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故事》八作

4、四、伏沙三千

　　话太少又甚少有表情这件事，尽管弘清帝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直言“孤无事”，弘清帝的母亲和她的左膀右臂们还是对弘清帝的状态十分担心。

　　能让帝王身上的生气更多一些，就成了一众朝臣的额外工作。

　　做好分内之事不为帝王添堵、得来有趣的玩意儿不论价值几何先献予帝王，以及赛马狩猎养鹦鹉等都叫上帝王一起。

　　帝王多一些生气，自己就可以喘口气。

　　像这种在最不该的地方捡到一个孩子的新鲜事，大家普遍是乐意围观的，偶尔也会热心掺和掺和，再叫上帝王一起。

　　所以帝王自己也参与到了“这孩子是谁？”、“这孩子为什么在这里？”，以及“这个孩子怎么办”等一系列深奥问题的讨论中。

　　最终决定由秦家收留这个在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之时保持良好睡眠状态一睡睡不醒的孩子。

　　这边秦家叫来了大夫为叫不醒的孩子把脉，顺便把孩子的名字都商量好了，简简单单，就叫叶生，秦叶生。正打算入族谱，带着大夫去把脉的家仆慌慌张张跑来说“那孩子不见了”。

　　三年后，一位守关小将的名字传遍京城。

　　十七岁北境退敌，二十四岁拿下澧都，班师回朝，与景安公主订下亲事。秦羽，字叶生，自此留在了京城。

　　秦羽虽然姓秦，也用叶生做了表字，可朝中上下谁都明白，秦家，是无法牵制住这位将军的。

　　而秦羽在京几十年，他与景安公主的琴瑟和鸣，还有二人的一子一女，让众人逐渐放下心来。

　　对于大将军秦羽的失踪，弘清帝十分惋惜。

　　千里追击之前，朝中有人提议换将。海漠边的战事迟迟没有结果，甚至打探这么久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这让人很是怀疑。

　　弘清帝有些意动，但战时换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恰好有传言称京中纵火案是一条墨龙所为。弘清帝是不信的，但是他可以相信。

　　只要秦羽拿下罪魁，换将，也就有了噱头。年少成名、宝刀未老的将军，更容易安抚民心。

　　可秦将军一去不回。甚至有很大可能已经在还没有走上海漠的战场之前，就和千百将士一起长眠在了那片不断变幻的大漠。

　　无论如何，伏龙关，没有秦将军，也安定了下来。

　　也许是墨龙的誓言生了效。

　　也许是顾爷爷这批兵修建的城墙起了作用。

　　又也许是胡爷爷带出来的侦察班子探回了真正有用的信息。

　　固疆慢慢变成了一座城，心系故乡的流民慢慢回迁。

　　巷口的酒家，走时新酿的酒，回来时已过数十年，醇香更甚。积了层层黄沙的店面翻了新，老板也笑呵呵的多了一个机灵的孙子，人圆润了一圈。

　　定城慢慢有了现在的样子，海漠也慢慢蚕食掉了城外所剩不多的植被。

　　风起，黄沙铺天盖地。

　　在这样的黄沙里，弘清六十二年，老胡的爷爷一去不归。

　　那时老胡刚刚辞别京郊的胡父，启程前往伏龙关探望胡爷爷。

　　那时伏龙关外的海漠仍在扩张。

　　顾启还能记起他在战马上匆匆回头时，老胡的样子。

　　在校场上比新兵还迷糊的老胡，站在城门口，让他莫名地心安。

　　多年的军营生活让老胡身上的铠甲显得有些破旧，但仍能折射些许微光。

　　平日里拍在新兵肩上布满茧子的手，稳稳地握着他的长枪。

　　一张脸饱经风霜，只有眼睛，熠熠发亮。

　　那是一双在老胡生气时无论怎么瞪都会令他威慑全无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也许在一个老顽童的脸上也许正合适。

　　——或许等到老胡再年长一些，老胡在新兵面前就更加没有威慑力了。

　　顾启还记得那天的风，他所在的小队刚好逆着风向西查探。

　　本来十几个人按照地图走得好好的，还算温和的风，尽管混着沙尘，对于从未出过城的新兵们，吹起来也是别有滋味的。结果一堆人马拥到任务地成功在地图上改了几笔后，刚刚想要感慨几句，回去的路还没看清，就被风沙埋了。

　　和顾启一组的十二个人，顾启连名姓和脸都还没有对上，尽数长眠。