巨大的罡风席卷着，整个人都向后倒去，摔出去上百丈远。
　　“风夜……”我呼喊着风夜的名字，只是毫无作用。
　　不远处，风夜已经毫不避讳地出手。
　　这是他谋划了几千年的事情，事到临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我被远处的巨大战场排斥在外，以我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参与到两人大战。
　　我的目光扫向周围，这里从前是尸山血海。
　　千万年前，大渊的深处就是魔界的入口。
　　魔族与人族、神族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暴戾恣睢，嗜血成性，他们无法控制骨子里带来的掠夺思想。
　　魔族人偏偏又十分强大，一旦进入人间，进入天界，就是无休无止的战争。
　　我想阻止战争，现在的情况在于，风夜是魔族，他一心拯救他的部族，这必然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那个小姑娘，你和他是一伙的吗？”
　　一个声音在我的意识中响起，是那个老头在与我说话。
　　“不是。”我缓缓应声。
　　“那你快过来帮我！”老头继续说话，居然是在向我求救。“这小子太凶残了，大渊会被他打穿的！”
　　“他是我丈夫，我不晓得该怎么帮你。”我无比纠结。
　　“你要看他毁灭世界吗？”老头不断呼唤。
　　“我功力不够，帮不了你。”我看着大渊底下的尸山血海，心头血凉了半截。
　　我瘫坐在地上，抬眸望着天空。
　　天空暗黑，什么都瞧不见，堪比我如今的心情，一片灰暗。
　　我该怎么办？阻止他？成全他？
　　什么神魔大战？什么人间天界，那些东西都离我太过遥远，唯有风夜才是我长久以来唯一可以触摸的真实，他本该是我的唯一。
　　我看着远处的沙尘，沙尘后面，风夜马上就要劈开大渊，而我还不知该如何抉择。
　　“小姑娘，快来帮忙，他要劈开大渊了！”老头子又在喊我。
　　“你不是仙吗？那是你的责任！”
　　我呼喊出声，我不想也不愿去面对现在的风夜，我还没有做好与他生死相向的准备。
　　更何况，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小姑娘，快来！”老头继续喊我。
　　我终于还是动了动，无论能否阻止，还是决定去找他谈谈。
　　“风夜！住手吧！”我大喊着。
　　风夜正悬在空中，手中一柄乌金黑剑，一柄白色光剑。
　　一黑一白，交相辉映，很是耀眼。
　　我忽然明白那两把是什么剑，那是传说中的天地阴阳剑，一黑一白，亦正亦邪。
　　原来风夜用的一直都是这两把剑，亏我还想他的剑不大好用。
　　老头已经躺在地上，无助的看着我，不断传递心声，求我帮忙。
　　“这小子是当年封闭大渊的漏网之鱼，小姑娘，你是名门正派，你得帮忙！”
　　“你都打不过他，我又能怎样？”
　　“用美人计，劝他放弃。”
　　“臭老头，你真是高看我了，我若有这能耐，怎会被他骗了那么久？”
　　我唇角扯出一丝凄冷的笑，看向风夜，他此时宛若高高在上的神魔，手握两柄神兵利器，眼看着大渊就要被他打穿。
　　大渊若是穿了，魔族就会出来，大战便要爆发，人间或许会直接不存在了，可是他还在继续。
　　我唯一的选择就只有阻止现在的他。
　　“风夜，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哭喊着，眼中噙着泪。
　　“翎兮……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骗你，他们害死你，我想方设法救你回来，可是我还有好多事要做，我不能继续陪着你了，对不起……翎兮……”他终于回过头看我，只是眼中满是无言的痛楚。
　　就在此时，我听见了阵阵马蹄声响，那是从头顶上传来的，似乎有千军万马正从我们的头顶上路过。
　　我站起身，看着天空，有点不明所以。
　　这里的天灰蒙蒙的，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天，可是我听见了上面传来的声音。
　　“天兵天将终于到了么？”倒在地上的老头高兴地几乎跳起来，显然是他的援兵到了。
　　“天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