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懒猫 ...
-
夏余柌卸掉妆，换上自己厚实的羽绒，低头要裹围巾的时候手迟疑了一下，随后拿起自己那条没有格子花纹，平平无奇的针织红围巾缠上了脖子。
他找旁边的人借了个纸袋，将顾璟一那条围巾叠好放了进去。
神色轻松地同旁的人打完招呼，转身就出去了。
顾璟一还在片场里等着，周围聚着一些人。
灯光照耀下，看起来依旧和当年没什么两样。
年少一部《海浪》，出道即成名，凭借那无甚挑剔的演技、还有跟演技不分伯仲惹人惊艳的容颜，瞬间就圈粉无数。
天之骄子，天生的演员，他恃才傲物，也有那个资本。
外界对他的评价，不外乎这几样。
虽然跟他合作过的演员，都会在这些评价后加上一句——脾气有些古怪。但也依旧不妨碍他的演艺事业蒸蒸日上，如火如荼。
去年更是凭借一部大宏观剧情片《雾隐的人》，直摘新晋影帝，荣誉无数。
不过，今年似乎是没有拍新片。
据说，是在各个剧组里客串或者演一些没太多戏份的角色。不知是在做什么。
夏余柌朝那边看过去，顾璟一被祝导和梁副导围着，在讨论着什么。
“故事已经够完善了，”顾璟一翻了翻剧本，沉思了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没有必要加角色客串，白石的线结束在这里就是最好的了。”
祝导再看了几眼，妥协地挥了挥手：“行吧行吧，寻思着你这一年什么事也没干，各个剧组跑着问客串和一些没什么镜头的角色，难得你跑我这里来一次，还说帮帮你。”
“你们啊，想得还都一样。最开始排戏的时候我问小夏，要不要再给白石后面加点什么戏，小夏也说不用，说已经够了。”
“白石戏份少，缺点推力就很难演出色，但也只要有一点推力，就能让他迅速出圈。这点从开戏前就在纠结了，算了不纠结了，结束在这里，够了。”
梁副导看着有些沮丧，顾璟一如今的身价不用多说，懂得都懂，要是宣传的时候，能用上他的名头，那可不知比营销都要好一百倍。
“小夏过来了。”
顾璟一放下剧本，朝后看去。
夏余柌换回了自己白底黑纹的羽绒，半张脸裹藏在围巾下，只能看清那一双迷离的眸子。
“我说，不就手背上一点小破伤口吗？你以前有这么在意这个？前年拍戏腿上刺啦一道大口子都没见你喊疼，今天还反常了，追着人要赔偿。”
祝导随口说着：“你别来你骗人小夏那套，拍什么手部特写，昨晚喝酒我脑子清醒着呢！”
“嗯。”顾璟一望着夏余柌一步一步，不情不愿慢腾腾地挪开来的模样，脸上没什么表情，随口敷衍道，“您就当我臭脾气又犯了吧。”
“小夏是个好演员，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入戏快，一点就通。人也好，什么毛病都没有。”
祝导摸不清这位脾气古怪的太子爷在想什么，先是空出一年的时间，扬言说这一年不再接戏，接着就听说跑各个感兴趣的剧组，赶着上去要个没镜头的小角色。
古怪得很。
今天不知道又是要做什么。
“你别欺负新人。”
顾璟一没有回答，因为夏余柌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夏余柌看了顾璟一一眼，先是同一旁的导演问了好，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顾璟一脱口而出：“顾前辈好。”
顾璟一站在原地，深邃、充满侵略性的眸子，状似无意地盯着夏余柌的鼻梁下的小痣看。
就在众人觉得这气氛略有不对劲的时候，顾璟一才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叫前辈是不是有点老了？”
夏余柌没有反应，神情安静无动于衷，没有任何格外的动作。
“小夏哥！！”丁独南也收拾好准备走了，冲出来就给了夏余柌一个大大的熊抱，“啊，好可惜，要不是家里人催着回去过元旦，今晚我怎么着也得带小夏哥出去干个一整晚的杀青宴！！”
“啊，顾、顾哥好！你怎么也在这儿啊？”丁独南一回头才看见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顾璟一，吊儿郎当的站姿立马收好，手也不敢乱动了。
这脸色真够吓人的，怎么比上次对戏，还那么渗人呢？
丁独南忍不住腹诽，他今天也没干啥坏事啊？
顾璟一冷冽的眼神扫过丁独南，不轻不重地拽了一把夏余柌，又很快地松了手：“找人补偿我的损失。”
夏余柌也点点头，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试道具的时候，不小心伤到顾前辈了。”
“……”
“？”
丁独南把顾璟一从头看到尾，只看见对方手背上一道都快好了的小伤口。
他很想说个就这？就这？
但他不敢。
于是他暗戳戳地把夏余柌拽到了一旁，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小夏哥，这人脾气怪得很！你给了赔偿就赶紧回家！千万不要跟他多说一句话！”
夏余柌今晚难得地情绪外露出来，他失笑了一声，狭长的桃花眼笑得叫人晕眩：“好。我知道了。”
-
“不是说赔偿的事吗？”夏余柌抬头望着面前装修简约有特色的私房菜馆，“为什么要来这里。”
顾璟一站在台阶上朝夏余柌看了一眼：“你不饿？”
还不等夏余柌开口说话，他又伸手拽了一把夏余柌，把夏余柌往里面带：“我饿了。”
隔着一层宽厚的羽绒，顾璟一攥着他手腕的力度，让人感觉并没有那么清晰强烈。
好像一挣就能脱离。
但夏余柌试着用了点力，这才意识到顾璟一似乎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顾璟一轻车熟路地带着夏余柌到包厢里，脱掉外套，随意地往椅子上一坐，就开始点菜：“老规矩，但今天甜品不用单独打包了。”
“今天不带走吗？”服务员问了一声。
顾璟一合上菜单，语气温凉：“今天不用，甜品可以先上。”
“好的，请稍等。”
夏余柌坐在顾璟一的对面，慢腾腾地摘着围巾，脱掉外套。
包间里开了暖气，夏余柌本是想等顾璟一说完要赔偿什么就走，也就懒得脱外套，等会儿还要再穿了。
但实在是太热了，进来不过一小会儿，脸上就被热起了红晕。
顾璟一偏头倒茶，目光却落在夏余柌的身上，也不知是在说什么：“怎么还这么懒。”
夏余柌外套磨磨蹭蹭地脱到一半，抬起眼睑，无声地看着顾璟一。
“别磨蹭了，我要先吃饭，再慢慢讲。”顾璟一把倒好的第一杯茶朝着夏余柌那边一推，“暖胃。”
“……哦，好。”夏余柌于是也不再磨磨蹭蹭了，利落地脱掉外套，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捧起茶杯，抿着茶喝。
两人都没有说话，夏余柌低着头，神情懒懒的，但细心一看，其实会发现他好像有些提不起精神，恹恹的，无精打采。
顾璟一倒是借着喝茶的功夫把人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都看了个清清楚楚，完完整整。
三年前，夏余柌也是这般模样。
安静，不怎么说话，更重要的是，懒得出奇。
一旦在某个地方待舒服了，任你怎么拖拽，都要耍赖好久不愿走。
懒得挪窝，偶尔也懒得说话，不爱搭理人。
跟这样的人相处，难免会觉得无趣、无聊，没有意思。
小时候在院子里练舞下腰的时候，爷爷也对夏余柌说过：“小柌啊，人要多交流才能明白彼此啊，你这样别的小朋友不愿跟你玩了怎么办？”
当时夏余柌还尚小，读小学的年纪，稚气未脱，说的话也显得傻得可爱：“可是说话好累啊，我就偷懒点点头摇摇头也不行吗？”
“戏拍完了，就回学校？”顾璟一出声问道。
夏余柌点点头。
“期末考试完，还有别的安排吗？”
夏余柌迟疑了一下，摇头又点头。
“不确定？”顾璟一哦了一声，正好甜品端上来，他将放到他面前的柚子红丝绒蛋糕朝夏余柌那边推了推。
夏余柌这才抬起头看他。
这是多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里的，第三次对视。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都没有躲闪开，他们平静地对望着，好像要将彼此的这几年都看个清楚明白。
顾璟一凉薄深邃的眸子映着头顶上折射下来的微黄光芒，叫人内心里生出些许暖意。
“拍戏都是这样，”顾璟一收回目光，蛋糕推到夏余柌的面前，话题一下跳跃得飞快，“杀青的时候，难免会觉得有些空落，你明知那是戏，但也不可否认，那是你经历的一部分。”
夏余柌放下白瓷小茶杯，拿起银勺，绵密的蛋糕咬进唇中，甜腻的香气很快就化开。
“嗯，你以前也说过。”
夏余柌鸦羽细密睫毛下，无声多情的桃花眼带上了点笑意，这是今天见面，他们第四次对视。
三年前，他们挤在小阳台上，翻看那个破旧剧本《海浪》，迷迷糊糊折腾着摄像机，捣鼓着拍摄其中几个片段的时候，顾璟一也这么和他说。
“是，”顾璟一身上绷着的一股劲松了下来，让人觉得好亲近了些，但依旧傲得让人挪不开眼，“我还说，你要是实在不行，我把我蛋糕让给你吃。”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懒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